《第六感女神[娱乐圈]/第六感甜心》作者:逐心 【文案】 ———————— 《第六感甜心》的出版版本与网络连载结局不同 更有nüè渣伏笔,特别篇放出 欢迎关注作者微博:晋江逐心 ———————— 伪禁欲真护妻大醋王Vs衰神附体第六感小白花。 【路人甲眼里】林沫是娱乐圈柯南 【元先生眼里】林沫第六感女神 林沫认为,这是个青梅竹马、破镜重圆,怯懦少女奋斗成神的励志故事 元先生认为,这是个伪装禁欲的腹黑男步步为营,撩得娇妻归的爱情童话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焯,林沫 ┃ 配角:神助攻s ┃ 其它: 第1章 重逢(1) 正月末,南方城市冷中带湿,雪花来不及着地就融化成水,风冷飕飕的直钻骨头。 林沫举着伞,冻得指节生痛,若不是顾及“高档礼服”,她恨不能扔了伞,将手藏进兜里去。 风雪天,空出租车原本就少得可怜,她已经被第三辆出租车拒载,终于忍无可忍:“拜托帮帮忙,我可以加付车资的。” 司机这才看清拦车的是个三分眼熟的美人,生得jīng灵似的勾人眉眼,不由怜香惜玉多解释一嘴:“今儿个狮王桥那边的锦元天地开业,还不得堵出三条街美女,你就甭凑那热闹了。” “没时间了,”林沫看了眼腕表,“要不您载我朝狮王桥方向开,能到哪算哪,行吗?” 司机拗不过,只好接了生意,边开车边闲聊:“你这也是去看那位元先生?我可还记着大半年前,三门街的那家锦元开业,一群小姑娘花枝招展的跑过去,说是去看什么G-boys。结果,到晚上我再来接单,小姑娘们就都在叽哩哇啦地说什么‘元先生’了。” 说罢,司机笑着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你这么大的姑娘不最爱做灰姑娘的梦?” 正说着,林沫余光只觉得车窗外景物激烈一晃,熟悉的不安感立刻席卷了整个胸口。 不过是一瞬,再定睛时,一切如常,但她还是抓紧了扶手,匆匆吩咐:“麻烦靠边停车。” 司机纳闷:“咋了?还能再朝前开一点,风大雪急的,你下车也不好走。” 心脏咚咚急跳,林沫说:“这车可能要出问题,您赶紧靠边,别开了。” “我这车刚年检过,能有啥问题?”司机缓下车速,变道靠边,“得得得,让你下,你别咒我车。” “我不是咒你,”林沫脸色发白,“只是安全起见——” 话没说完,只听出租车后方发出一声尖啸,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等停稳了,司机下车一检查,回来时心有余悸:“不知道什么玩意卡进去,搞得刹车抱死。还好发现得早,再往前上了狮王桥高架再急刹可就危险了。”说着,眯眯眼硬是瞪成小铜铃,“可你说的时候还没动静啊,你咋知道的?” 林沫抿抿嘴没搭话,飞速将车资塞进对方手里:“我赶时间,先走了!您自己多小心。”说完,踩着细高跟健步如飞地朝狮子桥方向赶。 司机报了保险,开着广播等拖车,电台里,DJ正在闲扯。 “……本次锦元天地新店开业,不仅邀请了小天后辛燃,还出人意料的请了另一个女艺人。” “哪个?” “有娱乐圈柯南美称的那位啊。” “为什么是柯南?” “走哪儿都是命案现场啊!” “哈哈哈……太夸张了吧,谁啊?” “林霉霉嘛!” “天,元氏财大气粗怎么会开业找她来站台,就不怕……” DJ欲语还休,司机倒是一拍大腿想起来了:难怪刚刚的美女有点儿眼熟,那不就是林霉霉嘛!难怪这车好端端的出故障,原来是天上掉下个林霉霉给砸的! 百无聊赖中,司机拨打了电台热线:“对,刚刚我载林霉霉去狮王桥,好端端就刹车抱死不能动弹了……” * 锦元天地。 商城有六层,一层中央被水池,喷泉围绕的舞台足能容纳百人。 此刻喷泉水池外围着熙熙攘攘的年轻男女,中央则是各方大咖你来我往。 外场井然有序,热闹非凡,幕后场控和助理在不住耳语。 “这林沫就是他们说的‘林霉霉’?” “可不是,听说保姆车临行前轮胎炸了,她打车还抛了锚,又步行才赶过来,刚我领她去化妆间,她磨磨唧唧不肯上电梯,结果电梯居然还故障了,害得我们硬是爬了四层楼。真尼玛黑啊!” “为什么要找她来?” “听说是总助特意要求的。大概,是元总的意思?” “那真是奇怪了,元总标准那么高……” 正说得起劲,场外爆发出一阵欢呼掌声,只听主持人说:“有请深受大家喜爱的辛燃,林沫隆重登场!” 小助理嘀咕:“为什么我那么不安呢?” 场控瞅了他一眼:“……我也是。” 电视台,网站的摄像机、相机顿时全部高高扬起,舞台左右的两台大型摇臂也立刻启动。作为炙手可热的小天后,辛燃如今正是打个喷嚏都上头条的热度,随便发几张高清图也够网站赚半天流量。 随着节奏明快的音乐声,舞台四面的喷泉高低错落,时而直抵十数米高空,时而如舞女俯身妖娆,如梦似幻。 红裙的辛燃和luǒ色礼服的林沫随之出现在gān冰气雾中,顿时引发满场尖叫。 辛燃走在前,光彩照人地扬手致意。 林沫走在她身后,补了唇彩的面孔终于不再那么不食人间烟火,有了几许女人味。 依计划,她俩应当一左一右,分别从舞台两侧的小桥,经由喷泉拱门去到舞台中央。 林沫深呼吸,好了,走到中央,然后像花瓶那样站在辛燃身边,等着她和主办方剪彩合影,再然后艰难的一天就可以宣告落幕了。 辛燃仪态万方地走向左侧的喷泉拱门,林沫无心地随着她的背影瞟了一眼,几乎是同一秒,胳膊上腾起密密扎扎的苏麻感,顿感不安。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喷泉口,正看见其中一道喷口在缓慢地转动。 下一秒,她条件反she地伸出手,拉住辛燃的手腕朝后一扯。 辛燃惊慌之中踩了自己的裙摆,站立不稳,反手抓住林沫的手臂,两人一个旋身硬是调了个位子。 与此同时,小桥左右的喷泉忽然像失控的触角,乍然间朝向四面八方群魔乱舞,水花四she,取代辛燃站在桥上的林沫转眼间被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 事发突然,场外的粉丝还没反应过来,辛燃的助理已经提着羊毛大衣上前替她裹住身子,扶着她退到后台。 粉丝们这才意识到是喷泉发生了故障。 而此时,发了疯似的喷泉仍旧像乱舞的水鞭,胡乱地拍打在女艺人身上--她刚刚明明站起身了,却不知道怎么又瞬间蹲下,抱住膝盖。 从场外只能看见她周身全湿,抹胸礼服后背luǒ/露在外的肩胛像一对蝴蝶翅膀,楚楚可怜。 “她怎么不站起来?” “穿得好少,不冷吗?” 观众群里议论纷纷。 而林沫只能听见嘈杂的水声轰鸣,打在她身上的,洒在桥面的,落在水池的……哗哗作响。 她又想起出发之前,造型师千叮万嘱“这礼服可是高定,有市无价”。 这就是众人求而不得的高定礼服怕是……看碟下菜给配了山寨货吧!刚刚她站起身时,在水光中只一瞥,已经看见胸前chūn光乍现。luǒ色镶钻的裹胸礼服,沾水之后几近透明,钻饰像直接嵌在肌肤上了般。 这叫她如何起身! 周遭的摄像机,单反……那么多镜头对着,这一厢起身,下一秒她就无颜见人了。 前后不过是一分钟的工夫,预感应验的场控黑着脸,在对讲机中吩咐:“谁上桥把她接下来?” 对讲机中一片忙音,谁也没吱声。 场控瞪了眼身边的小助理,后者苦着一张脸磨磨蹭蹭:“……真是林霉霉,近谁谁倒霉啊……” 小助理正在抱怨,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擦身而过,便听见身后有人失控出声:“元总,你别过去,那个是林霉霉--” 作者有话要说: 2018.4 正式出版啦~出版名《第六感甜心》 欢迎关注大心微博,届时抽奖送书:) 我的微博名: 晋江逐心 么啾~ 新文《无条件宠溺》连载中:万人迷腹黑小láng狗*伪高冷模特小姐姐 2018出版在即:) 第2章 重逢(2) 男人对身后的慌乱置若罔闻,大步流星走入喷泉阵。 水柱乱舞,顷刻间打湿了他笔挺的西装,他却没有半点犹疑,径直朝缩成小小一团的女艺人走去。 林沫觉得很冷,浸湿的礼服像凉凉的茧黏在皮肤上,混乱的水柱像道道鞭子刷在光/luǒ的脊背,cháo湿的地面泛着寒光,映出她láng狈的身影。 喷泉太吵,以至于她完全没听见脚步,就看见被打湿的男士皮鞋忽然出现在视线中。 她一惊,下意识地将双膝抱得更紧,护住胸前chūn/光。 “你别过来,走开啊!”换个女生来可以吗给她带件衣裳,可以吗 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护住自己,她正不知所措,眼前一片黑影就兜头落下,将她的大半个身子包裹起来。 眼看着那人欺近,她连声说:“别过来,别过来……” “没关系,是我。” 那人半蹲下声,几乎是贴在她的耳畔,低沉磁性的嗓音穿透了隆隆水声,像一双温厚的大手将她的心神稳住。 极细的金属框眼镜,如墨的眸子,镜片上满是水光,眼底映着láng狈的她。 林沫睁大了眼睛,声音卡在喉头,已经被来人打横抱起身。 发狂的喷泉依旧好似枪林弹雨,却叫他的身子挡得严严实实,再没能犯她秋毫。 她整个窝在他怀里,远离了喷泉,才听见场外人群议论纷纷,可他将自己裹得严实,视线里只有这张下曲线儒雅的面孔。 这个人,几乎一点儿也没变。 人群里有人出声:“元总……” 元焯脚步没停:“搞定喷泉,让李总代替我把仪式走完。” “是。”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像大提琴的回响,饶有余韵。 林沫稍微动弹了一下,被元焯察觉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苍白的面色和贴在脸颊的湿发,语气软了三分:“哪里不舒服?” 林沫偏过脸,躲开他的视线,脸几乎埋进他衬衫的领子,低声说:“没,没有。” 守在专用电梯前的总裁助理许鹤早已按开了电梯,见元焯抱着女艺人经过,他忍不住抬眼皮想看一眼是何方神圣,让他家元先生先是不顾反对执意邀请,后又不惜“湿身相救”。 没想到元先生稍微斜了身子,硬是拿西装挡住了他的视线,顺道送上眼刀一枚。 许鹤耸耸肩,不以为意,他们元先生就是这么高冷。 电梯门将关未关之际,只听他们“高冷”的元先生温柔地开了口。 “冷不冷?” * 顶楼。 与喧闹的一层恍若两个世界,只听见商厦里的音乐隐约传来,更显寂静。 因为密闭,空调的温度高了些许,让林沫冻僵的四肢稍微恢复了知觉。 她终于察觉到自己脸贴着的衬衣之后,那人灼热的肌肤和隐隐约约的心跳,一下一下……咦,好像变快了一些? “别动。”走廊空旷,元焯低沉的嗓音几有回响。 林沫像给点了xué道,瞬间僵住,这才发现手一直紧紧攥着他的衣衫,慢慢地松开手指,试图悄无声息地放开,却听见某人清了清嗓子:“掉地上别怨我。” 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林沫的手指僵在他身前。 元焯抱着她,停在一间没有挂门牌的办公室前,微扬下巴:“开一下门。” 林沫歪过头,从他臂弯里看到门上的密码门禁,一头雾水:“……放我下来,你自己开吧。” 像是没听见她的建议,元焯没动,沉声说:“0411。” 林沫咬唇,从西装下伸出光luǒ的手臂,按下那四个熟悉的数字。 这数字,也就他和她最熟悉。 是她的生日,或者说,是他替她定的生日。 门锁发出轻盈的声响,林沫才刚刚收回手臂,已经被某人拿外套严丝合缝地裹好了,半点不露。 办公室里除了会客桌边的古朴茶具,再无多余点缀。 见元焯拿后背关上门后,仍旧没有将自己放下来的意思,林沫终于小小声地开了口:“让我下来吧……元总。” “嗯。”答得gān脆,却纹丝不动。 林沫久等不见他动作,怯怯地抬眼,果然,那人正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四目相对,躲开的……显然是她。 元焯不动声色地问:“你叫我什么?” “元……元总。”大家不都这么叫的么,难道他如今更喜欢人家称呼他“元先生”? 话刚出口,林沫明显感觉到他的双臂收紧了,捏在她肩头的那只大手掌心灼热,像是要嵌进她身体里。 疼倒是不疼,却叫她心慌意乱。 林沫内心叹了口气,时隔多年,她还是拗不过他。 “小元哥哥……” 尽管林沫早已不是多年前的小丫头,也不再是那种软糯糯的调子,可这曾经叫惯了的称呼一出口,还是叫两人不约而同的心神一恍。 元焯手劲松了些许,似笑非笑地睇她:“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忘了。” “怎么会呢……”林沫讪笑,不是不记得他,是不敢见他。 元焯俯身,将她连着外套一起放进会客的米白色皮质沙发,松了手眼见着衣裳从她肩头耷拉下来,露出白皙小巧的肩,又伸手替她遮上了。 林沫双手攥着他的衣裳,无意间瞥见领口的简约标签,唔,他这身“雨衣”值她一部戏的片酬了,她的小元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视金钱如粪土啊。 元焯走到空调控制器旁,三两下将温度升到最高。 听着出风口呼呼作响,他才转身,双臂抱肘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沙发里的小姑娘。 因为冷,她早已经将高跟鞋留在沙发下,蜷起双腿,抱着膝盖团在沙发里,身上裹着他的西服外套,只外套边缘露出几根白皙小巧的脚趾来。 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林沫悄悄咽了口唾沫。 元焯居高临下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不会再回这里。” 林沫咬着下唇不说话。 “这么多年你都在做什么,怎么会弄成现在的样子?”他似有嘲弄地一勾唇,“是林叔留下的遗产不够多,还是你投奔的怀抱不够可靠出来连个助理也没有,算什么?” 遗产?投奔的怀抱? 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可连在一起她却不知道话从何而起。天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经忘了“拥抱”是什么样的感觉。可能也正因如此,刚刚他的怀抱才叫她心乱如麻。 “我不懂你的意思……”林沫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毫无反击力地回望着他。 元焯唇边的嘲弄愈盛:“几年不见,演技见长,不愧是‘演员’,修炼得不错。” 听出他莫名的嘲讽,林沫原本煞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鼻尖一酸,喷嚏袭来,只好捂着嘴巴打得心肝颤。 再抬头,刚刚还咄咄bī人的元先生已经转身离开。 林沫嗅嗅鼻子,把他的外套又朝肩上拎了拎,真冷。看着元焯挺拔的背影,她心想时光对他可真好,从前曾经瘦削孱弱的少年,如今竟也是少女追捧的青年才俊了。 元焯无声地递了毛巾过来,林沫拽着西装,一手小心翼翼地接了。 毛巾柔软gān燥,带着隐隐皂香,她埋首在毛巾里深深呼了口气。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再重逢,又是她霉运当头。 “头发。” “哦……”林沫温顺地拿毛巾覆上头发,没想到动作幅度一大,勉qiáng覆体的西装就垮落在膝,她慌张去拉,毛巾又堪堪从发顶险些掉落在地。 幸好元先生身手矫健,单手把毛巾接住了。 林沫双手左右拽着西装左右遮挡身子,尴尬地朝他笑。 元焯无声上前一步,贴近了沙发。 林沫虽瘦却不矮,抱膝坐着刚好到他胸腹前,入目是被喷泉水打湿了的前襟,白色衬衣内腹肌若隐若现。 她不由面红耳赤地想转开视线,却偏偏被他整个挡在身前。 除了他,什么也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元先生诱妻的故事,讲究的是,不~动~声~色~ 第3章 重逢(3) 元焯一言不发,可动作却很细致,像是要将她每一根发丝都擦gān。 林沫垂着头一动不动,任由他隔着毛巾温柔擦拭。 时间仿佛静止了。 除了出风口低沉的嗡嗡,林沫只能听见耳边心跳如雷。 他悉心地擦了擦她的耳廓,将发丝理在耳后,不期然看见她已经红彤彤的耳根,眸光微闪,无声地退开身,随意地用手上的湿毛巾擦自己同样被打湿的头发,顺手卸下眼镜抹脸:“先去换上我的衣裳。” 见林沫呆望着他不动,他挑眉:“不然,你就这样出去?” 林沫赶忙摇头跳起身,因为脚痛着实不待见高跟鞋,索性赤足踩在地毯上,提溜着他的外套问:“在哪里换?” 元焯单手擦着头发,下巴一扬:“那边。” 办公室一隅,黑白色的衣帽架上一水的黑白灰衬衣。 “有……更衣室吗?” “没有。放心,我不看你。”说着,元焯转过身,“衬衣你自己挑,最好是深色。白色沾水会透。” “哦--”林沫看了眼他挺拔的背影,磨磨唧唧地朝衣帽架走,却听他说“等等”,刚转身某人已经近在跟前,没等她反应就再度被抱起身,三两步送到衣帽架前。 一脚勾了把椅子过来,将林沫丢在上面,元焯才重新去擦头发,目光从她光着的脚上扫过。因为她穿高跟鞋赶了三站路,来锦元之后又马不停蹄候场,此刻脚趾与脚跟都隐隐红肿,与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沫随着他的视线,不由缩起脚趾。 元焯收回目光,转过身,走到办公室门口,背对着她:“换吧,我守着。” 林沫又叮嘱:“你不许回头--” 元焯擦着头发不以为意:“有什么可看的,也不是没看过。” 林沫炸毛,这话说的多歧义啊!什么叫“又不是没看过”,当年她失足落水被他救上来,确实曾经有过“湿身相对”。可那会儿,她还没开始发育呢,当然没什么可看的! 可说到底,他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林沫最信任的人了。她小心翼翼地背对着门褪下坑爹的“高定礼服”,随手在他衣柜里挑了件黑色衬衣套上,尽管在女孩子里她算高挑的,可穿上元先生的衣裳,仍旧有几许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即视感。 她一边卷着衣袖,一边回过身:“好了--”一句话卡在喉头,目瞪口呆地盯着背对着自己的某人。 他已褪去了湿漉漉的衬衫,正光着上身,拿毛巾擦拭肩背。 整整三秒,停滞的神经才重新工作,林沫触电似的蹦转身:“你,你……你在gān什么?” 脚步声渐近,元焯的声音近在身后:“你说……我gān什么” 气息吐在她的耳后,林沫几乎感觉头顶冒烟。 可他却毫无察觉,擦着她的肩头绕到衣架前,修长的手指在衣服里随意地翻找。 林沫愣神地看着某人的宽肩窄腰,肩背后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辨,以至于当他转身的时候,她不得不惊慌失措地勉qiáng转开视线。 元焯将和她身上同款的黑色衬衣一展,套上身,一面扣扣,一面打量面前鼻尖,耳廓都泛着红晕的女孩儿,眼睫一垂:“你以为我要gān嘛?” 林沫结巴:“没,没以为。”她以为他刚刚是故意在……撩拨她。 见她紧张,元焯饶有兴致地躬身,贴近了她的面孔,漆黑的眸子从镜片后锁着她的眉眼:“怎么跟小孩似的,没见过男人打赤膊么?” 见过……也是他。 林沫没有说出口,余光看见他将毛巾朝她头顶一盖,顺势一揉:“在这里等我。” “你要去哪里?”她脱口而出。 元焯边整理衣衫,边走出办公室:“给你找身衣裳,难道你打算穿这样出去在这里等着,不许乱跑。” 低头看看自己光溜溜的双腿,林沫红着耳朵乖乖地点点头。 * 办公室渐渐回暖,林沫袖手环视四周,不期然地看见熟悉的相片放在他的办公桌旁。 那是一张旧日合影,照片上的她还未长开,低眉顺眼地看着镜头,而身后的少年已有三分青年的模样,戴着窄框眼镜略显文弱,一手环着她的肩膀,俨然是保护者的姿态。 林沫记得,那是他俩最后一次合影。 那天是元氏董事长元正航的五十寿诞。在那之后,他们天各一方。 至今,她还记得那天元家大哥语重心长地劝诫:你喜欢他喜欢就离他远一点,这么多年了,你连累他还不够多吗你是铁了心要把他害得跟你养父母一个下场吗 照片上的小姑娘眉间笼着轻愁,因为她知道那将是最后的合影。她口头上答应了等他出国之后书信联系,心底却早已决定老死不相往来。对她来说,离开是自己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 很多人叫她林霉霉,只有他执意叫她的rǔ名小顺,他要她一辈子顺顺遂遂。可她怎么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累爱她的人,尤其是他 林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过镜框里依偎的少年,这张在别人看来或许过于冷淡的面孔,是她当年唯一温暖的来源。 “咔哒。” 办公室的密码锁发出脆响。 林沫正纳闷速度这么快就看见门口出现一抹殷红的身影。 来人显然跟林沫一样深感意外,扶着门框与她对视许久才开口:“林沫你怎么在这里?” 林沫松开手中的相框,局促地拉长衬衣下摆:“我……衣服湿了,过来换一下。” 辛燃早已换了便服,敞怀穿的大衣内V领露出隐隐约约的事业线,先前被喷泉打湿的妆容显然已经jīng心补过,艳光四she。 看着面前的小新人,站在暖气爆棚的房间里,只套着一件显然属于房间男主人的衬衣,光着修长笔直的双腿,辛燃感觉太阳xué火辣辣的疼。 不动声色地深呼吸,稳定住情绪,辛燃才开口:“你自己的衣服呢外面都是媒体的人,穿成这样,像什么样?” 她的语气太过鄙夷,即便好脾气如林沫也不由反驳:“所以我才并没有出去啊。” 听她回嘴,辛燃短促地笑了声,眉眼却是冷淡的,走到沙发边自顾自坐下了,审视着站在办公桌旁的林沫:“你在等什么?等阿焯吗?” 平日里,因为圈内的咖位分级鲜明,对于辛燃这种大红人,林沫素来敬而远之,尽量客气,可这次,看着女明星怡然自得地坐在小元哥哥的沙发里,领口微敞,又联想到她刚刚是自己输入的门禁密码……林沫顿时心里堵得慌。 想了想,她一本正经地点头:“嗯。” 辛燃红唇一弯,不无嘲弄:“你真当阿焯英雄救美他不过是怕你在活动现场耽搁久了,影响开业庆典的进程而已……他是什么人,你最好别抱什么妄想。” “我没有什么妄想。”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世上没几个人比她更清楚。 “那就好。”辛燃轻车熟路地给自己煮起茶水,慢条斯理地提起茶壶,清洗茶碗,然后头也不抬地说,“对了,刚刚要不是你拉我,大概从头湿到脚的人就是我了。” 林沫心道,不是大概,是一定。 可辛燃勾了眼线的眸子一抬,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又专注地看回茶具,话锋一转:“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你在,喷泉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故障可别说我欺负新人……你这种招灾惹祸的体质,还来给人家开业庆典做嘉宾,是不是有点儿……不大识趣?” 第4章 重逢(4) 好端端的意外,好端端的出手相助,在辛燃口中反倒成林沫牵累了她。 林沫据理力争:“坏了的是你那边的喷泉--” “有差吗?”辛燃抬起脸,微笑看她,“我听说,你的前任经纪人可也是受不了你这霉运,才离开天颐的。哦,还有前前任们。” 林沫面色一白,三人成虎,人人都说跟她走得近了就会遭殃,这么多年来,连她自己都信了。似乎,从头到尾,不相信她有霉运光环的,只得小元哥哥一个。 见小艺人脸色发白,辛燃不以为意地撇开视线。 她才没有欺负弱小的爱好,不过是看着这些个妄图攀上高枝,嫁入豪门的灰姑娘……不慡而已。 小茶壶发出沸腾的咕嘟声。 辛燃优雅地揭开壶盖,轻轻一嗅,而后诧异地看向林沫:“你怎么还不走?” “他让我在这里等。”从小到大,小元哥哥从没有放过她鸽子。 “等?”辛燃呵笑了声,“等什么,水晶鞋和仙女衣吗”真是笑死人,元焯的性子她还不了解么? 作为元氏长期以来的合作伙伴,自从元焯回国之后,辛燃一直作为御用女伴陪他出席各种社jiāo场合。对于素来不近女色的元先生而言,她算是在公众场合里与他最亲近的女性了。 即便如此,他从没问过酒宴她的礼服色调,更不用说配合她的礼服来置装。这样的男人,难道指望他亲自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找换洗衣裳?真是痴心妄想。 林沫攥着衣袖,唇边一抹淡笑:“万一呢?”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信心,看着元焯离开的背影,她就百分百确信他会回来。 辛燃被她不咸不淡地一顶,眯起眼来。没想到这个苍白瘦削的小丫头竟还有几分傲气,她还以为能被经纪公司雪藏至此的,只会是任人拿捏的蠢笨货色。 眼看要起冲突,门锁终于响了。 当先进来的是个移动置衣架,上面一水的粉白蓝,都是少女系chūn季新款。 推着衣架年轻男人正是锦元的总助,元焯的左右手许鹤。 没料到屋里还有旁人,他一愣,先朝辛燃打了招呼,方才转向林沫:“林小姐,这些衣裳你先试试,如果不合适我可以去换。” 林沫看着这些娇滴滴的颜色头皮发麻,她已经好些年没有穿过这样靓丽的颜色了。 她为难地一件一件拨过衣裳,没错,都是曾经她最喜爱的少女风,可如今竟有点不知如何下手。 “不喜欢?” 元焯的声音忽然响起,林沫正翻到内衣的手指一颤,赶紧地用下件衣裳挡了过去:“没有……挺好的。” 辛燃原本坐在沙发,一眼看见元焯身上与小艺人同款的黑色衬衣,心头顿感不慡,抱肘走近,伸手在一列少女系衣裳上扫过,朝许鹤调笑:“你挑的林小姐再怎么年轻,也早过20了吧,这么嫩的颜色……呵呵,怎么穿?” 许鹤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地答:“是元总自己挑的。” 辛燃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元焯,不料他竟没有否认,径直走到林沫身侧,隔着她的身子在衣架上翻出一条白色长裙。 “这件,”元焯单手举在林沫下巴一比,“试试看。” 林沫双手接过柔软的长裙,伸手翻找它的吊牌想看一下尺码是否合适。 “S码,”元焯说,“如果不合适,可以换其他尺寸。” “合适的,”林沫鼓着腮帮,“一直这个码。” “嗯。”元焯挑眉,“光长个子不长肉。” 辛燃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白,气得牙根发痒,但面上仍是端庄的神色:“阿焯,一起用个便餐吧,刚好我之后没有通告。” 元焯仿佛这才意识还有她在场,礼节性地道歉:“不好意思,我还有其他安排。” 辛燃维持着笑颜:“简餐而已,不会耽误你下午工作。” 元焯微笑,睇了许鹤一眼。 许鹤立刻乖觉地接话:“楼下的西餐厅不知道辛小姐有没有兴趣有雅间,我可以陪您从内部通道过去。” 辛燃还想再争取,便见元焯已经推着小艺人的肩头转身:“还不快换。” 说罢,他侧身朝辛燃微一躬身:“辛小姐,我就不送了。”未等辛燃搭话,又对许鹤吩咐,“记得替辛小姐安排雅间,好生招待。” “好的,元总。”许鹤微笑,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辛燃一口气憋在胸口,也只能无计可施地跟着许鹤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听见内间的元先生沉沉地开口:“对了,辛小姐。” 果然,他不会这样对她的! 辛燃惊喜回身,却听见男人语气平淡地说:“办公室密码我没有改,是因为这个密码对我有特别的意义。但这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出入,关于这一点,我们达成共识,可以吗?” 面上一烫,饶是辛燃早已炼就钢筋铁骨,也依旧觉得一巴掌甩得脸生疼。 她勉qiáng解释:“我以为你在里面。” 元焯点头:“下不为例。” 辛燃不甘地看了眼站在元焯身边的小艺人,她满以为会从林沫脸上看到小人得志。没想到,这小姑娘竟只是红着脸低头看着□□的脚尖,全然没有打了胜仗的得意,仿佛从头到尾都不屑与她一战 这一笔账,她记下了,来日方长。 电梯里。 辛燃戴上墨镜,状似随意地打听:“元总什么安排,饭也不吃?” 许鹤沉默了一下:“元总约了KIKO。” 辛燃追问:“KI的主设计师?”那个从意国归来的天才设计师 许鹤点头:“嗯。” “是要和元氏有品牌合作?” “那倒不是……” “那是什么?” 许鹤琢磨着纸里包不住火,直说:“元总说,想让他见一见林小姐。” “……” 许鹤看着女明星的表情,心道如果辛燃的粉丝在,这会儿大概能从她们女神脸上捕捉一整套表情包吧! * 无关人士走了,林沫却还抱着衣裳站在原地没动。 “又被欺负了?”元焯原本冷着脸,却终究没忍住,先开了口。 林沫咬着下唇摇头:“没。”无非是言语上占点便宜,但这都不如另一件事对她的打击大。 “那是衣服挑得不合眼先换上,晚些你自己去重新挑。” “不是。”林沫一脸闷气。 看着重逢后一直逆来顺受的小姑娘来了脾气,元焯心情反倒好了些:“所以……你是在恼火辛小姐知道我办公室的密码?” 他甚至没有叫那个女明星的名字,而是生疏地叫她辛小姐。林沫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眼看心事藏不住,gān脆一梗脖子:“以前你说你的屋子只有我可以自由进出,为什么现在……什么人都可以?” 元焯深黑的瞳孔有一瞬闪烁,像有笑意要浮上来,却又瞬间消失无踪,转为凉薄的笑意:“你倒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当初她明明看起来眼里,心里只得他一个人。可他前脚出国,她后脚就跟人走了音讯全无……也不知道如今她哪里来的底气向他要求。糟糕的是,即便如此,他还甘之如饴。 林沫审视着他的眼睛,不明白他喜怒无常的原因。 元焯在她的凝视中,渐渐收起那抹笑:“第一,这是办公室,不是‘我的屋子’,这里只谈公事,不谈私事。” “什么只谈公事,”林沫轻声反驳,“换衣服也是公事?”能让她在这里换衣裳,可见也没那么“公私分明”嘛。 元焯看着她因为生气而生动的眉眼,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除了你,其他所有人在这里都只有公事。所以,你想知道在这里还有什么特权吗?” 语声到最后,越来越低,林沫立刻拎着衣裳弹起身:“我先换衣服!” “换吧,”元焯背过身,接着说,“第二点,密码是之前许鹤带辛小姐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看见的。我没有改,不是因为信任她,而是不舍得改。不过现在,我想改一下……” 那个密码,是她的生日。 元焯说完,身后安静了一会,便听见小妮子脆生生的嗓音:“1211……” 像是刚说就后悔了,她顿了半天才接着开口:“我最常用的密码……” 12,他的生日月。 11,她的生日日。 她用了十多年的密码。 听见她轻微的脚步声,元焯慢慢地回身,便看见素雅的姑娘穿着洁白无瑕的长裙站在办公室中央。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红着脸,小心翼翼地问:“我所有的东西都是这个密码。所以……这个密码不可以被其他人知道,可以吗?” “好。” 不会再有人知道,无论前尘往事,无论眼前的女孩提出什么要求,一贯以拒人千里出名的他,此时此刻都只会说一个字。 那就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嗯,1V1,小甜文,不会太长,不会nüè。 第5章 试心(1) 锦元顶层的玻璃天幕咖啡厅。 被业界传得神乎其神的意籍华人设计师KIKO坐在圆弧沙发里,刚好可以看见雪花漫天飞落,幻化成水顺着玻璃幕墙滚落的美景。 咖啡厅的门头挂着空灵的风铃叮咚作响,KIKO抬眼便看见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孩儿背光而来,玻璃门外的墙壁上恰好彩绘着天使图案,金色翅膀不偏不倚地映衬在她身后,仿若天生。 KIKO这才确信好兄弟口中“非得一见的女孩”确有其人——她身形纤细,脚步极其轻盈,容貌放在如今的年轻女孩里算是寡淡的,却像原始森林里深藏的jīng灵,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泊。 乍一见,KIKO只觉得女孩儿似曾相识,细细一想终于记起,这张面孔曾在元焯寝室书桌的照片里,一放就是四年。其间,照片几度被束之高阁,又几度被放回桌面中央。 他知道那个小姑娘,大约是他这位性情孤僻的好友心头的一颗朱砂。 没想到,他竟舍得把这颗朱砂介绍给旁人。 元焯坐下了,一边招呼侍应生,一边问:“坐这里冷不冷?”靠在落地玻璃边,多少是有点寒气。 林沫摇头:“不冷。” “啧啧。”KIKO揪着自己单薄的衬衣,“元先生怎么不问我冷不冷?” 元焯看也不看他:“皮糙肉厚,经得起冻。” 林沫看了眼面前白皙美少年模样的年轻男人,对于元焯口中“皮糙肉厚”的定位,表示……无法理解。 KIKO捂着胸口一声哀嚎:“算了,懒得和你一般见识!我是KIKO,美人儿,你呢?” 林沫一愣,KIKO迟疑了一下,问:“KI的……KIKO?” KIKO眉开眼笑:“对,你关注过么?” “当然!每一季的设计我都喜欢,色调,造型,每一样都喜欢!”林沫眉眼一弯,伸出手来,“我叫林沫,双木林,泡沫的沫。” “唔~原来是人鱼公主。”KIKO笑嘻嘻地伸手,打算相握。 没想到,一本菜单被抢先塞进手心。 KIKO茫然地看向冷着面孔的元先生,后者面无表情地说:“喝什么?点单。” 看着小美人收回的纤纤玉手,KIKO眉头一抖,这小气鬼! 侍应生闻声过来,毕恭毕敬地问:“请问需要些什么” “拿铁。” “美式。” 轮到林沫了,考虑到自己腹中空空,她放弃了咖啡:“橙汁,谢谢。” 侍应生为难:“抱歉,我们的榨汁机刚刚发生了故障。” 林沫试探地问:“……不响应了?” “对,”侍应生毕恭毕敬地答,“电机忽然不工作了。” 林沫遥遥看了眼远处的吧台,轻声说:“要不……换个插口试试?” 侍应生一头雾水,但还是礼貌地答应下了。 林沫目送他走开,转头才发现左右两位男士都盯着自己,顿时自觉失言,打着哈哈说:“我就随便猜猜……”总不能说是因为她看着吧台榨汁机背后的插口就觉得那儿有问题吧? 片刻之后,咖啡还没好,侍应生已经端着鲜榨橙汁过来了。 “小姐,您简直料事如神,果真换个插口就好了。” KIKO抚掌大笑:“果真是个妙人儿。” 林沫红着脸,抱着玻璃杯吮吸果汁,一抬眼就看见身侧元焯托腮凝视着她。 他平静地转开视线,状似无心地接口:“我们家小顺确实是个妙人。” 我们家 林沫咬着吸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却被KIKO打断了:“要撒狗粮请挑中午——” 待两人看他,KIKO才优哉游哉地补充:“因为早~晚都有报应啊。” “噗--” 林沫一笑,眼如新月。 KIKO细细地端详她的笑颜,玻璃外的光线qiáng弱刚好,让这个年轻女孩仿佛被圣光笼罩,温和又亲昵,带着未经开琢的神秘。 他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一面调侃:“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林沫正疑惑,就听元焯凉凉地开口:“他成天在看相亲节目,有点不正常。”顿了顿又说,“所以,你觉得怎样?” KIKO咧嘴:“不能更好。”说罢再度朝林沫伸出手,“邀请你作KI这一季的特邀模特,你愿意吗?” 做KI的特邀模特无疑是接触时尚圈资源的捷径。可是以她的特质,真担心会连累KI乃至于连累小元哥哥和KIKO的友情。 “我可能不太合适,”林沫犹豫,“KIKO,你刚从国外回来,也许对我……还不是太了解,我这人运气不太好的。” KIKO咋了眨眼:“你是说,阿焯因为你的缘故,推迟了一年去圣安读书这一类的事吗?” 林沫羞赧地点点头。 KIKO托着下巴靠在桌边:“但你知道吗?如果他没有推迟一年入学,就不会和我同学室友。那或许,我就没机会遇见你这么妙的人儿了。” 明明已经是功成名就的jīng英,KIKO说起恭维话来依旧轻车熟路。 话刚出口,就听见元先生清了清嗓子。 KIKO忙装作害怕地朝后一仰:“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对,”元焯似笑非笑,“我失马,你得福。” KIKO哈哈大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咖啡厅内音乐慵懒,让人忍不住放松,就连长年累月绷紧了弦的林沫,都有一瞬想不管不顾。 短暂的沉默后,元焯端起咖啡抿了口:“你还记得,落水那次,你拒绝乘坐的船吗?” 林沫点点头。 她记得,那时候养父母尚在人世,养父作为元董的得力副手与元家走得极近,她也因此常常和元氏兄弟一起外出。那天他们在城郊露营,想越过一条河去对岸森林,河边泊着一条简陋的小船,元家大哥元尧和几个玩伴提出坐船过河,可她看着那艘船就犯怵,说什么也不肯坐。最终元焯单独陪着她走了整整二十分钟,找到小木桥过河,却因为她弯腰看鱼不慎落水……连累他发了肺炎,这才耽误了去圣安入学,硬生生拖了一年。 “那艘船是附近农户的,元尧他们不告自取划走了船,农户妻子临产急着过河找不到船,险些酿成大祸。”元焯安抚地朝林沫点点头,“大人小孩都没事……不过,那家兄长气急,一路找到元尧他们,一顿好揍。” “啊?”这事林沫头一次听说。元焯救起她后,两人急急忙忙回家替换gān净衣裳,没有再和元尧等人汇合,这件事也从没听人提起过。 “你还记得元尧眼角的疤么?” “嗯……”元家大哥破相的原因一直成迷。 元焯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所以,托你的福,否则我难免跟元尧一同被追着揍。” “你应该说,亲爱的沫沫是你的幸运女神。”KIKO咳嗽了声,挑眉,“我说阿焯,女生不是这么哄的。” “谁说我在哄女生”元焯云淡风轻地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林沫笑看他俩一冷一热却默契无比的闲聊,似乎什么都不必在意,什么都悉数在握。 末了,元焯抿了口咖啡:“总之,既然KIKO觉得你合适,你就安心接下来好了。若真亏了,损失的是他,又不是你。” KIKO不以为然:“女神是我相中的,自然有把握她能行。将来这一季爆款,你可别想从我这里拿半毛钱的介绍费。” 元焯唇角一勾:“谁稀罕。” 林沫知道他俩佯争不过是安慰自己,拗不过KIKO的执意,终于答应去试镜。 元焯这才起身,对KIKO说:“你结账。” KIKO反抗:“你不是这的老板吗?喝个咖啡还要结账?” 习惯性地轻推着林沫的背,元先生头也没回地说:“请你的‘沫沫’,‘女神’,‘公主’喝杯饮料也不舍得吗?大设计师。” 某个小鲜肉设计师在两人身后嘀咕:“……阿焯你这醋王。” 走进电梯,林沫想起古灵jīng怪的KIKO仍不由一笑。 元焯看见她的微笑,若无其事地说:“看来,你对KIKO比对我有兴趣。” “啊?” 元焯从镜子里与她对视:“久别重逢,也没见你这样对我笑过。” 林沫耳根发烫,心想突然重逢,她心动紧张都来不及,哪里还笑得出来怔忡间,就从镜中看见元先生双手插在西服裤袋,弯下腰身,从身后贴近了她的耳边。 她摒住呼吸,感觉耳后若有似无的呼吸。 “所以,”元焯声音略带嘶哑,在密闭的电梯间里隐约回音,“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比如,告诉他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比如告诉他投奔幸福而去的她如今怎么会形单影只,比如告诉他这几年她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元焯的视线,从电梯的墙壁镜子里,直直地锁在林沫的眉眼间。 林沫手指掐紧裙裾,觉得心都要从喉头蹦出来,陡然想起,大学室友曾说过“生平心跳只剧烈加速过三次,一次是考试作弊被老师点名,一次是下楼梯一脚踩空……还有一次,是发现他在看我。” 那会的林沫,听了、笑了也就过去了,此刻却猛地回忆起来。 就是这种,活在某人眼睛里的感觉。 她细声细气地说:“我想你。” 电梯瞬间陷入安静,只听见轿厢外的链条作响。 他直起身,似真似假地说:“什么我没听清。” 怎么可能没有听见这里这么安静!林沫抬眼刚要反驳,就看见镜子里身后的某人眼角眉梢似乎都有那么一抹冰雪消融般的笑。 这笑容让她心头一撞。 电梯恰好降到一层,门打开的瞬间,丝毫不知道自己眼角带笑的元先生,终于等到小姑娘清清楚楚地说:“这些年来我很想你,小元哥哥。” 大步从她身侧走过,他率先出了电梯。 而走在后面的林沫,也因此错过了她和他都以为绝不会在他脸上出现的……chūn风得意的笑颜。 作者有话要说: 冷傲如元先生,也有小心翼翼试探伊人真心的时候…… 可惜林小沫傻傻不知道。 第6章 试心(2) 走在商场内,若不是细听,元焯几乎感觉不到身后人的脚步。 他不开口,她也不出声,但一直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怕被他弄丢了。 终于,元焯停下脚步:“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沫险些撞上他的背,低声答:“大学毕业就回来了。” “怎么不留在那里,”他顿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个人,回来的?” 林沫觉得他的话里有几分蹊跷。一个人?不是一个人……还能几个人?她早已经是天涯孤女,要说亲人……恐怕他算这世上和她最亲近的了。 “嗯。” 元焯转过身,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放弃,“哦”了一声,转过身去。 不远处,商场一隅布置着装饰用的热气球,五彩斑斓格外好看 ,年轻的夫妻带着小孩正在一旁合照,拍好了照片,妻子走到丈夫身旁看相机屏幕,留下小孩子站在远处。 小宝宝左顾右盼,被热气球里的卡通玩偶吸引了注意,肥短的小手小脚并用着晃晃悠悠地朝上爬去。 原本走在元焯身侧的林沫见状,心头一突,撩起长裙裙摆三步并作两步奔去,双手抱住宝宝旋身自己背对着热气球,将小身子牢牢护在怀里。 几乎与此同时,原本牢牢悬挂在商场顶上的热气球猛地坍塌在地,发出一声闷响,皮质的热气球顶软趴趴地覆盖下来,将小孩子原先站着的地方盖得严严实实。 从林沫怀里接过吓懵的孩子,年轻夫妻不住道谢之后,心有余悸地带着孩子离开了。 因为位置偏僻,声响也不大,除了楼上偶有顾客探头张望,并没有引起大骚动。 林沫松了口气:“好险。” “没事吧?”元焯口中问询,视线却凝固在她身后。 林沫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便听见年轻男人yīn沉的嗓音:“我说怎么到处出岔子!- -这种场合,把她这样的人请来做嘉宾,阿焯,你还有没有分寸?” 说话的人梳着背头,身材与元焯一般挺拔,眼神却份外yīn鸷。 与元焯重逢时,仅仅听声音声音林沫也立刻认出他来,可眼前的这个人,她却花了好几秒才辨认出是元尧,元焯同父异母的哥哥,当年说服她与小元哥哥断了联系的人。 当年元尧性格激烈,与冷静寡言的元焯截然相反,那时他身上并没有这么重的戾气。 元尧的视线从林沫脸上一扫而过,厉声指责身旁主事的工作人员:“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找她来?” 中年男人紧张地整理着领口,欲言又止:“是总助一再要求,我们才……” 元尧怒气不减:“总助你的老板是谁,你的奖金谁发?” “是我请她来的,许鹤只是奉命办事。”元焯不动神色的将林沫护在身后。 元尧似乎勉力压制住怒气,放慢语速:“当年你少不更事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这么胡来?且不说人气好坏,你难道不知道她外号‘林霉霉’你看看今天,这才开业第一天,乱成什么样子?” 林沫咬着唇,尽管被元焯挡在身前,她也能想象得出元尧脸上挂着的鄙夷神情。 元焯的声音毫无起伏:“看到了。” “看到了就好。”元尧哼了一声,“该走的赶紧走,别再让我看见她出现在锦元。” 元尧撂下狠话,调头就走,却听见身后元焯语气平淡地开了口:“‘该走的’赶紧走?大哥说的是她,还是我。” 被一语点破,元尧不yīn不阳地说:“说的是谁,谁心里清楚。” 元焯嘴角勾起,眼神冷淡:“是吗?我倒想知道,开业第一天事故频发,不从管理监察上找问题,却把责任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推。这种处事方法,是谁教的老爸,还是……阿姨?” 元尧转过身,眯起眼,威慑地凝视着曾经被他视作雏鸟的弟弟,显然如今的他比自己想象得要qiáng势。神色一转,他换上兄长式的笑:“这并不是推责任,而是……林沫声名在外。” 一言既出,众人的视线汇聚过来,有些不认识她的窃窃问询,林沫顿时被推入尴尬的境地。 有人声音压得极低地说,林霉霉嘛,扫把星,连经纪人都嫌弃她……哎。 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尽管她原以为,早就习以为常。 没想到被在元焯面前如此奚落,还是叫她无颜以对。 林沫的肤色原本就白皙,此刻更是半点血色也无,手指攥到指甲嵌入肉里也不自知。直到元焯的掌心落在她肩头,轻轻一压,她才察觉此前竟气得在发抖。 元焯的手掌只在她肩头停了一瞬,面无表情地从她身前走过,目光扫过元尧身后的安保主管:“昨天开会时,我再三叮嘱店内一应电梯,器械,装饰需再行检查一遍。尤其仪式现场的灯美和喷泉。”他顿了顿,极缓地反问,“是,或不是?” 语气冷淡,并不严厉,可安保主管却霎时脸色苍白:“是……都检查过……” “那我问你,喷泉为什么好端端失控,电梯为什么锁死,热气球又怎么会挂钩脱落?”元焯脸色一凛,语速加快,“你该不会想说因为林小姐在场?如果是这样,我想你不适合留在锦元,这里不需要神棍。” 安保主管忙摇头,迟疑地说:“音乐喷泉昨天测试了三次都没问题,电梯也已经连续开放一周没故障……至于这里,我路过时候也查看过……” “去查监控。”元焯简单地说,“明天上班之前,我要个jiāo代。”说完,侧过身对林沫软声道,“走吧。” 眼瞅着元焯与小明星并肩离开,安保主管一口长气方才吐了出来。 元尧瞟了眼瘫在地上的热气球,轻描淡写地说:“撤了。” 安保主管犹豫道:“……要不留着,我让人查查哪里出的问题?” 元尧瞥了他一眼:“听不懂我说话?” “好,好。马上……马上。” * 地下车库。 林沫沉默地跟着元焯走出电梯,对于流言蜚语,她比谁都清楚。 这种没来由的预感,总是出奇的准确。她也曾想过视而不见,别人也就不会知道她的“与众不同”,可事到临头,身体总比头脑反应更快,她没办法置之不理。 林沫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全凭直觉地走,不期然一头撞上元焯的背,揉着脑门抬起头,只见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元焯正无声地看着她。 电梯间的灯光晦暗,镜片后元焯眸光深邃,扶着林沫的肩头等她站稳了,才慢慢地开口:“元尧的话你不需要往心里去。他针对的是我,不是你。” 林沫沮丧地说:“听得多了,早就习惯了。” 她垂着头,不想让元焯看见自己愁云惨雾的模样。 可他却扳住了她瘦削的肩头,使得她不由自主地抬头挺胸,与他对视。 他哑声说:“你不应该是现在的样子,小顺。” 林沫心头一酸。 分别之前,他是元家继室的儿子,她是林家唯一的养女。说起来门当户对,两人自小感情甚笃,大人也未曾阻拦。而时隔经年,他已是归国jīng英,青年才俊……她呢,孤家寡人,在娱乐圈浮浮沉沉这么些年依旧籍籍无名。 她现在的模样…… 见林沫渐渐黯然的神色,元焯叹了口气,心知她想歪了,曲起食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经历了什么,”他微微蹙了眉,“但这么点打击,我不相信你都熬不过去。有什么可怕的?别忘了……你还有我。” 林沫看着倒映在他镜片里的自己,低声说:“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看着面前波光流转的眸子,元焯无声地叹了口气,大手一揽,抚上她柔软的头发,让她贴在自己的胸前,像多年前爱哭包的她掉眼泪时候一样,拥她入怀,轻轻地拍着她纤弱的背。 “笨蛋。”他哑声。 “我不是--” 她刚要辩解,便听见上方下巴压在她头顶上的某人磁性的声音:“我早说过,我不怕麻烦,我只怕……” “什么?” 第7章 试心(3) 元焯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松开了林沫,面色已如常: “总之打起jīng神,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你的底牌。” 林沫一愣,继而莞尔,从前的他也一直这么告诉她。此刻她仿佛又找回了最坚固的盔甲和最饱满的士气,扬起笑,眸光像重新燃起的烛火:“嗯。” 气氛正好,从黑暗中传来的咳嗽,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两人。 许鹤满面尴尬地理着领带,从车位处走过来:“抱歉,打扰两位……叙旧。元先生后续还有会议,所以我只好不识趣一下。” 没想到还有旁观者,林沫顿时颊飞红云。 许鹤打着哈哈:“那个……小钟已经在车上,随时可以出发。” 元焯说:“我马上还有会,让司机送你回家。” 林沫婉拒:“这边地铁很方便……”话未说完,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心头一软,“好。” 直到奔驰缓缓驶离,元焯才转身回电梯间。 “你私下去调监控,捣鬼的人总归会留下蛛丝马迹。”背对着许鹤,元焯冷声吩咐,“至于安保部门报上来的报告……扔一边吧。” “好。”许鹤三两步追上年轻的总裁,想了想才说,“老实说,今天幸好这些个岔子都发生在林小姐身上,如果是普通客人,又或者是辛小姐……后果不堪设想。”辛燃的粉丝大概会把锦元都给拆了吧。 元焯挑眉:“‘幸好’……是林沫?” 许鹤顿感失言,醒了醒嗓子:“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林小姐真是福将,今天能顺利度过她功不可没。”他原本不明白,为什么老板会找这么一个并不受待见的女明星来为开业站台,但jīng明如他,现在要还看不透老板的心思,这助理也就不用做了。 电梯门开了,元焯长腿一跨先一步走进去,冷硬的嗓音明显有些许软化。 “谁说不是呢。” * 尽管林沫将KI的邀约告诉了代理经纪人莲姐,对方却不以为然:“那你就去试试吧,反正KI那边出了名的刁难,估摸着也没戏。” 于是,单枪匹马前往摄影棚的林沫,令KI的工作人员大跌眼镜。 本以为老板亲自相中的模特,怎么也光鲜亮丽,身价不菲。谁能想到居然是个自己打车前来的容貌寡淡的女孩儿 摄影助理将林沫安置在休息室,转头出来倒水的工夫朝人打听:“这是谁啊?面孔有点生。” “老板朋友介绍的,”知情人士压低嗓门,“听说是被天颐雪藏的倒霉蛋,有点邪乎。老早前我做摄影助理那会见她当过模特,圈里都叫她林霉霉……” 两人正嚼舌根,忽然感觉周遭低气压突至,双双回头,恰见年轻男人路过的背影。 “这个……” “是元先生!” “是啊!锦元的元先生啊,他怎么会来摄影棚?” “……难道?” “难道说搭档拍摄的人,是元先生!” * 林沫被留在休息室,一坐就是许久,随手拿了身旁的杂志翻看,只见封面上的少女有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左下角的标题写着:时尚新贵元萌萌。 正是元焯的表妹,一贯被全家宠着的小公主,曾与林沫有过数面之缘。 元萌萌刚刚成年就被送出国,听闻与元焯同在圣安,兄妹好互相照应。 所以……她回国来了? 忽然听见休息室的门打开,林沫以为是摄影助理回来了,便指着照片上元萌萌的特写,轻声问:“元小姐以前来这里拍摄过吗?” “嗯。” 传来的却是低沉的男声。 林沫赶紧回头,见穿着针织便服的元焯已经走到她的沙发背后,俯身看她膝上的杂志:“不记得她了?” 林沫笑笑:“当然记得……不过萌萌变化还是挺大的。” “怎么?” “漂亮了许多。”她还记得,当年那个圆脸小姑娘,一笑俩酒窝,还有双下巴。 元焯沉吟了声:“我倒没觉得。”说起变化大,谁也不比不过他面前这个女孩儿。谁能想到当年的小豆丁如今会这般亭亭玉立,甚至还隐隐带着一股子女人味。 林沫指着元萌萌jīng致的妆容:“多好看--” 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她才发现他压根没有在看杂志,而是静静凝视着自己的侧脸。 元焯双手撑着沙发椅背,慢慢地直起身,纤薄的唇瓣一抿:“没有你变化大。” 林沫将手中的杂志一合,倏地站起身:“哪……哪里变了?”她一直觉得,周遭人事变迁,唯独她似乎停在了多少年前分别的那天。 认识的人再多,也没谁能走得进心扉。 经历的事再多,也无法刻骨铭心。 元焯缓步靠近了她些许,骨节修长的手指落在她微蹙的眉间,稍加用力熨了熨:“小小年纪,皱什么眉?” 手伸出去了,按上了,他才一愣。亲昵来得顺其自然,甚至脱离了他的自制力。 林沫眼观鼻,呐呐:“我都二十三了。” “我知道,”他说,“还有一百二十八天,你满二十三。” 林沫目瞪口呆,就算她自己,也没办法随时准确报出距离生日还有多少天。 “喂喂!”年轻女孩儿娇俏的嗓音从门口传来,“别赖我打扰两位好事儿,我可是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外间冷,把我冻病了,我怕哥哥你要被阿征勒索医药费哦!” 元焯不慌不忙地收回手,目光流连在林沫面上:“尽管勒索。要不你在外面再等一会?” “天呐!你真残忍!”刚刚完成拍摄的元萌萌捂着胸口作心疼状,转身挽住身旁的瘦削男人,“阿征,你要替我讨回公道。” 年轻男人笑:“我不趟你们兄妹这浑水。” 元焯点头:“齐导明智。” 元萌萌撅嘴,甩开男友的手,笑盈盈地凑到林沫面前:“唷!这是我的嫂子吗?” 林沫哭笑不得:“你不认识我了吗?萌萌。” 元萌萌听她叫得亲昵,不由正色打量,终于眉开眼笑地双臂一张,将林沫抱紧:“是你啊,小顺姐!” 林沫顺势环着她的腰:“是我。” “天呐,”元萌萌退开半步,好生端详她,“你居然变得这么白,这么高,这么瘦!你这些年都在哪里啊,完全没有消息。” 林沫不好意思说她就在内地娱乐圈里泡着……同在一个圈子,元萌萌都不知道她,可见自己出镜率到底有多低。 “前些年在别处,近两年回来的。” “是嘛……”元萌萌瞟了元焯一眼,“是很偏僻的地方吗?” “算是吧。”林沫心想,他们恐怕都料不到天生畏寒的自己,会选择了远在北国的高校念书。 元萌萌小心地打听:“你一个人吗?” 为什么兄妹俩都问同样的问题林沫疑惑地说:“……是啊,我自己。怎么了” 元萌萌颇有深意地看了兄长一眼,摇头:“没什么。”说着亲热地拖起林沫的手,“你怎么会跟哥哥在这里?” 正说着话,助理敲门进来请林沫去摄影棚,元萌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KIKO说的,和哥哥一起给新一季设计试镜的,就是小顺姐你呀!” 林沫抿嘴笑:“嗯。”一边心底狐疑,什么叫和元焯一起 “我替您拿。”女助理殷勤地俯身要替元焯拿外套,却被他不着痕迹地先一步拿走了。 她殷勤地追问:“元先生,您要不要先喝杯咖啡暖一暖……糖要几分?” “我想,KIKO付你摄影助理的工资不是让你来端茶送水的。”更不是来嚼舌根,元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俯身取过林沫的外套,与自己的大衣叠在手臂,“走吧,小顺。” 女助理碰了一鼻子灰,却浑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元先生。 忽然,一直沉默旁观的齐征笑问:“林小姐,近期档期满不满?” 一言既出,林沫与元萌萌面面相觑。 林沫犹豫了一下说:“应该还有空的档期。” 元萌萌终于绕过弯来,勾住齐征的手肘,亲昵问:“阿征,你是在替我物色搭档吗?” “对,”齐征微微笑道,“下月新剧开机,战争年代戏。双女主,萌萌和另外一个女艺人担当,现在萌萌身边还有一个女军事的角色空缺,斯文诸葛的类型。林小姐有兴趣试一试?” 天降之喜。 林沫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元焯,后者无声地眨了下眼。 “有,我有兴趣。”许久未接到片约的林沫,早已心痒难耐,何况对方是正当红的新锐导演,简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齐征微笑:“那么我发协议给你的经纪人。” 林沫微窘:“要不,您直接发给我吧。”她的代理经纪人大约不太待见这事。 “萌萌拿给我就行,”元焯在林沫的肩头轻轻一带,化解了她的尴尬,“走了,改天一起吃饭。” 等助理带着元焯和林沫离开了,元萌萌才好奇地问男友:“你见过小顺姐?”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她会演戏?” 齐征耐心地解释:“我是导演,会不会演戏看我怎么教。这都不重要,关键是她外形合适。” 元萌萌追问:“就这一个原因?” “还有,”齐征四顾休息室,“萌萌,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哥让你放着私人休息室不用,特意绕到这里来” “嗯我哥喜静,不待见我身边那些助理保镖,”元萌萌歪头看着他,“所以让我避开他们呀。” 齐征一笑:“他是专门让你我来见这位林小姐的。” 第8章 试心(4) 化妆间。 化妆师对着镜子里的女孩儿端详了许久,也找不出该从哪一处下手。 严格来说,这张年轻的面孔并不完美,比起当红小花来说甚至是寡淡的。可这温婉的眉眼,恰好处在最平衡的那一点--眉浓一点,淡一点都会少几分韵味,极具东方特色的丹凤眼顾盼生辉,就连血色不足的唇,也纤薄得度,无需任何人工雕琢。 要说美艳,大把的女明星超过她去,但要说灵气,却首屈一指。 穿着KIKO独家设计的长裙,林沫觉得自己特别不真实,一路上提着裙裾走得小心翼翼,行至楼梯拐角,恰好与另一拨人相汇,她习惯性地避了半步,却又福至心灵地抬起了头。 面前的男人,穿着与她同色系的休闲西服,头发朝后梳,金属框眼镜也摘了,露出轮廓深邃的眸子和高挺的鼻梁。 元焯的样貌遗传了俄罗斯血统的母亲,有着异国人种特有的深刻轮廓与鲜明弧度。因为不苟言笑,平日隔着镜片的眸子常教人捉摸不透,如今摘了方才看出原来竟是一双眼尾略挑的桃花眼。 他鲜少摘眼镜,更少见笑容,所以注意到这一点的人不多。 目光从林沫淡淡的腮红上扫过,元焯对她身后的化妆师说:“她不需要打腮红。” 化妆师也有点同感:“待会儿我再给她补点粉,淡化一下。” 元焯却说:“别扑粉,太厚失了本色。” “阿焯说的对,她就自然状态刚刚好。”KIKO刚好从摄影棚里出来,打量了一眼迎面而来的两人,颇为满意地一笑,“沫沫,我可是托了你的福,才说动这尊大佛来给我捧场。前几季我好说歹说,他也只让我在锦元上了几幅广告而已。” 元焯从KIKO身侧走过,眼风一扫:“还不开拍?” KIKO朝林沫一挤眼,扬手招呼:“模特就位,开工开工!” 早些年刚出道,林沫因为漂亮,也曾做过一阵子平面模特,少女风的那种。但她气质天生清淡,和当时流行的萌系并不合衬,所以一直不红,渐渐也就不再接拍。 可照明一打,她身体里的记忆很快就复苏了,对于镜头的把控并不比专职模特差。 元焯西装领口紧束,眉眼冷峻,整个人有种禁欲的气质,恰与林沫的空灵相对,本就喜怒不行于色的他,在镜头前依旧淡定自若。 林沫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做过模特 拍摄进行了一会,KIKO笑嘻嘻地说:“拿出你们私下相处的劲头来,我要的是冷淡下的激情。” 冷淡下的激情?林沫偷眼瞧元焯,他正似笑非笑地睇着KIKO。 上一次看他不戴眼镜,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次他从河里抱着她游上岸,眼镜不慎遗失在河里。她呛了水,始终缓不过气来,被他轻轻拍着脸颊,一遍一遍地呼唤,终于一口水喷了他满脸。睁开眼时,满脸水渍的他连抹脸也顾不上,就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像是生怕她消失不见。 随着记忆一点点地浮现脑海,林沫的眼神不由放软,像一汪清泉将面前的男人围绕。 元焯自然能感觉到小妮子从浑身僵硬地进摄影棚,到渐渐找回镜头感,再到如今看他的眼神里起伏的涟漪。 他勾起唇,五官的冷峻因此而化解,仿佛瞬间恢复成曾经生涩而温柔的少年。 林沫怔怔地看着他的笑,看着他走近,看着他伸手虚扶起她的下巴……看着他眼底里那个小小的自己。 快门就是在此刻接连响起。 林沫恍然侧脸去看摄影师,却见KIKO在旁比了个OK的手势:“Perfect, my dear!” 元焯长腿一跨跃下拍摄台,顺手捞了外套在手臂,瞟了KIKO一眼:“谁是你dear?” KIKO揉着鼻尖哈哈大笑:“顺口,顺口而已。” 元焯不睬他,转手双臂朝摄影台上的林沫张开:“跳。” 林沫恍然想起,从前每次有高台,他都是这样在底下接着自己,从来没有一次疏漏。 她眉眼一弯,毫不犹豫地从台上向他跃去。 水绿的裙裾在qiáng光之下如同蝶翼,几近透明地翻飞扬起,女孩儿轻盈的身影如蝶,毫无忧惧地飞扑向台下。 出于职业敏感,摄影师就在这一瞬按下了快门。 顺当地落进宽厚的怀抱,她抬脸朝他笑笑。 他却已经别扭地撇开视线,松开她,转头与KIKO说话去了。 原来只有她想起了曾经,她低落地转身,却被件带着温度的大衣从身后裹住。 回头,见元焯已重新戴上眼镜:“走吧,大设计师发话了,今天的工作完成。” 林沫难以置信,不都说KIKO出名的挑剔吗? 可KIKO凑近了相机,只顾专注地盯着样片,随手一挥,权当告别。 摄影师看着离去的两人,探询道:“这次模特哪儿找的,相当给力。” “这可不是模特。”KIKO神秘兮兮地说,“这是财神爷和财神奶奶。” “少来,你小子还缺钱?” KIKO凑近显示器,一本正经地说:“我认真的,这俩没准真能让KI上个台阶。” 摄影师见他认真,也不由敛目,照片里如稚蝶起舞的女孩儿,飞蛾扑火的姿态,目光中毫不犹疑的信任与纯净…… “可能吧。” * 林沫搭了元焯的车,刚驶出院子,路旁轿跑的车窗便摇了下来,后座的元萌萌摘下墨镜:“等你俩好久了!走呀,一起吃饭去。” 元焯偏过脸:“晚上有约吗?” 林沫摇摇头。约谁? “一起。” “好。” 元焯开车跟着元萌萌的座驾走街串巷,最终驶入市郊著名的五星饭店的停车场。 这家饭店客房是主营,餐饮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元萌萌却执意说这家的狮子头好吃,滔滔不绝地与林沫攀谈,说吃喝,说圈里事,话题不断。 两个男人倒是沉默,各自只管照料好自己的女人。 齐征旁观者清,很快意识到元焯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艺人是认真的。 且不说林沫与萌萌喁喁私语时,元焯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当她想拿纸巾的时候,抽纸盒总会恰到好处地转到她面前,饮料杯始终是满的,旁边还有他示意服务生不时替换的热茶备用…… 最关键的是,林小姐似乎毫无察觉,而元先生依旧乐此不疲。 齐征将剥好的虾尾肉放在女友面前的碟子里,恰巧元先生也做了同一个动作,两个男人相视一眼,一笑而过,各自忙碌。 饭后,元萌萌直呼:“早知道你在这里,我早几年就回国来发展了!我跟哥哥在圣安简直太孤独了。他这人自带‘驱人光环’,男女老幼都自动绕道三米远。他爱清净也就算了,连累我也没个伴。” 林沫已不知多久没与人这般欢畅地谈天说地了,她总是绷着一根弦,生怕下一秒霉运与祸事不期而至,因此自动与世隔绝。 可元焯一回来,似乎一切都不不同了。 原本四人打算坐直达电梯下停车库,电梯门开的瞬间,林沫却拉住了元焯的衣袖。 “怎么了?”元焯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林沫摇摇头,直觉告诉她坐这电梯下去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元焯看着她为难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问:“很糟糕?” 林沫轻轻摇头:“也……还好。” 元萌萌见他俩墨迹着不进来,gān脆探身来拉林沫,一把将她带到自己身侧,笑嘻嘻地说:“悄悄话你俩待会儿上车说,现在小顺姐还归我。” 元焯跟着走进电梯,不动神色地站在林沫身旁。 电梯倒是稳稳当当地降落了。 可没走几步,元焯就知道他家小姑娘的直觉又一次灵验了--老远就看见元尧那辆三百多万的大奔亮着灯。 元萌萌倒是反应迅速,一把抓住齐征的手调头就走:“哥,你顶住!我可不想被尧哥哥抓包,又要一通说教,烦死了……” 说罢,两人已经避入步行楼梯道里。 元尧与亲随说话间已经走了过来,林沫和元焯再躲避已来不及,只得迎面遇见。 元尧嗤笑:“好样的!回国没多久,别的没学会,先学会泡小明星了?” 元焯不动声色:“吃个便饭而已。” “大老远的跨半个城区来吃饭,我还真是小看了两位的‘食欲’。”元尧哼笑,“别以为这里地处偏僻,狗仔就不会来。当心丑闻爆出去,给父亲丢人,有你好看。” “人说明心见性,”元焯不咸不淡地回,“你心里有什么,眼里就看到什么。” 元尧没好气地说:“总之,你自己注意点,少给家里惹麻烦!” 元焯沉默不语。 他原本就比元尧高些,挺直腰板站着,元尧竟有几分在这个弟弟面前抬不起头来的错觉,心情不慡地从他面前走过。 董事会秘书见恰好遇上元焯,gān脆提醒一句:“元总,后天下午的董事会--” 话没说完,就被元尧打断了:“他一向不参加,有什么可说的。”也幸好,元焯对董事会的事无甚兴趣,否则他对这个弟弟还要更忌惮。 没想到,元焯勾起唇:“我知道,会去。谢谢。” 这下,不光元尧惊讶,就连本来只是例行通知的秘书也愣住了。 元尧眯起眼,看了眼双手插/在裤兜状似毫不在意地弟弟:“你又不忙了?” “公司的事更重要,”元焯云淡风轻地说,“你说对吗?大哥。” 最终话不投机半句多,元尧带着一众亲进了电梯。 林沫这才一口大气呼出来,全身放松了。 “你为什么这么怕他?”元焯低头,只见她紧张得脸都白了。 林沫摇头,被追问紧了才说:“看到他,我总觉得……我们还会被分开。”像从前一样,元尧总能让她察觉自己的不堪。 “除了你,”他沉声说,“没有别的人能让我们分开。”能让他们分开的,只有她,连他都不行。 因为他做不到。 第9章 一吻(1) 归国之后元焯一直住在母亲原先的宅子里,尽管父亲元正航时常叫他回家,他也多半小坐片刻,饭也不用就离开。 这一次,父子俩公事公办地聊完元焯的拓展计划,他起身告辞时,却被元正航叫住了。 元正航坐在沙发里,羊绒背心板正,说话带着旧时大家长的威仪:“我听说,林家的小丫头也回来了。” “嗯,”元焯停在客厅门口,“早就回来了。” “哦?”元正航看似诧异,“不是说出国嫁人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晓得。” 元焯看着父亲bī真的演技,若不是几十年来早已彼此心知肚明,或许真会信以为真。他垂睫,再抬眼,平静如常:“我以为大哥会告诉你。” 元正航慢慢地摇头,眼见着元焯转身要走,才沉声开口:“和她保持距离。” 见元焯背对着自己不言不语,元焯不言不语地背对着父亲。 元正航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当年你林叔叔,林阿姨从福利院抱她回来,我就反对。没子嗣,好赖也领个带把的传宗接代,弄个小丫头回来有什么用?结果好,领了个扫把星,搞的家破人亡。这种人,天生命中克亲,你不要去招惹她。” “爸爸,”元焯顿了下,像是在调整气息,“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问吧。” 元焯转过身,松了松领带:“当年,我寄回国的信,有没有哪怕一封转jiāo给林沫。” 元正航嘴动了动,沉下目光:“陈年旧事,不记得了。” “当年,林家的祖宅是不是您让人转售那么钱款呢?” “自然是给了林家丫头,”元正航薄怒,“难道我会贪那千百来万?” 元焯垂下眼睫,嘴角一弯,浅浅嘲弄的语气:“给她了?” “问这些做什么?”元正航跺着手中拐杖,“当务之急是你要快点抓起元氏的公务,多替你大哥分担一些。至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你别làng费心思。” “嗯,我会替大哥‘多分担’,”元焯在玄关处换好皮鞋,打开门,走到一半,没有转身地说,“爸爸,你大概是忘了。当初,你说林沫离家出走杳无音讯。那房款,你是怎么给她的?” 门被礼貌地关上了。 年迈的元正航疲惫地坐回沙发,看着儿子一口未动的水杯,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次两次或许是偶然,林家那丫头身上的鬼魅事太多,让他如何能心安? 思及此,元正航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对,越远越好。我要她见不到阿焯。” * 《故园山河》开机在即,作为最后签入剧组的演员,林沫的签约迫在眉睫。 可代理她的经纪人跟嫡系艺人外出,她在天颐的办公区绕了一圈,也没见着熟面孔。 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急匆匆地打她身边跑过,林沫忙问:“你好,请问……公司的人呢?” 姑娘抱着一叠资料,看了她一眼大约是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只答:“你哪个部门的?楼上开董事会,不是说留守的人都要准备资料吗?” 林沫眨巴眼睛,看着小姑娘一溜烟跑了。 董事会?天颐的董事会? “林沫?”有人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招呼。 林沫闻声看过去,竟是从前不大待见自己的老牌经纪人陈坊。 “陈老师。”林沫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陈坊yīn阳怪气地说:“今儿什么风把你chuī来了?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林沫权当没察觉他的敌意,只说:“过来签约的。” “什么约?”陈坊哟了声,“谁替你接的?” “我自己接的。” 陈坊见她手里拿着合同文本,朝她伸手拿过来,翻了几页,脸色终于正经起来,抬头问她:“齐征的《故园山河》?你怎么能拿下他戏里的角色?”各经纪公司挤破头地想送半新不旧的演员进他的组,可大多铩羽而归。 林沫不欲多说:“偶然遇见齐导,双方觉得合适,就接了。” 陈坊端详着她的神情,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端倪来,不料这年轻女艺人虽然一直因为传闻而不受待见,却还有点意思,神色滴水不漏。 “现在谁在带你?” “莲姐。” “她?她手底下那么多艺人,还顾得上你?” 林沫醒醒嗓子:“是挺忙的。” “你等会。” 陈坊背过身,一通电话,简单说了下林沫手头戏约的情况。 未几,来了个格子衬衣,米色背心的女孩,黑框眼镜齐耳短发,像个大学未毕业的学生。 “你好,我叫卉chūn。”女孩二话不说朝林沫伸出手,“昨天刚刚加入天颐,希望合作愉快!” 林沫伸手与她相握,卉chūn的手心滚热,就像她的为人。 陈坊简单吩咐了两句,只说自己会跟莲姐打招呼,日后林沫就算卉chūn的艺人了。 卉chūn笑起来一口白牙:“谢谢陈老师。” 林沫侧脸,看向新经纪人灿烂的笑容,只希望三个月后……还能看见这样的笑脸。 卉chūn是个急性子,新官上任三把火,拉着林沫就要上楼盖章签约。 林沫性子慢,喜欢跟活泼的人在一起,对这个新经纪人喜出望外,只求自己不要坑得人家血本无归。 卉chūn对林沫的传闻知之甚少,走进电梯间就问:“你入行多久了?为什么没有经纪人?” 林沫不知如何答她,只好避重就轻:“我入行好些年了,不温不火,大家比较不爱带我。” 卉chūn笑了声:“艺人自己都能红火了,还要经纪人做什么?你说是吧?” 林沫微笑:“嗯,一起加油。” “嗯!” 电梯门开了,林沫和卉chūn却都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了一跳。 门外黑压压的一众,看得林沫眼前发花,定睛才看清楚都是些穿西装打领带,浑身散发着“jīng英”气味的人,有男有女。 当先的,是两张熟面孔。 元焯自然也看见了林沫,原本正在和许鹤说话,见状也停下jiāo谈。 许鹤顺着老板的视线看去,见林沫和一个眼生的丫头正满脸黑线地站在电梯间没动,只好出声:“你们……有事?” 林沫头皮发麻,偷眼看了下电梯按钮,才发现进电梯时候她和卉chūn只顾着聊天,忘了按楼层,这才直接上到16层来了。 可……元焯怎么会在天颐? 卉chūn也反应过来,顿时拉上林沫的手,两人退出电梯。 “领导请,领导请。”卉chūn殷勤地招呼。 几个上了年纪的董事会成员懒得搭理小辈,自顾jiāo谈着进了电梯,倒是元焯兄弟留了下来,许鹤见状忙对电梯里的几位说:“陈董,李董,周董……你们先回,两位元先生还有点事。” 直到电梯门关了,元尧才居高临下地看着低头不语的林沫:“林小姐,我说……你怎么yīn魂不散呢?” 林沫感觉牙尖咬的唇瓣吃痛,却听见身旁卉chūn已经蹦出来:“先生,我不清楚您是哪位。可林沫是我带的艺人,还请说话的时候稍微口下留德,行吗?” 低着头的林沫忽然听见有人低笑,声音熟悉,她诧异地抬头,发现笑声果然出自不苟言笑的元焯。 他唇边笑意未退,右手食指扶着镜梁,对被卉chūn怼得gān瞪眼的元尧说:“大哥,这小姑娘的普通话不错,你应该能听懂?不像刚刚几个说粤语的老董事,你可以托辞听不清。” 元焯每次叫“大哥”,听在元尧耳朵里都像是讽刺,他几时当自己是兄长了? 元尧眯起眼,挤出一丝笑:“清楚,连刚刚几个‘老董事’说的话我也听得清清楚楚。” “那就好。”元焯走到林沫身侧,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林沫是天颐的艺人,出现在天颐的办公楼里,是不是天经地义?” 元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卉chūn则清脆地应了声:“是!” 元焯又说:“天颐是元氏的产业,我是元家的二儿子。我想参与天颐的管理,几位老董事觉得可行,父亲觉得可行,那我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天经地义?” 卉chūn显然被绕混了,这一次没有立刻应声。 可林沫却听明白了,震惊地抬起脸,看向元焯的侧脸。他表情严肃,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与私下相处的时候截然不同。 天颐是元氏的产业? 她以为自己一直躲开了元氏,原来其实一直在元氏的庇翼之下? 元尧看了眼义愤填膺的“菜鸟经纪人”,满脸错愕的“扫把星艺人”,还有自从回国以来一直和自己对着gān的弟弟,气笑出声:“你想接管天颐你告诉我,对演艺圈,你懂什么你在国外学的那些,且不说能不能把锦元经营好,居然还想染指娱乐圈,真是天真!” 被兄长诋毁,元焯却并不恼,气定神闲地答:“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大哥,你何必妄下定论?” “妄下定论?”元尧眯眼,“你看看你身边,是些什么人在做经纪人,又是些什么货色在做艺人。长此以往,天颐迟早败在你手里!” “这话从何说起?”元焯看了眼站在林沫身侧,身材瘦小gān练的女孩儿,“哪个职业经理人不是从菜鸟过来的,我看她就挺好,未来大有可为。” 卉chūn被帅哥夸赞了,平素没脸没皮的,此刻却还是红了脸。 元焯又慢条斯理地说:“至于小顺,我相信她会成天颐一姐,票房保证。” “她?”元尧一愣,继而大笑,“你是被灌了迷魂汤,还是怎样?从前就被这丫头迷得五迷三道,我以为出国几年能长进,结果还是这么糊涂!她要能红,至于在天颐这么多年,还是个接不到片约的二十八线?” 卉chūn扬起手中的合约:“谁说我们林沫没有片约?这不就是来签约的吗!” 元尧不屑地瞥了眼合约:“是哪家不入流的网剧吧?圈里谁不知道,她那霉运连经纪人都架不住跑光了--” “打个赌吧。”元焯的声音较之往常更为平静。 “什么?”元尧冷眼看他。 “两年之内,她一定会拿到金凤奖。否则——” “否则?” “否则,我就退出元氏。” 第10章 一吻(2) 签约之后,卉chūn轻轻拥了拥林沫的肩:“好好休息,周一我送你进组。” 直到上了元焯的车,林沫依旧带着隐约的笑容。 元焯看了眼她的侧脸:“看起来你很满意新经纪人。” “不知道为什么,遇见卉chūn我总觉得自己要走大运了。”林沫自嘲地笑笑,“但愿不会辜负她。” “那我呢?” “嗯?” “对我,你就没有什么预感吗?”元焯半是认真地问。 “……没有。”林沫撒谎了,她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jiāo代?从在办公室不小心看某人的腹肌马甲线,就开始频频梦见奇奇怪怪的亲昵画面,居然还有“这是未来要发生的事啊”的预感 元焯瞥见小妮子一撒谎就红透的耳根,转回头:“没有就算了。”如果,早点让他找到她,他才不会信她嫁人了的传闻,这分明是个青涩的小姑娘。 林沫清了清嗓,把车窗开了道缝,让风chuī散脸上的热气。 车厢里却忽然响起女声的《over the rainbow》,悠扬婉转。 林沫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首歌:“你怎么会听这个歌?” “你不是喜欢么?”答得理所当然。 这车她不过坐了几次,他却将音乐都替她换了? 林沫抿唇,过了许久才轻声说:“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车辆行驶在汹涌的车流中,而车厢里流淌的乐声却隔绝出另一片静谧天地。 她的声音有些轻脆,有些空灵。 “我想试试,拼一次。” 元焯看着前方,稳稳地问:“拼什么?” “我不想让你输掉和元尧打的赌,”林沫偏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小元哥哥,“我想试试,摆脱现在的状态。我想做个真正的演员,好演员。” 恰好红灯,元焯停稳了车,偏过脸与她对视,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蛋,唇角微微提起弧度:“你一直都是真正的演员,你缺的只是机会。” 林沫撅嘴:“你就哄我开心,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演技。” 元焯挑眉:“我都看过了,不行么?” 林沫脸上一红,转过脸嘟囔:“……那些莫名其妙的剧也看了?” “嗯,都看了。”元焯说,“不过说真的,你那些前任经纪人选片的眼光简直就是灾难。” “……他们也无可奈何。”若能接到好片子,谁想接烂片? 元焯几乎不经大脑地抬手将林沫的发丝弯到耳后,轻声说:“所以,你缺的是机会。” 所以,你在给我机会? 林沫目光盈盈地看着元焯,低低地问:“KIKO是你介绍给我的,齐征……其实也是你故意安排见面的吧。” 元焯微笑:“是又怎样?”看来他的小顺仍旧敏锐。 “这样都靠你,总觉得……不太好。”林沫迟疑地说。 “有什么不好?”他勾唇,“是我啊。” 重音落在“我”。 林沫听出来了,心头一暖,又听他说:“机会是我给的,戏却要你自己拍。能不能红,可不是靠我买水军来说话。我只是相信你可以,所以我愿意赌一把。” 音乐正放到高/cháo,女声激越,热情迸发。 元焯的车刚启动,就听小姑娘轻而笃定地说:“我也相信我可以。” 眼睛看着前方,素来不动声色的元先生,唇瓣的弧度又增了几分。 “小顺。” “哎?”正在努力给自己打jī血的林沫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是下周一进剧组对吧?” “嗯。” “周末带你去个地方。” 阳光正好,道路宽敞,路边的树丫正在抽新枝。 林沫听见自己带笑的声音说:“好啊。” * 周日,恰巧是个回暖的艳阳天。 元焯的大奔停在林沫的小区门口,因为车价不菲,难免引来众人侧目。 林沫匆匆上了车,不安地问:“你这样跑来接我,会不会影响不好?” 元焯反问:“对你,还是对我?” 林沫无语。是啊,对谁不好以她的知名度,谁也不会多看一眼。那应该……是怕对他不好吧。 “就像元尧说的,小明星什么的。” “他的话你当空气就行了。”元焯淡淡地说,“还有,对我来说你不是什么小明星。” “那是什么?” 元焯没有看她,若有深意地反问:“你觉得,对我来说你是什么?” 林沫顿时红了脸,撇开视线转移话题:“我们去哪里?” 他戏弄道:“人都坐车上了,才想起来问去哪”事实上,从前的她也一直是这样,只要他说走,她就二话不说地跟进。时隔这么久,他们俩,似乎都还是保持了原先的习惯。 见她不说话,元焯转开视线:“睡会吧,到了叫你。” 林沫哪里睡得着一路看着,越来越熟悉,直到看见熟悉的地标,她才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偏差。 等元焯停下车,跳下车的林沫捂着嘴,惊愕得半晌才回头:“这不是小时候元家的厂区吗?我们天天在楼顶放飞机,看星星……后来,我回来看的时候,都围挡说是要拆迁了啊!” 面前的施工围挡如今已全部拆了,露出色彩斑斓的大型游乐场,无声地散发童话的气息。 “这个……”她看着公园大门崭新的Logo,翘皮的字体印着over the rainbow,彩虹尽头,“新建的游乐场?我怎么没听说过?” “下个月才试运营。” “元氏的?” “嗯,试水的。”元焯问,“要进去看看吗?” “……可以吗?” “当然。” 林沫喜欢游乐场,童年时期他们不知搭伙去了周边多少大大小小的游乐场,什么惊险刺激的项目,但凡有小元哥哥陪着,她都敢坐。 旁人不能理解,成天怯生生就怕给别人惹祸的小丫头,怎么一进游乐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总在她的左手边,最最恐惧的时候,他一定会握住自己的手。 直到后来,养父母相继离世,元焯出国,她北上求学,生活的一切与童话越离越远,她也就许多年再没有进出过游乐场。 林沫在林荫道上小跑,张开双臂迎着风:“等正式运营了,我来捧场!” 元焯缓步跟在后面:“现在不想试试吗?” “不是还没运营吗?” 元焯扬了扬手中的通行卡。 林沫小心翼翼地拒绝:“不了……” 元焯知道她怕什么。公园还没有开,没有维修人员,没有安保,她怕自己又招惹来麻烦,害得他不可收拾。 她的如履薄冰,她的小心翼翼,她的惶惶不安……他统统都知道。 曾经,他花了多少年的时间让这个小姑娘在自己身边慢慢自信起来,却忽然有一天被她主动切断了联系。他们说,她贪慕虚荣,养父母离世,元焯又出了国,小小孤女没了靠山转眼就攀上养父的故jiāo去了异国他乡,从此杳无音讯。 再相逢,如今的她似乎停在原地,又似乎跌回原点。他不想问那些传闻,从骨子里他压根不相信。她那么透明,有什么心事瞒得过他? 可是,面对流言,他找不到理由来解释她的不告而别。这些传闻就像一根刺,想起来就锥心。每当他不由自主地对她温柔以待,又会瞬间硌得生痛,恨她的不告而别,恨她的薄情寡义。 最终,走累了的两人躺在草坪上,幕天席地。 “我真没想到,这里会被建成游乐场……”双手垫在脑袋下,看着青空白云,林沫喃喃自语。 “不是一直抱怨市内没有游乐场?” “对啊……”林沫陷入对往事的回忆当中,“每次为了去游乐场,都要坐好几小时的车。” “嗯,回来路上就睡得跟小猪似的,叫也叫不醒。” 林沫红了脸。 当初每次回来的时候,她睡沉了多半是元焯抱她进门。有时候太晚了,她就留宿在元家,她住元焯的屋子,元焯自己去客房。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原以为往事不再来,可自从重逢,一切仿佛一场不知所起的童话,让她每每梦醒都担心美梦随时会随着音乐戛然而止。 林沫偷偷地侧过脸,看了眼身旁的人。 这张脸曾经熟悉到她能凭空描绘出鼻梁的起伏,唇瓣的弧度,包括他闭眼的时候睫毛翘起的角度。 她以为自己已经弄丢了她的小元哥哥,可他又回来了。 她曾因为怕自己连累他而远走……现在的她,真的比当初要好一点吗?哪怕……一点点? 元焯察觉到小丫头波动的情绪,却故意没有看她。 时光荏苒,只有他知道在国外的那么多年,有多怀念躺在天台上,咬着草根看着星空的日子,身旁总是她喋喋地说着悄悄话。 他有多想她,就曾有多恨她。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惜煞费口舌地说服董事会成员和父亲,同意在此试水游乐场,只为圆她一个童年的梦。 “小顺。” 林沫慌忙撤回视线,想假装自己没有在看他,却被他的视线捕捉个正好。 “你上次说,我给你介绍了KI,介绍了齐导,都是我在帮你,你过意不去?” “对啊。”她总觉得自他回来,自己一直在沾他的光。 元焯翻了个身,面朝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是报恩的时候了。” 从他的眼里,林沫瞧见了戏谑,顿时握紧了手包,佯装紧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这小命还是留着吧,我还想多看你几年。”元焯站起身,俯身朝她伸出手,“来。” 平躺在草地上的林沫,笑着抬手,由着他一股劲将自己拉起身来:“说吧,要怎么报答?” 元焯沉默不语,微微地低下头,目光自她的眉眼,顺着鼻梁下滑到纤薄的唇,而后停留在唇间,低哑地开口:“……嗯” 林沫盯着他微启的唇瓣,要,要吻? 心脏仿佛要跃出喉头,手还停在他胸口都顾不上拿开,林沫睫毛抖着,说什么都不敢再拿正眼去看,却听见他不怀好意地笑了。 “愣着做什么?” 她抬眼,见他噙着笑意抬手在拿掉黏在她发丝上的草屑:“想什么呢?走啊。” “去哪啊?”她追赶着他的步子。这不科学啊……她分明预感那会是一个吻的! “去报答我。” 寂静的游乐场里,只得一男一女两人的声音回dàng。 男声低沉,带着笑意。 女声清越,带着被戏弄的微恼。 一如往日。 作者有话要说: 林小沫:不科学,我真的百分百确定他是要吻我的,真的,我的预感从来百发百中…… 元先生:我觉得我还可以忍一会.. 第11章 一吻(3) 林沫踩着元焯的影子穿过草坪返回游艺区,突然整个游乐场的灯火渐次亮起,转眼间满目绚丽。 近在跟前寂静无声的旋转飞椅,也在此刻亮起金色的边框,勾勒出天堂的模样。 “我恐高,”元焯扬起下巴指着高大的设备,“你替我试试。” 林沫仰头,看向飞椅穹顶上绚烂的图纹。 高空飞椅是她童年挚爱,每每遇见宁可排一圈长队也要多坐几次。他说自己恐高要她试试……无非是想圆她个念想吧。 “这点小事也不愿意?” 林沫鼓起腮帮:“谁说我不愿意?” 元焯俯身,利索地抱住她的腰,直接放上最近的椅子,顺手锁上安全扣。 林沫看着他替自己搭锁扣的手指,惋惜地呢喃:“可你不能一起了呀。”他还要去控制开关呢。 “坐稳了。”元焯嘱咐了一句,转身去按设备启动开关。 飞椅缓缓地转起来,速度极慢,随着轻慢的乐声逐渐抬高。 正当椅子要缓缓地离开地面之际,元焯三步并作两步,动作矫捷地跃上了林沫手旁的座椅,顺手给自己锁上搭扣。 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林沫目瞪口呆。 元焯挑眉。 林沫笑:“对啊,有什么难得倒你!” 飞椅终于腾上十数米高空,围着穹顶如波涛起伏,随着离心力,微微倾斜。 晚风拂面微寒,整个游乐场的夜景尽收眼底,璀璨的灯火,斑斓的色调,梦境般的音乐在寂静的乐园回dàng,更显缥缈。 林沫闭上双眼,张开手臂,仿若迎风翱翔。 从小她就热爱这个项目,因为只有此刻她感觉身无枷锁,随时可以奔向云巅。 忽然,敞开双臂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林沫睁开眼,侧脸看向元焯,他也仰面远眺着夜空中隐约可见的星。 “要登上云端的梦想,你还记得吗?” 林沫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远方的星空:“记得。” 年少无知时,她曾在仰慕女星风采之后宣称自己将来要做大明星,平步青云,路人皆知。 这理想在后来被现实击打得七零八落,渐渐再无人提起。 然而,与世无争甚至恨不得与这世界划清关系的她,却最终yīn差阳错地进了这个圈子。他不问,连她都忘了,这也曾是她最初的梦想。 “我送你去,”元焯与她对视,“你信吗?” 她毫不犹豫:“信。” 他是她的勇气,她的机会,她的金手指,她以为弄丢了却一直都在的……底牌。 “小元哥哥。“她侧脸,笑盈盈地与他对视,”我现在有个很qiáng、很qiáng的预感。” 看着弯弯的眉眼,元焯不禁微微勾起唇角:“什么?” “你跟元尧的赌,”霓虹闪烁中,她眼如星辰般明亮,“一定会赢。” “那当然。” 他云淡风轻地说:“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 离开rainbow时,天色已黑透。 背后是明亮的灯火,身边是熟悉的让她冲动得想去抱一抱的人,林沫忽然有种不现实的感觉。 太顺遂了……这一天,太过于顺遂了。这种顺遂,让她惶惶不安。 似乎是察觉身边人的忐忑,元焯在车旁停下脚步,扶着门框问她:“今天在RAINBOW你有没有过什么不好的预感?” “没有。什么都没有,可我一般总能……预见点什么。”不管是路灯灯管炸了,身旁小孩的气球脱手这种小事,还是同组的演员心脏病突发、威亚设备故障这种大事,零零总总,她似乎总逃不过这些衰事。 伸手安抚地摸摸她的头顶,元焯勾唇:“那,有没有过什么‘好’的预感。” “哎?”林沫瞬间想起,她分明曾感觉下一秒他会吻过来,可他并没有,顿时红了耳根,转过脸去弯腰打算上车。 可手腕却被元焯从身后轻轻拉住了,他着力一拽,将她带到身前。 因为踏青,林沫穿了平底的单鞋,168的身高在185的元焯面前仍旧小鸟依人,她目光闪烁地躲着他的视线:“……gān嘛?” 元焯微微俯首,低声确认:“真的什么预感也没有?” “没,”林沫撇开视线,“我预感好的从来不灵,坏的才灵。” “那你预感到了什么?什么没有灵?” 他gān嘛老追问! 林沫尴尬地想躲,奈何被箍在他的身子和车门中间无处可逃,恼羞成怒地抬眼瞪他:“都说没什么了——” 轻柔的吻,就在她抬眼的那一秒毫无征兆地落在了额头。 他的唇微凉,纤薄却柔软,落在她的眉心上方。 不过两秒,对林沫来说却好似一个世纪,呼吸停了,心跳似乎也漏了拍,抓在掌心的包带不知不觉地滑落,小巧的手包落在了地上。 啪嗒。 不大不小的动静,仿佛惊动了元焯,他才退开身,神色自若地俯身捡起林沫的小手包,顺势转身:“……上车吧,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林沫像被定格了,一动不动。 走了两步的元焯发现小丫头没动,不经意地轻抵了下唇,问:“小顺?” 她这才像通了电似的一激灵,血色顿时从白皙的脖子一路上延,整张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一开口竟然结巴了:“在,在!” “上车。”明明是吩咐,却偏偏带了丝无可奈何的宠溺味道。 “噢。” 林沫呆呆地看着他一边整理着她的包带一边转身离开,不知怎的包又滑脱了手,被他反手抓住了。 元焯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刚要从车头绕到主驾,却被身后的女孩儿叫住了:“这个……是什么意思?安慰……还是鼓励?” 眉毛一挑,元焯没有回头,就听见林沫自言自语似的:“还是,国外的‘礼节’?” 元焯反身伏在车门,果然看见小丫头红着脸正在天人jiāo战。 “只不过想问你有没有预料到这个吻。” 林沫一愣,水汪汪的眸子像被风熄灭的烛火,悄然寂灭。 抿了抿唇,她无声无息地弯下腰身,坐进了副驾驶位子,双目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了……可以回家了吗?小元哥哥。” 林沫样貌素净,没有表情的时候眉眼格外冷淡,就连丹凤眼也带着清心寡欲的味道,拒人千里。 这样的小顺,对元焯来说是陌生的。 从小林家的妹妹总是胆小随和,和他说话眉眼弯弯,看向他的眼底总有闪着光的崇拜,即使,在他最平庸的少年时代也不例外。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对自己露出这样心灰意冷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元哥哥玩儿过火了…别怪他,人家其实连包都拿不稳了。 卖个萌打个滚,求个收藏=3=支持我呀,宝贝们~ 第12章 一吻(4) 他怎么还不上车,为什么还看着她? 别看了啊,再看……再看她就憋不住要哭了。 林沫面上平静,心早已经难过得绞成一团。她竟会对她的小元哥哥有非分之想?她不是早就已经说服自己平常心待他,是去是留全凭他意了吗? 为什么当他轻描淡写地说这个吻不过是玩闹,还会那么失落? 笨蛋……林沫你这个笨蛋! 林沫摒住呼吸,听不见元焯的声音,余光也不见他动弹。 他不动,她也不动,生怕一动就要泄露了情绪。 终于,林沫听见男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个要哭不哭的表情算怎么回事……被我亲吻额头,有这么难受吗?”还她真的,另有心上人? 林沫想开口,才发现只有面无表情才能掩盖自己的难过,只好僵硬地说:“你也验证过了,我没预感到这个。行了嘛?可以走了吗?” “我问你一个问题,”元焯眸光幽暗,声音不由自主地沙哑,“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人?”他甚至不想去问,她曾经是不是一个人,只要现在的她没另有所爱。 林沫本来难过得要掉泪,却被他问得一头雾水:“我……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偌大的公园,自始至终不只有他们俩而已嘛? 说完,林沫才觉得自己好像……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可话才刚出口,她的心就突突地急跳起来。 等等?为什么,她为什么预感余光里的男人下一秒会…… 没等林沫将脑海中的旖旎画面甩开,一切已成现实。 一手撑在副驾驶座前的台面,一手撑在椅背,元焯半身探进车内,侧过脸准确无误地将柔软的唇瓣覆住。是草莓味,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丫头……仍旧钟爱同一个气味,这样念旧的她,他才不信会移情别恋。 她的唇紧闭着,尚未将现实与幻觉完全区分开,一双杏眼水汪汪地圆睁着,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随着眨眼的动作滑出眼眶,顺着面颊落在了元焯的脸上。 他睁开眼,就看见傻姑娘正睁着眼睛掉泪,顿时心头一晃,是他唐突了?吓到了?还是说,她真的已经变了心意。 元焯松开一只手,想要替她擦掉眼泪,唇自然离开了她的。 可没想到,挂着泪花的小姑娘竟抬起双手,主动环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血色极浅的唇微启着贴近他的,像小鸟儿一样轻轻地啄了他一下。 像是满足了自己的心愿,她很快地想退开,却再也走不掉了。 这一吻,像是解开了禁锢住元焯的封印,他的手自脑后托着她的脑袋,令她无法离开分毫,而先前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忽然就烈火燎原起来,唇齿相触,抵死缠绵。 两人都是薄唇。 听闻,唇薄的人情寡,可情寡的人一旦动情便是天雷地火。 原本林沫先挑起的势,却被元焯顺其自然地加深,唇珠柔软,和她的本人一样,芳香宜人,让他留恋不止。究竟是什么时候,他的小顺已经成为会叫人心猿意马的女人,而不是女孩儿? 该死的,他怎么会以为她还小?竟还想等一等,等她满了二十四岁,等她的事业有了起色,等她慢慢找回自信,不再觉得自己是攀附元家的菟丝花……他本来是想等的,可这一吻让他确信,不能再等了。 成熟的果子,他不好好地揣进兜里,只怕难免会被旁人觊觎。 想到这里,元焯顿感非常、不愉快,不轻不重地在她唇瓣一齿,听见小姑娘浅浅低吟才松开口,顺着她脸颊的泪水一路朝上,直到吻上那双柔顺地闭着的双眼,唇顺着她的睫毛轻啄,像要吮尽每一滴泪。 “刚刚的那个……是为了验证你的第六感,”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像大提琴的低鸣在寂静中撩拨人心,“但这个不是。” 林沫动了动唇,感觉自己的唇瓣似乎肿了:“这个是什么?”声音与往日的空灵不同,带着一点娇怯的鼻音。 “这个是……盖章。” “盖章?” 他撑起身,与她的眼睛离开半掌距离,看着她水光氤氲的眸子:“既然是迟早的事,与其让你胡思乱想,不如盖个章定个性。” 林沫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吻糊涂了,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看着她迷茫的表情,元焯轻笑了声,在她眼睑一吻:“你从来都不是什么运气不好,只不过第六感特别qiáng,又不懂得趋利避害,才常常把自己卷到是非当中。你不用怕连累到我,因为对我来说,你是幸运女神。” 女神。 当初KIKO玩笑的话,林沫本以为这样的词绝不会出现在小元哥哥口中,毕竟……他才是她的男神啊! “嗯?”见她眨巴着杏眼不说话,元焯按了下她的发顶,“不说话我只当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 “从今天开始,做我一个人的女神。”不管从前,只要从今往后,元焯收起唇边的笑,目光如水静静地看着她的眸子,“愿意吗?” 愿意吗?林沫扪心自问。 假如,刚刚他吻她的额头时,她不心慌意乱。 假如,刚刚他吻上她唇的时候,她能冷静自持。 假如,他要离开的时候,她没有追上一个吻…… 假如这些都没有发生,她也许还能说“不好,我不想拖累你”。可这一切发生了,她无从欺骗自己。 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小元哥哥,早不是当年两小无猜的竹马青梅。 那些当初蠢蠢欲动的情愫,并没能因为时间、空间的隔绝而消失,反倒是压抑得太久,终于一朝爆发,无法自持。 她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 胳膊还搂着他的脖子,她轻轻一撑,贴上前去与他鼻尖相对:“好。” 眼前的林沫,带着女孩儿的生涩和女人的羞怯,终于等到她一句肯定的答案,元焯只觉得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喷薄欲出,再度吻上她的眉眼、唇齿,托在脑后的手不由顺着耳廓轻轻摩挲,忽轻忽重地揉着她饱满的耳垂。 都说耳垂光滑饱满的人有福,这样的林沫,怎么会是扫把星?不过是世有璞玉,众人不识罢了。 耳垂处传来的温热,像电光,顺着颈项蹿遍四肢,林沫只觉得原本温情款款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脑海里谦谦君子的某人松开的领口,笔直的锁骨,肩胛纠缠的肌肉…… 天呐!她到底又在预感些什么?为什么今天她的第六感像是搭错了线,总在往奇怪的地方飘! 林沫不经意间润唇的动作,落在了元先生眼底,他花足了自制力才忍住去亲吻可爱耳垂的冲动,若无其事地用发丝遮住她的耳廓,然后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眸光清澈:“我先送你回家,明天一早你还要进组。” 话是说给林沫听,说服的却是他自己。 看着替自己关上副驾驶车门,绕到主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后又伸手去松领口纽扣的元先生,林小沫不由自主地……猛吸了一口气。 就听见身旁某人仿佛若无其事地问:“你是不是……又预感到了什么?” “没有!”她发誓没有周身通电般的预感,没有看到脑海里亲昵纠缠的画面,更没有……呜呜,开窗!chuī风!她快要被自己bī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先生:抱歉我忍不了了。 作者君:不不不,您谦虚了。我知道林小沫同学脑海里的画面才是你真正的愿望。 元先生:(微笑不语) 林小沫:(自言自语)我的第六感是不是被穿越了?它开始有点不正常…… 作者君:(斜眼笑)问你家小元哥哥去。 -------既然看到这里,不如点个收藏,拿好车票,跟作者君准备开车上路呗?------嘿嘿~ 第13章 情难禁(1) 是夜。 林沫自梦中醒来时,刚过十二点。 窗帘被空调的暖风浮动,隐隐约约露出窗外的灯火,她穿着睡裙坐起身,靠在chuáng头忍不住伸手轻抚唇瓣。 昨晚,元焯只把她送到了门口,她问要不要进屋歇歇,可他附在她耳旁轻语了一句,在她的面红耳赤中心情甚佳的离开了。 “我怕进去就不舍得走了。” 摸出手机,思索再三,林沫还是发了条短讯:“睡了吗?” 没想到,电话很快就响了。 “还没睡?”元焯的声音清醒,并不像是被她吵醒的模样。 林沫小声地问:“睡不着,你也是吗?” 元焯看了眼西装革履,目不斜视地盯着面前笔电的下属们,抿了抿唇:“我在开会。” “啊……那我挂了。” 他几乎能脑补得出小妮子惊慌的模样,捏了捏鼻梁,温声说:“睡不着去泡杯热牛奶喝,早点休息,不然明天黑眼圈,有得后悔。” 挂断了电话,元焯看了眼腕表,12点刚过,除掉眼镜揉了揉鼻梁,一贯的冷淡语气:“……所以,今晚还有什么需要敲定的吗?” 以许鹤为首的众人面面相觑,这个一秒切换画风的男人,真的,是他们认识的元先生嘛? 以及,电话对面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方案?”元焯合起笔电,站起身,“没其他问题就散会。之后几天我不在市内,有事晚上电话会议。” 说完,他拎起挂在椅背的大衣起身,却没等到众人的答复。 “有问题?” 众人目光一致,投向总助许鹤。 许鹤认命地代表众人发问:“元总,您这是要去哪里?下周KI的发布会在狮王桥店召开,您再赶回来?” “有你们坐镇,我不回来。”元焯走到办公室门口,回头看着还呆坐不动的众人,“还不走?散会。” 直到总裁大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会议室内的寂静才终于被打破。 “没记错的话,这是元总第一次缺席锦元的大型活动?” “没听错的话……刚刚电话里的是个女人?” “许助!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终于不用‘夜总会’了?”自从这位小元先生接手锦元,中高层就开始自嘲夜总会——夜里总是开会。 元先生这个工作狂,总算是……有私生活了? * 抵达剧组所住酒店时,已近饭点。 卉chūn将林沫丢在饭店门口,说是要先去拍摄基地打点一下。 “不一起吃个饭吗?” “不了,我得提前去打点一下。”卉chūn跳上车,“你也要加油,这顿饭可不这么好吃的。” 林沫知道她是去给化妆师、摄影师散开工礼金,毕竟演员在镜头上好看与否,并不完全取决于本身,但不知道她后半句话的真谛。 直到她进了包厢,才恍然大悟。 《故园山河》是齐征的第二部 大荧幕作品,因为处女座获得海外电影节的大赏,这一次自然颇受关注。各家都挤破头地想送将红未红的演员来搏一把,万一国际电影节上斩获个奖,一夜成名也未可知。 毕竟,元萌萌就是从齐征的处女作一pào而红的。 所以《故园山河》的演员阵容作为一部以海外市场为主要目标的年代片,阵容可谓qiáng劲。不光男主角是演艺世家出身,如今正chūn风得意的年轻男演员俞沛,更有双女主的设置,由人气正旺的元萌萌和左琴出演。 元萌萌打的是海外留学归来的白富美人设,第一部 文艺片获得国际大奖,之后一举跻身新生代小花。 另一个女主,选秀歌手出身的左琴,则是在出演小荧幕偶像剧之后,顺利成为流量小花,通过业内资源拿下了主演。 林沫刚刚走进包间,就敏感地察觉到里间剑拔弩张的味道。 正中央主座上是齐征,他左手边是元萌萌,右手边是青chūn正盛的俞沛。 俞沛旁边是左琴,其他主要配角演员相邻而坐。 以俞沛为分界点,元萌萌与左琴像是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流,彼此抵抗,整个包厢里说不出的诡异。 “林沫,好巧,我们又合作了!”席间,俞沛主动攀谈,令众人将视线聚集在林沫身上。 一直坐在元萌萌身边扮演透明人的林沫举杯遥碰:“是啊,好巧。”不过是个花瓶角色,待在剧组不足48小时,她没料到以俞沛如今的名气居然还能记得自己。 元萌萌笑盈盈地接口:“你居然跟阿沛合作过?是哪一部,我怎么没有看见过?” 林沫无心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忙说:“我只不过客串,没什么戏份。” 俞沛笑的时候脸颊有深长的酒窝,笑容八月阳光般灿烂:“对,林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都没和她说上话。这次好,总算有机会对手戏了。” “对戏也不多吧,”左琴噙着笑,“不是所有人一上来就可以拿主演的,对吧?萌萌。” 元萌萌笑着瞟了她一眼:“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跨界呀,你说是不是?琴姐。” 娱乐圈最是残忍,对女明星更是如此。年岁不饶人,一句“琴姐”让左琴的笑僵在脸上,抿了口果汁佯作淡定:“演戏靠天份,跨不跨界有什么要紧?” 元萌萌微微歪了头,神情天真无邪:“怎么说呢……系统的训练其实还是挺重要的。比方说念白吧,有时候遇见台词功力不过关的,陷媚、谄媚傻傻分不清的演员,还真是折磨呢。”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齐征掐灭烟头,嗯了一声:“台词是演技的一部分,适当的训练和经验都是必要的。” 左琴十六七岁就在酒吧驻唱直到如今才翻身,文化课可说是一笔糊涂账,前一部偶像剧什么都好,唯独好几处错了的台词贻笑大方。 如今导演随口一句,对左琴而言却无异于当众打脸,面上虽还是挂着笑,之后却没再开口了。 小小的包厢中暗流涌动。 元萌萌从小被人捧着,有一说一从不知道给人留情面,倒是同样世家子弟的俞沛一直从中调和,才避免两个女主角还未开机就先起摩擦。 竭力隐身的林沫尽管对左琴一无所知,还是直觉地起了防备,总觉得这个柳叶眉的女艺人一直在悄无声息地观察自己。 为了避开左琴,散席之后林沫特意躲到了洗手间,没想到等她磨磨蹭蹭地出来,却看见左琴还在洗手池边拿擦手巾细细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她在等她。 果然,左琴从镜中看着林沫,红唇微弯:“新人?” “演得少,”林沫刻意与她隔了一个洗手台,“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左琴转了殷红的唇膏出来,细细描绘,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不用太谦虚,演戏这个事跟演得多演得少无关。有些人不过仗着有点背景总能拿到好资源,可说到底不管演了多少,好不好到底还是观众说了算。你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许鹤:元总,你下周是去哪里? 元焯:问那么多做什么? 许鹤:作为一个助攻,总要知道主攻大人啥时候准备进球,我才好配合啊! 元焯:不必了,我的女人,我自己来。 作者君:还能去哪!你素不素傻?当然是去帮老婆踩小人啊! ---------------------------------------------------- 今儿抽空去看了新电影《一条狗的使命》,毫不意外地嗅着鼻子离开电影院。 回家抱着被冷落了好些时候的狗崽子,顿时觉得工作、码字、三次元生活的压抑让我冷落她太久了。 电影不错,爱汪人士可看:) 第14章 情难禁(2) 林沫还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被拉拢”的一方。 “你是要演元萌萌身边的女军师吧?”左琴抿抿唇,将唇膏晕开,“这都是她惯用的伎俩。安排个花瓶插在身边衬托她的‘清新演技’。等戏上了,立马一水的通稿,说她演技、容貌双双碾压。这都是圈里玩剩下的,也就新人还当拿下这个角色是捡了个宝。” 左琴说话的时候,有种掩饰不住的市侩。 林沫内心很是反感这个看起来不羁,实则被欲望束缚的年轻女人,她周身带着自己堕落还想扯别人垫背的糜烂气息。 “说到底,还得新人相互帮衬。”左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懂我意思吗?” 林沫避重就轻:“都在一个组,相互照应也是应该。” 左琴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由睇了她一眼——洗手间四面玻璃,吊顶灯的光线被柔化得厉害,笼在烟灰色低领针织衫的女孩身上有种莫名的洁净。 左琴不喜欢这种令人自惭形秽的气质,像在宣告两人的天差地别。 恰巧,左琴的助理进洗手间来找人,见林沫也在,一笑没说话。 终于得了机会,林沫匆匆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人才刚出洗手间,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 她停下来翻找手机,却意外地听见洗手间里传来左琴助理的声音。 “阿琴,gān嘛跟她啰嗦?” “怎么?” “天颐的林霉霉,你没听说过吗?”助理嗤笑了声,“圈里传得可多了,她就是扫把星,走哪儿哪儿遭殃。我都数不清她到底换过多少个经纪人助理,你知道,天颐的人私底下管她叫什么?” “娱乐圈柯南啊!”洗手间里两个年轻女人的笑声刺耳,“简直就是灾难综合体。” 林沫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不自觉地越捏越紧。 这些闲言碎语,还真是如影随形,不管糟糕的事情有没有发生,糟糕的传闻总是先一步弥漫在四周。 直走到楼梯口,林沫才恍然记起收到的短讯,木然划开屏幕,只见白底黑字上是元焯发来的短讯:“一切顺利?” 鼻头一酸,委屈就被这简简单单的一条短讯勾了出来。 她站发了几秒呆,才嗅嗅鼻子,慢吞吞地打:“挺好的,见到萌萌和齐导了,组里人很多……” “还没走呢?” 林沫吓了一跳,回头正看见俞沛手臂上掸着外套从洗手间方向走来。 看见林沫微红的眼眶,俞沛愣了下,体贴地转开视线:“他们以为你先去酒店了,原来你还在。” 林沫赶紧收拾心神:“没,直接过来吃饭的,行李在车上。” “车在外面等着?” “经纪人开去去片场了,”林沫笑笑,“我等她来就好。” “我车就在楼下,载你一程。” 林沫婉拒,但俞沛却很坚持,最终她拗不过只好搭他的顺风车。 她以为像俞沛这样的世家子弟,父母都是圈中颇有话语权的老戏骨,怎么也是豪车座驾、一呼百应的。没想到他竟开了辆市价不过十多万的国产车,连助理也没有带,可谓低调至极。 俞沛年纪轻,穿着套头毛衫破dòng仔裤,像个未出校园的青涩少年,毫无攻击性。这样的俞沛让林沫微有好感——圈里待久了,见多了奢靡,这么低调的星二代,着实少见。 上车后,俞沛忽然捏着林沫的衣袖,孩子气地将她的胳膊抬起来:“手上留疤了吗?” 林沫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所问为何。 当初,她作为客串进过他所在的剧组,却在开拍后才被告知有威压戏。当时的小助理为她鸣不平——那么点酬劳哪里值得他家艺人拼死累活?结果言语不慎,得罪了导演,尽管事后林沫百般求情,小助理还是被降薪批评,一怒之下退圈了。这事也成了林沫的“黑料证据”之一。 这都是后话,当时林沫为了安抚被激怒的投资人和导演,硬着头皮上了威压,即便她看着那晃晃悠悠的钢索就浑身不对劲。 果然,摇臂升高之后,她跟主角的武替jiāo手没两下,对方忽然脸色煞白,手中佩剑哐当落地,眼看着就要毫无意识地撞上钢架。 离小武替半身距离的林沫,在千钧一发之际单腿一蹬贴近她的身侧,在小姑娘的脸即将撞上钢架的瞬间拿自己的手臂护住了她的口鼻。 后来小替身被诊断是疲劳过度,低血糖发作导致的昏厥。 替身没事,林沫却因为替她挡着脸,半条手臂和整个手背径直撞上钢架落得一片青紫。为这事,她被当时的经纪人一通教训——替身演员靠得是身手吃饭,又不靠脸,撞一下怎么了!你一靠脸吃饭的女演员,弄得青青紫紫一身伤,还要不要接戏了? 这事之后,林沫“柯南”的外号又传得更远。除了一小撮知情人,其他人都说就跟林霉霉搭十分钟戏都能出事故,这种灾难体质,纵观演艺圈也是没谁了。 “没事了,”林沫下意识地从俞沛手里抽回衣袖,“皮肉伤而已。” 俞沛确认了她的手背上确实毫无伤疤,仿佛松了口气:“还好没留疤,不然真可惜了,这么漂亮的手。” 林沫余光见他已经系上安全带坐正了,并没有更亲近的动作,才松了口气,将衣袖扯长了点挡住手背。毕竟是不过二十来岁的孩子,不知轻重的。 因为注意力转移,林沫竟忽略了心底那隐约的一点感应,全然没有注意到停在街对角的那辆熟悉的奔驰,和驾驶座上眸光深邃的男人。 * 片场。 卉chūn乘着四下无人,压低嗓门问:“怎么是俞沛送你来?” 林沫无奈:“盛情难却。” “沫沫,俞沛是绯闻综合体,拍一部戏传一次绯闻,”卉chūn正色,“如果你不想打算借这个来炒作话题,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林沫一愣,笑了:“这话听着好耳熟。”怎么不是呢?人人也相劝着离她这个“灾难综合体”远一点,何其相似? “嗯,我知道了。”即便同病相怜,林沫也确实不想同个小男孩儿传绯闻。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 一组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完成了试装之后,唯独林沫和俞沛还没结束。 俞沛作为唯一的男主,一直要从少年演绎到中年,对于化妆、造型的需求高,耗时长是正常的。 可林沫作为女N号,却要试那么多造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卉chūn摸着胳膊上担着的丝质旗袍,狐疑地说:“这组经费这么富足?你这戏份的首饰、服饰数量都快赶上元萌萌了吧?” 为了配合官方的预告宣传,林沫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次妆,光照片就不知拍了多少。此刻她累得眼皮都不想抬,只想葛优瘫在椅子里,奈何不远处俞沛和团队都在,也只好勉qiáng坐直了,看着镜子里淡妆的自己:“可能,齐导比较讲究吧。” “也没见其他配角这么多套,”卉chūn嘀咕,“而且,这不像穿过多少次的道具服,倒像是量体裁衣的新旗袍,刚那几件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你说啥?男主在哪?……你没仔细看,男主有出现过。(捂头,别砸别砸!下章就出来了嘛!) 这是□□,□□!林姑娘和小帅哥叙旧,貌似疏忽了一件大事,有木有? 第15章 情难禁(3) “怎么?还没结束吗?” 林沫正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大男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一睁眼只见俞沛笑嘻嘻地靠在化妆镜前,卉chūn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嗯,说是还有两套要拍。”毕竟在圈内地位悬殊,让她等俞沛先拍也是情理之中。 俞沛身上还穿着笔挺的军装,随手把军帽丢在桌上,弯腰看打量林沫,然后抬手招呼化妆师:“这个眉形不对啊。” 化妆师小跑过来:“怎么不对?” 俞沛手指比划着林沫的眉眼:“你不觉得给这么温婉的脸上花个一字眉很违和吗?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这种啊,她还是那种柔柔的眉尾落一点的好看。” 化妆师端详了半天,终于承认俞小少爷言之有理,匆匆拿了化妆包过来替林沫卸妆重来。 林沫心中一叹——又要折腾一次! 没想到,化妆师替她描眉画眼的时候,俞沛竟一直坐在化妆桌上候着,时不时指点两句。 林沫有点不自在,却又不好出声撵人,直到卉chūn抱着一直大包进化妆间,她才跟见了救星似的朝她使眼色。 卉chūn是个机灵的,立马会意:“呀,俞小哥,你这是多久没好好睡,眼底下都青了。” 俞沛转身照镜子,果然见着有点黑眼圈,跳下桌子扒着镜子照了半天,苦着脸回头:“前面老是拍夜场戏,生物钟都乱了,真是吃不消。” 林沫顺口说:“弄点温热的茶包敷一下,急救效果不错。” “当真?”俞沛喜出望外,“你试过吗?” “我容易失眠,有时候上戏的时候气色不好。”林沫不好意思地笑,“所以常备着。” 俞沛摸着下巴:“待会儿我也试试去。” 卉chūn忙说:“快去快去,不然明天开机小哥不帅了可怎么是好?” 在卉chūn刻意的热络里,俞沛总算是走了。 林沫一口气松下,却听见化妆师半真半假地说:“你同俞小哥的关系可真好。” 闻言,林沫和卉chūn从镜里相视一眼,无语凝噎。 那晚最后两组定妆照拍完,就连摄影师都纳闷地向卉chūn求证,林沫的定角到底是几号?为什么照片拍的比女二还多。 结束之后饥肠辘辘的林沫可怜兮兮地说:“小chūn,我们去吃点热的吧。” 卉chūn这才想起来,从角落里拉出之前抱进来的袋子:“差点给忘了,看看这里有没有你想吃的。” 袋子一打开,两人都呆住了。 披萨、汉堡、牛奶、咖啡,馄饨、包子……中西合璧,一应俱全。 “你买的?”林沫疑惑地问。 卉chūn摇头:“剧组的工作餐。”说出口连她自己都不信。 林沫从锡纸包裹的盒子里取出温热的海鲜披萨:“你确定?”这一盒披萨要百多块吧,这一袋“工作餐”三百也打不住。什么样的剧组会给这样的工作餐? 卉chūn迟疑:“确实是剧务的人给我的啊……” * 因为要回N市替林沫安排KI的发布会,卉chūn将她送回酒店就先回了。 临走,卉chūn想想不放心,又叮嘱她:“组里大多我都打点过,刻意为难你应该不至于。但是保不齐有人眼红你,毕竟……你的造型确实比旁人用心。自己多小心,不过别担心,万事还有我,及时跟我联系。” 林沫心头感动,这世上竟又有一个人叫她不要担心,还有她。 前脚刚送走卉chūn,后脚客房的门铃就被按响了,林沫以为卉chūn又折返,一边拿皮筋束发,一边开门:“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谁知门一开,外间却站着穿着拖鞋的俞沛,他大约是刚洗过澡chuīgān了头发,半长不短的头发刺猬似的竖着,像个顽皮的小男孩。 林沫一愣:“俞沛?” 俞沛一抹鼻尖,朝她伸出手:“你的茶包,能借我两个吗?” 林沫顿时哭笑不得,想了想说:“你等等。”一边转身回房间,翻了一盒茶出来,连着盒子一块儿递给他。 俞沛要拆,却被她拦住了:“不用了,这些都给你。我还有。” “那好吧,”俞沛也不纠结,扬了扬纸盒,笑得露出一双虎牙,“谢啦!我欠你人情。” 尽管对他孩子气的行为哭笑不得,林沫却也对他生不出厌,只说:“小东西而已,别客气。” 送走了俞小哥,林沫反锁上门,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尽管想明哲保身,但这孩子天生就有股子自来熟,真是躲都躲不开。 一天的奔波加拍摄,林沫已经累得浑身乏力只想洗把澡睡到天明,可才刚被温热的淋浴水一冲,她立刻想起白天给元焯回了短信之后,一直忙到现在,都没去看一眼手机,万一他回消息了呢? 急急忙忙地裹上大浴巾,林沫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去翻包里的手机。 没想到手机几乎是在被她握住的瞬间,响了起来。 来电人,小元哥哥。 林沫眉眼一弯,按下接听:“小元哥哥。” 元焯的声音却格外低沉:“嗯。” 敏感地察觉元焯情绪不佳,林沫一手扶着头顶的湿毛巾,一边轻声问:“准备睡了吗?” “没有。” “又开会的吗?” “没有。” “怎么了?” “……善后。” “善什么后?”林沫一头雾水。 元焯沉默了一下,说:“开门。” “哎?”林沫看了眼酒店房间的门,“你在哪里?” “你门外。”元焯叹了口气,“快点开门,不然要善后的事只怕又要多一件。” 林沫拽着浴巾,小跑到门后,从猫眼中朝外一看,竟真的看见穿着黑色皮衣的元先生,面色不善地站在走道……手里拿着的是,单反? 林沫低头看看裹胸的白色大浴巾,和胸前湿漉漉的头发,刚一犹豫便听见手机里元焯的声音低沉:“开门,外面有狗仔。” 她一惊,慌忙打开防爆栓和门锁,躲在门后拉开了房门。 熟悉的脚步声沉稳地踏上地毯,林沫背对着房门,只听见咔哒一声,门被反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要临时上车的,请打卡=3= 第16章 情难禁(4) 酒店房间里只开了窗边一盏暖huáng色的落地灯,玄关处光线幽暗,只靠着浴室半掩的门缝里透出些光来。 “你……”原本冷面的元先生,翻身锁上门刚要开口,却一句话卡住了。 看着缩在门口只裹了一条浴巾的林沫,他喉头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林沫一手拽紧浴巾,一边小心翼翼地透过猫眼朝外看,声音压得低低的:“有狗仔?”说完了却没听见身后人应答,一回身,恰好对上某人幽暗的眸光。 后知后觉的林姑娘,总算感觉当前的情况不太妙——一边是衣衫不整的自己,一边是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元先生。 原本淋浴结束湿润又光洁的脸蛋,此刻唇红齿白,带着若有似无的馨香,急急忙忙从浴室出来而光着的脚趾,因为紧张微微蜷曲起来。 头发上的水顺着鬓角一滴一滴落在锁骨,又顺着柔软的曲线流入浴巾遮挡的秘境。 尽管,元焯已经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绅士地移开视线,却依旧感觉房间忽然燥热起来。 林沫朝后缩了缩,背几乎贴上了玄关的墙壁,一手捏紧了浴巾,一手抵在墙壁,怯生生地问看起来又像生气又像憋气的元先生:“你怎么来啦?” “我来,你是高兴,还是失望了。”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林沫搞不清他在生什么气,加上当下的状态也硬气不起来,只好小声说:“高兴……”她很想他,即便刚刚累到要睡着,眼睛一闭,也是他俯身亲吻自己的模样。 “是吗,”元焯勉qiáng转过身,不去看面前楚楚可怜的小女人,顺手将托着的单反相机放在玄关的架子上,似笑非笑地说,“我以为你压根不会想我。” “怎么会呢……”林沫见他转身,低头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肩膀腿,蹑手蹑脚地往洗手间方向挪,打算摸件外套披上。 听她答得心不在焉,元焯不慡地回身,却刚好看见某人踮着脚尖正鬼鬼祟祟地朝洗手间挪动的背影,光洁的背,如蝶翼般薄薄的肩胛骨,因为头发被毛巾裹起而露出的天鹅般优雅的颈项,柔和完美的曲线在暖暖的灯光下有种既圣洁又诱惑的矛盾。 鬼使神差的,他微微倾身,一把抓住了林沫的左手,在她短促的惊呼声中将小姑娘拉到了身前。她身上透着新鲜湿润的气息,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luǒ/露的肩头白里透着粉,整个人像一颗剥了壳的蛋,又白又嫩。 简直要疯。 勉qiáng将视线锁在她因为湿润而变浓的眉头,看着她微微错愕的表情,元先生不得不为自己一秒之前的莽撞找个借口。他醒醒嗓子,然而开口却依旧沙哑:“……去哪?” 林沫一只手被他牢牢攥着,另一只手还覆着胸口的浴巾接头,她看见自己身上的水已经将他的深色外套染出一片水渍,而自己纤细的胳膊落在他的掌心,一柔一刚的比对,让她瞬间臊红了脸。 垂着头,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去找件衣裳。” 看着她粉红的耳廓,元焯不由想到刚刚在楼下撞见狗仔时,他们的对话,登时怒从心起,握住她手腕的掌力不自觉地加重了:“在我面前反而不好意思了?” 林沫无辜地看他,为什么……感觉有种酸溜溜的味道?她抽了抽手,试图从他手里抽出来,却无可奈何的发现他把自己捏得更紧了。 “你怎么了?”林沫忍不住问,“为什么奇奇怪怪的?” 元焯看着她雾气森森的眸子,刚刚窜上心头的火又熄了三分:“没怎么,开了一路车,累了。” 林沫听出他是在敷衍,盯着他冷峻的眉眼看了半天,忍不住踮起脚尖,伸出食指在他微蹙的眉间一按:“这么累,就早点休息啊。” 声音软软糯糯的,指尖温热柔软,随着她踮脚的动作,小脸贴他更近,红润的唇瓣近在咫尺,说话的时候微弱的气息轻轻落在他唇边。 元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闭上眼。 林沫被他突然而来的叹息弄迷糊了,伸出的手不知是停还是收,正在犹豫间,只觉得左手某人的力道一重,踮着脚的她顿时重心不稳,歪倒在他胸前。 “啊!”她赶忙退开,生怕自己又弄湿了某人昂贵的外套。 可腰后一只大手却紧紧地贴着,她连一分一毫也离不开他的身边。 “衣服……弄脏了……”为了缓解心慌,林沫没话找话说。 “脏了……就脏了吧。”后半句话,他是含着她的唇瓣说出口的。 林沫的唇很薄,却出奇的柔软,许是因为刚刚漱过口,唇齿间带着清新的果香,令元先生丢盔弃甲,只想沉溺其间。 为什么,小元哥哥的吻和他的人截然不同?他分明是个冷静又自持的人,可接吻的时候却像一头捕获了猎物的豹子,每一次都烈火燎原,像是要将她吞噬。 林沫头晕目眩地想——他不是累了吗? 正想着,却见闭目的元先生忽然睁开了眼,狭长的桃花眼里底不复清明。 “……闭眼。”他终于离开她的唇瓣寸余,哑声说。 林沫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忘了闭上眼睛,慌忙合上了,却瞬间感觉双脚离了地,被人拦腰抱起,放在了玄关的架子上。 她闭着眼睛试着够了够地面,却发现离地还有一点距离,没等调整好坐姿,某人炙热的唇已经落在眉心,顺着鼻梁一路轻啄向下,在唇上蜻蜓点水的路过,又忽轻忽重地吮吸着她并不算尖的下巴。 苏苏麻麻的感觉顿时从脚底心升腾,她忍不住低吟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微微仰面。 这一声,像是给了某人鼓励,亲昵地抵了下她的下巴,游弋着吻上光洁无瑕的颈项,吻一路朝下,在锁骨上轻轻一啃。 林沫不由自主地,蜷起了脚趾。 她能感觉到小元哥哥的短发,若有似无的扫着她的下巴,他薄而灼热的唇游走在浴巾的边缘,心脏的速度几乎已经到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忽然脑海中一幕旖旎闪过,林沫猛地睁开眼,被体内陌生的情愫惊得四肢发软,下意识的双手推在他的肩头,慌不择言地问:“……那个,你刚刚拿来的相机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刹……刹车啦…… 第17章 诀别?!(1) 林沫刚说出口,就噤声了——声音在狭窄的玄关透着股欲拒还迎的娇怯,连她都听得出来…… 可元先生却像是被她提醒了什么,索取的动作瞬间停滞了,顿了下,惩罚似的在她凸起的锁骨不轻不重地一吮,挪开,满意地看见白皙柔嫩的肌肤上赫然一朵红梅。 胸前温热的气息忽然挪开,林沫只觉得乍然一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来,恰好看见元先生双臂支在台面上,与她脸对着脸。 他的眸光沉黑如墨,像暗涌翻滚的海面,勉为其难地维持着表层的平静,静静地看着她殷红的唇和水气森森的眸子。 直到她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唇,他才猛地转开眼,双手撑在后腰,背过身去,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相机里是什么,”他暗哑地说,“你自己看。” 林沫一头雾水,侧身取过背后沉重的单反,摸索了一下终于打开了显示器。 像素不错,尽管光线幽暗,画面上的两人五官却是清清楚楚。 酒店走道里,一手挠着蓬松头发的俞沛笑嘻嘻地伸出手,从门后露出脸的林沫发丝凌乱微微带笑。画面是静止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看起来要有多亲密才会彼此不讲究在对方面前的形象? 起码,仅从画面上看,他们像极了青涩美好的小情侣。 “这是什么?”林沫抬眼,满目惊诧。 “照片里又不是我,”元焯背对着她,走进浴室,“应该问你才是。” 他原本是想冲一把脸,让自己摆脱先前的情不自禁,没想到刚踏入洗手间,就看见rǔ白色蕾丝文胸大咧咧地挂在洗手台边的置物架上,随着推门产生的风轻轻摇曳,某个原本就自控失去水准的男人,喉头一动,无声地低喃了句该死。 林沫追进浴室:“俞沛是来借茶包的,我……”话说了一半,眼见着自己的贴身衣物晃晃悠悠地在他脑袋旁边dàng,她闭起眼睛深呼吸,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身旁,快速一拽,将内衣扯在手里一球,丢进水池下的脏衣篓里。 动作一气呵成。 她以为自己gān得gān净利索,却丝毫没有察觉因为俯身的关系,围绕在身的浴巾早已一寸一寸地松开,随着弯腰的动作玲珑的身段全数落入元先生眼中。 他到底是多眼拙,才会以为他的小顺还是多年前那只胸前坦dàngdàng的小不点? 他朝前走了一步,几乎站在了她跟前。 林沫终于察觉到一丝危险,不自觉地退了半步,恰好侧过脸,看见了大盥洗镜里的自己和他,这才发现自己裹体的浴巾在不知不觉中几乎滑落到危险的边缘,慌忙低头去整。 白炽光下,女孩儿白得发亮的肌肤与单薄的浴巾,成了对某位先生自制力的无上挑战。 他伸手,她下意识地退后。 “转身,”他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情绪,见她迟疑,又说,“我不碰你。” 林沫掖不好浴巾,又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好犹犹豫豫地转过身。没想到,刚侧身,肩下和膝盖一紧,她下意识地抬臂勾住他的脖子,人轻轻松松就被抱了起来。 不是说好……不碰她的嘛! 元先生一脸的“心无旁骛”地大步流星,绕过客厅径直走到chuáng边。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某丫头竟将预备替换的内衣裤平摊在被褥上,仍旧是朴素的款式、轻薄的材质……简直让他恨不得把这个bī人发疯的小家伙就地正法。 林沫随着他的目光侧目一看,顿时恨不得穿回十分钟前,gān掉大咧咧的自己…… 好在,他很快转开目光,俯身将她放在chuáng上,顺手将被褥一拉,把她整个人盖得只剩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在外。 “你是非要弄受凉不可?”成天不是光着脚,就是gān脆光着身子。 林沫委屈,明明是他把她qiáng留在玄关的……好吗? “那个相机,”她躲在被褥里,小声问,“是你从狗仔那拿来的?” 元焯靠在墙边,竭尽所能地用最冷淡的眼神睇她:“嗯。” 天知道当他听见同电梯的两个小个子男人得意洋洋地讨论要用什么样的标题,来曝光刚成年未久的国民弟弟,和不知名女艺人酒店私会的秘辛时,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以“代理经纪人”的身份,以高出稿费加相机钱数倍的价格,把照片从他们手里连锅端走。 林沫裹着被子坐起身:“他来借了个东西就走了……”连门也没有进。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说得清清楚楚,不愿意让元焯有一丁点的误会。 “我知道。”如果俞沛那小子当真进了屋,狗仔说什么也会在楼下死守到人出来,这才是爆炸新闻。 那他到底在生气什么?林沫见他板着脸,分明是在生气又不肯说。 就像上中学时候,她曾经被社会小混混放肆追逐,被拦截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纠缠,却不幸地被教导主任给撞见了。在小混混的混淆视听下,教导主任怒火中烧,非要让林沫的家长来学校。林沫自然是不愿意的,硬是抹着眼泪在办公室挨到天黑。 结果,来的人却是元焯。 教导主任冥顽不宁,结果被喻为校园之光的元同学一句:“她跟那个混混没关系——她和我在一起。”成功堵住了主任的嘴,然后堂而皇之地拉着她的手腕离开了学校。 可直到骑车送她到家,他支好车掉头就走,没肯开口跟她说一句话。 那个yīn沉沉的脸色,就像现在。 “那……你什么不高兴。” 元焯眉一挑:“谁说我不高兴了?” 瞎子都能感觉到某人身上的低气压好嘛?林沫微微歪过脑袋,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终于,在她小动物似的眼神里,元先生先服了软:“……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灵光一闪,林沫从chuáng头摸出手机,翻开一看——果然,编辑好了的短讯却还停留在待发送的状态。可她以为……早就发出了。 她内疚地捂着手机,睫毛忽闪:“对不起,没发出去……” “嗯,忙得顾不上。”忙着搭那个姓俞的小子的车,连近在咫尺的他和车都没看见。 “是啊,好忙。”林沫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带上了撒娇,自顾地说起白天里试镜、换装的种种,末了疑惑地说,“……为什么我这个角色造型会这么多啊?” 元焯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顾左右言他,终于无声地叹了口气:“累就早点睡吧,明天开机仪式,媒体很多。” 眼看他要走,林沫终于想起来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小元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终于想起来问了。元焯回头看她:“我不能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睡吧。”他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房间为好,多一秒都有犯罪的冲动,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来,整理了一下才开口,“那个,姓俞的来的时候,你开始淋浴了吗?”照片上的她只露出了披散着头发的面孔,身子被门和俞沛挡着了。 林沫一愣,顿时血色上涌。 他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裹着浴巾给俞沛开门?他拿自己当什么样的女孩?她会开门,完全因为门外站的是他,是她的小元哥哥啊! 听不见她说话,元焯回身,便看见林沫眼眶微红坐在chuáng头。 “没有。”她语气僵硬,忽然钻进被子里,蒙住了脑袋,“我困了,你走吧。” 过了两秒,被窝里传来一句:“关灯,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兔也有脾气的QAQ 第18章 诀别?!(2) 翌日,开机仪式现场。 元萌萌见着林沫的时候吓了一跳:“小顺姐,没睡好吗?怎么没jīng打采的。” 林沫食指抹抹眼下,含糊地答:“嗯,有点失眠。” 她经常失眠,以前是因为总遇见乌七八糟的事,心理压力大。 昨儿先是被元先生给惹恼了,说什么也不理会他,硬是撵了人走,自个在气头上辗转反侧。闷在被窝里渐渐消了气,又觉得自己连句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再一转念,先前的耳鬓厮磨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浑身发热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了一夜,因为本身肤色白,早上起来果然凄凉地眼底乌青一片。 “待会拜拜的时候,你站我旁边。”元萌萌朝她眨眨眼,“工作室推的时候好上照。” 林沫被天颐冷淡,明眼人都知道。而元萌萌正在上升势头上,发通稿的时候必然是要上照片的,让她站在自己身侧,显然是想拉她一块儿曝光的意思。 “谢谢。”林沫认真地说。 “小事。”元萌萌不以为意,对她来说,这样的曝光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覆着红绸的长桌上香炉和祭品一字排开,两侧同样盖着红布的摄像机都已摆放到位,受邀而来的媒体早已准备就位。 “吉时要到了。”副导看了眼手表,轻声提醒齐征。 齐征“嗯”了声,目光投向远处正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如他所料,就知道元先生会来,毕竟追加了那么多经费投资,难道真的只为了做个田螺先生? 自座驾下来的元先生穿着笔挺的藏蓝色西装,领口系得严紧,一手在西裤袋里,足下生风。 等着捕捉镜头的娱记,一时以为剧里临时又添了男演员,忙不迭给这个看起来大有前途的禁欲系帅哥补上镜头。 直到元焯站在齐征身边,两人附耳jiāo谈,才终于有人意识到,这个自带气场的男人恐怕不是演员,而是资方,再一打听,终于都弄清楚了——这是元氏二公子,海归jīng英,商界新贵。 他来了。 林沫心中默道,却不敢去看他,刻意以元萌萌作为遮挡,与他拉开距离。 元焯余光看见小丫头朝后躲的动作,想起前晚的不欢而散,有冲动去将她捞进怀里,亲吻她柔软的发丝和唇瓣,让她听听自己心底的声音。 他默默地侧过身,好让自己无法再分心去看她。 可这一幕落在林沫眼里,格外扎心——他分明看见她在这里,却故意背过身?竟还在为昨天的事生闷气吗?他到底有多不相信她,才会觉得一个女孩儿会衣衫不整地给陌生男人开门? 越想越憋闷,林沫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直到余沛带笑的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林沫,是因为我拿走了你的茶包,你今天才弄成这样吗?” 林沫回头,见余沛正眉眼弯弯地瞧着她笑,一边拿手指比划着自己的下眼睑。 余沛年纪小,个头却不矮,为了配合今天的开机仪式,特意穿了白色的西装,看起来gān净清慡,有种介于男人和男孩儿之间的无邪。 “不,不是。”林沫不着痕迹地朝元萌萌的方向移了点,与余沛拉开一点距离。 可余沛像是没有察觉,附身靠近她一点点:“我让助理去买了,晚点还给你。”说罢,狡黠地一笑,像是在说什么只属于他俩的秘密。 林沫看着说完话就乖乖退回远处的大男孩,有心疏远,又隐隐觉得人家也没做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只好暗叹一声,回头却见元萌萌正在好奇地看着她。 “怎么了?”林沫问。 元萌萌耸肩:“刚刚我哥在看你。” 林沫下意识抬头去看,元焯却已经再次背对着她们。 “你俩吵架了吗?” “没有……”没吵架,他生气了,她也生气了,然后不欢而散——这应该算是冷战吧? “那就好,”元萌萌笑嘻嘻地说,“我还以为是被你给气的。” 林沫疑惑,元萌萌轻描淡写地说:“早上说是胃疼,差我助理给买了胃药。” 怎么落下胃病了?林沫看向某人的背影,隐隐觉得他站得没有平素那么腰杆挺直。好想问问他……现在好点儿了没啊…… 终于,工作人员拍掌招呼:“吉时到了。” 元焯和齐征被众人簇拥着走在最前方,恭恭敬敬地取了香柱朝南拜了拜,再换男女主演与主配,按剧中戏份吃重轮流。 到了林沫这一组,已经是四五个差不多咖位的艺人并排一起上前了。 她站在最右首,而祈福结束之后的元焯恰好站在右边。 走过去的时候,林沫的目光与他有一瞬相汇,又很快分开,老老实实地取香、点燃,朝南三拜,插香…… 眼看大功告成,忽然平地风起,香炉中的灰烬被风扬起,众人不由闭目遮面。 林沫刚刚闭上眼,不过退了半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迎面扑来,勉qiáng睁开了眼只见眼前猩红一片,还没来及挥开,就被个轻薄柔软的东西兜头盖住了,而与此同时随着她后退的动作,一只手稳稳地抵住了她的背。 很快,面上的红绸便被揭开了,林沫恍然抬头,扶着她的果然是站在身旁的元先生,而她再往后退一点点就要撞上放在旁边的摄像机了——兜头罩上她的,正是原本覆盖在摄像机上“辟邪”的红布。 元焯替她揭开红绸,镜片后一双桃花眼无声地问“还好吗”。 林沫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风不过是一阵,很快便停了。 众人回神时,元先生早已经松开了臂弯里的小姑娘,若无其事地退到齐征身侧,仿佛刚刚的那一幕不曾发生。 工作人员连忙清理好台面,招呼乘着此刻风歇,拍个大合影,正式开机。 正中间是覆着红绸的一人高的摄像机,左右分别是齐征和元焯。 元萌萌毫不犹豫地挽起林沫走到齐征身侧,刚巧与踩着高跟的左琴狭路相逢,擦肩而过。 显然,导演身边最近的位子只能站一个人。 碍于媒体在场,左琴面上挂着矜持的微笑,仗着高跟鞋带来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睇着元萌萌。可元大小姐视若无睹,目光直接轻飘飘地从她脸上滑过,抬头挺胸地走到齐征身旁微笑站定,好像面前的左琴不过是空气。 左琴笑容僵硬,却不好在镜头前翻脸,最终“和蔼”地笑着对林沫说:“林小姐,剧务没有告诉你站位吗?” 左琴声音小,媒体离得远,听不见她的声音,何况她面上笑得亲切,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林沫左右看了看,确信并没有工作人员在指定站位,加上元萌萌默默地将她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一时间进退两难——以她的资历和在剧组的戏份来看,最靠近导演身侧的位置显然应当优先女主角,可一来元萌萌不放她,二来此刻让出位子,还不知道会被媒体们描绘出什么样的故事。 场面有点难看。 尽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亲昵和睦的笑,事实上为了谁更中央一点……不光是主演在争,配角之间也在暗cháo涌动。 “林沫,”忽然,从元焯的那一侧传来男声,大大方方地招呼说,“你站这边来——” 众人被俞沛吸引了注意,又听他坦坦dàngdàng地玩笑道:“你们女孩子都站一边去了,这半边灰不溜秋的一片,多难看。快点,过来两个美女镇镇场子。” 话被提到台面上了,林沫不好推辞,只好和另一个女艺人一前一后挪到另半边去。 俞沛满意地看着两人:“这才对嘛,男女搭配gān活不累。”说着拍拍自己的右臂,“林沫,这里。” 跟林沫一起过来的女艺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识时务地让开了俞沛身侧的位子。 林沫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站到俞沛身旁,偷眼看了元焯一眼,果然……某人本就冷淡的神色现在几乎可用“生人勿近”来形容。 忽然摄影师开了口:“都是一男一女间隔来好看嘛!那个林小姐——你往左挪一个。” 林沫依言,从俞沛的右手边换到左手边。 站定了,胳膊刚好与元焯的手臂若有似无地碰擦。 “很好,非常好。”摄影师的qiáng迫症得到满足。 咔擦。 一张开机照,几家欢喜几家愁。 揭了摄像机的“红盖头”,副导演忙着散开工喜钱,《故园山河》剧组这才算是正式开机了。 剧组安排了车载大部队去当天下午的拍摄地,但元萌萌主动邀请林沫同车,盛情难却,林沫便同她一起留了下来。 临走,林沫忍不住回头找寻那人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他居然还在生气……她都不生气了,他居然还在气。连个道别也没有,做完活动就匆匆走了。 元萌萌的保姆车停在VIP区,是媒体们进不来的地方。 心不在焉的林沫跟着她一起走到保姆车边,自觉地拉开门往后排座,她前脚上了车,元萌萌后脚就替她关上了车门。 她刚觉得奇怪,却福至心灵地朝后排看去。 果然……那个她遍寻不着的男人,正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静静地望着她。 第19章 诀别?!(3) 车上连司机也没有,很显然这是兄妹俩约好的。 林沫撇撇嘴,转过身,全当没有看见后排的男人。尽管不久前,她还得费尽力气,才能克制住眼神不要往他那里飘。 “还在生气?”元焯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的无奈。 “没有。”语气里满满的小情绪。 “昨天的事……是我不对。” 林沫闻言,一愣。 咦,小元哥哥这是在……认错吗?认识他这么久了,她几时听他认过错?且不提他总有一套“圆过去”的本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真是弥天大祸,也从来是梗着脖子硬抗到底——为这,没少挨元老爷子的教训。 “昨晚是我不对,”他语声愈软,“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林沫很想说她早就消气了,可听着他道歉又觉得有趣,硬是铁了心地没回头:“换了我怀疑你和别的人,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答得异常gān脆。 林沫气结,却听某人补充:“你吃醋,我会高兴。” 她低头,玩着手指。吃醋?是哦……昨夜,他生气,却说不出一句重话,吻她的时候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似的架势,可不就是吃醋! 心头忽然一片敞亮,林沫兴冲冲地回头:“你是在吃醋!”刚转过脸,便被等候多时的某人捕了个正着。 咬了下她柔软的下唇,元焯警告似地轻声说:“再说?” 林沫眼底带笑,抿嘴直摇头,笑容却越漾越开。 看着谨小慎微,总是小心翼翼的小丫头露出狡黠又开朗的笑容,元先生只觉得就算还得K.O一沓对手,也值得。 唇角噙着笑,食指轻轻替她抬着下巴,他重新贴近她的唇,直到小姑娘轻喘着透不过气,才离开一丝:“我要回去了。” 她睁开迷蒙的眸子:“昨天刚来就要走?”来回车程十来个小时呢。 “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他吻了下她的眼睫,“你在这里,凡事多留心眼。如果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别傻乎乎地朝前冲,先保护好自己。” “好……”她亲昵地拿鼻尖抵了抵他,“我会好好的,你别担心。” 他笑着看她小猫咪似的动作,心底像被阳光填满,什么都不想计较,什么也不愿计较,只想她永永远远像此刻一样自信阳光。 “有事第一时间给我电话,”他哑声叮嘱,“那个卉chūn也可以,再不济,你和萌萌说,她也会帮忙。” 林沫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不,我就跟你说。你是无所不能的小元哥哥,什么都可以搞定。” “好,”元焯看着眼前的女孩儿,一双桃花眼温柔得简直不像话,“什么都可以。”为你。 不便让元萌萌在外面守太久,很快元焯就起身离开了。 林沫没有起身送他,留在车里听着外面兄妹俩说话。 “……小顺jiāo给你了。” 元萌萌“嗯嗯嗯”应着把他往外推:“知道啦!吃饭睡觉出去玩,能带小顺姐的时候一样不落地在一块儿,你不说我也会嘛!我喜欢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啊,而且他还知道,喜欢那丫头的不止萌萌一个。 末了,元焯扶着车门,俯身,深深地看向车里的小姑娘。 她轻轻朝他眨了眨眼,换来某人唇角微扬。 * 直到确定离开了林沫她们的视线,元先生挺直的背才微微拱了些,右手握拳抵在腹部。胃部传来的绞痛,时轻时重,搅得他一夜未能睡沉。 早起接到许鹤的电话,说是查到了锦元开业那天几出事故的肇事者,是从锦元离职了的旧人,仗着脸熟混进商场动的手,最关键的是,他们现在找不着这个人。 他急着赶回N市,就是因为许鹤提出担心KI在锦元的发布会还会再出纰漏。 刚走进电梯口,尚未看见人,元先生已经拧起眉头——不知是哪个牌子的香水,魅惑的香气甜腻得让他的胃痛更加加剧了。 “元先生。”从角落处走出的年轻女人穿着高跟长靴,披着深色皮草,齐耳短发脖子上系了chocker。 元焯不动神色地摒住呼吸,冷眼看着她。 左琴微笑伸手,仔细描绘过的唇瓣微启:“久仰元先生大名,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 一句说完,狭窄的电梯间陷入尴尬的寂静。 尽管眼前这个男人一眼可知的冷淡,但左琴一直觉得混迹商场的男人最擅长的就是逢场作戏,即便对她没有兴趣,面子上的敷衍也还是会做的。哪里料到,这男人竟连最起码寒暄也没有,只抱肘冷眼睇她。 左琴未成年就在酒场混迹,自诩什么样的男人都信手拿捏,稍微一愣,已经毫不在意地收回了伸出的手,与元先生同样抱肘而立:“元先生这是要走吗?方不方便……载我一程?” 元焯意味不明地一笑,从她身旁擦过,按下电梯。 左琴心道,什么禁欲?也不过做给人看的。也不再开口,不远不近地站在他身后。 这男人……相比起她遇见过的资方,算得上极品。这种男人应当不缺女伴吧……她思忖着,或许对他得换一套法子。热情如火不行,那欲拒还迎行不行? 正想着,电梯门开了,眼见着元先生进了电梯,左琴矜持地拎着手袋跟近,不料,电梯门竟在她面前缓缓地关上了。 她抬眼,便看见电梯里一手按下关门键的男人,镜片后一双冷漠疏离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不值一提的虫蚁。 直到电梯离开,左琴站在空dàngdàng的室内,忽然一阵寒从脚起,几乎打了个激灵,才发现刚刚那男人的冷,竟是透进骨子里的,连多一句拒绝也懒得开口。 左琴挑起一抹嘲弄的笑,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他。 忽然听见空寂的停车场里传来隐约人声,她蹑足走出去,隔着纵横的泊车,远远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联想到这冰山总裁刚刚不知为什么在停车场逗留这许久,左琴眯起眼,红唇挑出一抹冷笑——什么白富美,什么小白花,不过都是做给人看而已,巴上一个导演还不够,连资方也想拉入裙下,真他妈又当又立。 在这圈子里混的,谁又能比谁gān净! 第20章 诀别?!(4) 影视城里的人大致分三类。 矜矜业业跑着各个场子,演绎一个个没有台词的活道具,寻求每一丝出人头地的可能性的“路人甲”。 辛辛苦苦堪称“劳模”,同时碾N部戏,连台词都记不住,靠着12345的念白纵横片场的“流量花生”。 清晨睁眼、夜半合眼,脑海里翻来滚去的都是场景、对白、走位,拍摄期有多长,进入角色就多久,甚至拍摄结束都未能抽离的演员。 对林沫来说,在第一类停久了,终于有机会拿到这样吃重的角色,恨不能把《故园山河》当成人生最后一部戏来拍。自元焯离开后,她索性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扎在片场,即便当天连一场她的戏也没有,也照样在旁待机。 她揣摩自己的角色,也揣摩和自己有对手戏的角色,甚至给那些“身世不详”的小角色做小传,让他们在自己的脑海里渐渐立体起来。 看见林沫总是坐在片场一隅抱着剧本,摄制组的人也好、其他演员也好起先对于这个新面孔是好奇的。 可谣言总是传得飞快,开机第二天,关于林沫的特异体质全剧组就已经无人不知。 所以,林沫坐的地方,方圆十米,鲜少人近,除了元萌萌,还有……俞沛。 照理说,俞沛和元萌萌、左琴的对手戏最多,他们三人走得近尚属正常。可男主角和林沫的女军师之间几乎没有jiāo集,俞沛还常常找林沫“讨论剧本”就难免叫人非议了。 林沫虽温和,但并不迟钝,一次或许还能忽视,俞沛几次三番地示好,她不由想起卉chūn关于俞小哥“绯闻体质”的忠告,gān脆每每他来了就装高冷。他说三句,她才回一句,能拽上元萌萌一起的时候,就绝不和他独处。 正因如此,落在左琴眼里,便成了元萌萌、俞沛和林沫拉帮结对地排挤她。元萌萌和俞沛在圈子里有地位有名声,左琴轻易动不着,索性针对林沫来。 一时之间,关于林沫非但是扫把星体质,还顶着一张白莲花的脸靠着不可告人的关系挤进剧组的传闻甚嚣尘上,在每日收工后的各处小聚中被jiāo头接耳,以假乱真。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很快就传进元萌萌耳中,气得直笑:“是哪个在背后嚼舌根,叫我给找出来,非给撵出组去!” 林沫听了,一张小脸白了些许,眉目间却毫无波动,如常地吃完了饭,抱着剧本就回片场,依旧是全组第一个归位的演员。 ——演员么,本职工作就是演好角色,其他都是浮云。更何况,她确实不走运,这事赖不着谁。左右想想,因为元先生的关系刚刚开朗了些的林沫,又不知不觉地退回了壳子里。 只有每晚收工之后与元先生例行通电话的时候,她才恢复活气。 “累不累?”元焯问。 林沫抱着手机,蜷坐在窗边沙发里,看着窗外影视城灯火通明:“不累,戏份不多。” “可你总在片场,待的时间比萌萌还长。”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那,关于她的传闻,他应该也知道吧。林沫想着,之前qiáng打起的jīng神不由萎靡了三分:“在那边比较容易维持角色的心境。” “你的戏份还有多久杀青?” “咦?”这才几天啊,就算她只是配角,也不至于这么快杀青呀,“还早呢,配合萌萌的戏多,所以战线有点长。昨天齐导还找我来着,给加了三场戏。” “唔……” “怎么了?” 元焯安静了一会才沉声问:“你们剧组里,那个叫左琴的,有没有为难你?” 林沫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起左琴。尽管元萌萌怀疑那个在剧组里造谣生事的家伙就是她,但到底没有证据。而她自己,看着左琴就浑身不得劲,只恨不得见了她就绕道,不是必要的搭戏,绝不多说一句。 “……没有啊,左琴好像很忙,除了有戏的时间段,其他时候都不见踪影。”林沫回忆道,“昨天齐导在片场还发火来着,该她上戏的时候居然派了替身演员过来。” 也正是这个缘故,齐征和编剧当下怒极,直接删改了剧情,大幅删减了左琴的戏份,作为填补,这才加了林沫和元萌萌的戏。 “她当然忙。”元焯似乎嗤笑了一声。 “哎?”林沫隐约觉得小元哥哥格外讨厌左琴,甚至好像……比她更讨厌? 元焯说:“忙着抱大腿,这位左小姐哪里有心思好好拍戏。” “……大腿?” “我昨天在天颐看见她了。” “她不是天颐的人啊,”如果没记错,她是签给了当初歌手大赛的电视台,怎么会跑到天颐去呢,“她去做什么?” 元焯冷冷地睇了眼手中的截图照片,照片上是那个艳丽的女人坐在他家大哥的腿上,一□□杯酒喝得正欢。 想了想,还是不愿让这些事污了他家小姑娘的眼,元焯只说:“大概是想转到天颐来吧,毕竟这边资源比她原先的好得多。” 林想到未来可能会有更多机会和左琴搭档,沫打了个寒颤。 “她不会得逞的。”元先生淡定地说,“你说呢?” “有你在呢,”林沫听出他的成竹在胸,不由微笑,“我才不信她能得逞。” 电话那头传来元先生低低的笑,可突然又传出了年轻女声:“怎么又打电话?说多少次了,静养!静养!先生,你是不是听不懂中文?” 林沫呆了会,听见对面似乎手机听筒被捂上了,元先生说了什么都不太能听清。 直到听筒里声音恢复了,她才问:“你在哪里?” 那头沉默,终于说了实话:“……医院。” “怎么了?”一下从沙发上坐直了,林沫急切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吗?”想起元萌萌曾经说起过,他临走那晚胃病发作,不由心一揪。 “小毛病,休息休息就好了。” “小毛病怎么会住医院?”刚刚的女声,是护士吧。 元焯却故意玩笑扯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是医院,就不怕刚刚的……是别的姑娘?” “不怕。” 听她答得轻松自在,倒叫元先生觉得格外有趣:“怎么这么肯定?” 林沫的脸热热地贴在手机上,看着窗外灯火:“因为我能感觉到……”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他,在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人cháo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 你的真心 第21章 诀别?!(5) 林沫原计划杀青了手头的戏份,向组里请一天假,回去看看死撑着只说是“小毛病”的某人。 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戏份一再被加,竟怎么都抽不出个完整时间离组。 就连元萌萌都忍不住私下向齐征抱怨:“人家小顺姐就想去看看我哥,你怎么总扣着人不放呀。你这是不是跟我哥有什么过节在公报私仇?” “瞎猜什么呢,”齐征在女友额头一吻,“你给你哥打声招呼,还是自个养好身体来组里看林沫更靠谱。” “怎么?” “林沫的戏份还要加,”齐征正色道,“昨天我和投资人、编剧碰过了。剧本会大改,转为单女主。” “什么意思?那左琴呢?” “退出主演。” 元萌萌吃了一惊:“她能同意?” “哪里轮得到她表态?她又怎么可能同意,大概恨不得把你赶走了,一人独大才好。”说起左琴,齐征掩饰不住的鄙夷,“当初剧本设置本是单女主,资方为了塞她进组硬让编剧改了,现在不过是返回正轨。” “那现在改动,就不怕得罪了资方?”即便元萌萌是个不爱操心的主,身在其中对利害关系也略知一二。 “当初她巴上光友的董事进的组,如今居然又和元氏的人不清不楚。”齐征本就不愿被个花瓶毁了心血之作,如今一口恶气得吐,心情甚好,“你说,现在撵她走,谁会替她出头?” “等等——”元萌萌轻呼,“元氏?谁?” 齐征看着女友吃惊的神色,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不是元焯,是元尧。” 左琴和元尧的暧昧照,被直接寄到前任大腿、光友董事的办公桌上,老司机一朝被戴了绿帽怒火攻心,直接同组里打了招呼“从今起和这女人再无瓜葛,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左琴这么笨啊……亏还长了张聪明面孔。” 齐征淡笑:“不是她笨,是有人太jīng明。”是谁在合适的时间,把合适的照片递给了合适的人?元萌萌天真或许想不到,他却心知肚明。 元先生这人啊,还真是兵不血刃。 * 进组的时候,厚厚的台本里,林沫把跟自己有关的戏份都拿便签纸标记出来,不足十处。 而如今,她伏在案前,默默地在没有戏份的地方做了标记。说起来是从双女主变成了元萌萌单女主,可事实上,为了剧情的连贯性,林沫的戏份并不比从前的左琴少。 而且因为加戏的缘故,林沫忽然添了许多跟俞沛的对手戏。 其中一场戏,是林沫扮演的女军师,跋山涉水将女主角的信带给男主,却在山脚下遭遇伏兵袭击,重伤晕厥被男主所救。 因为女军师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设,服装也是清一色的飘逸出尘,所以站在溪水旁,一袭薄衣的林沫被冻得牙关直颤。 若是小元哥哥看见了,定然又要恼了,怪她不懂得照顾自己。可为了角色更真实,林沫实在做不出在纱衣里再套上保暖棉的事儿来,只好硬着头皮挨冻。 幸好他不在,不然又要心疼了。 可她刚呵气暖手,便听见男人清越的声音:“快开始吧,林沫穿得少,要冻坏了。” 出声的正是同场拍戏的俞沛,他穿着一身军服,领口微敞,头发因为剧情需要而造型凌乱,有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不羁。 旁边人打趣:“快拍快拍,咱们俞小哥怜香惜玉了。” 有人跟着起哄,有人不怀好意,也有人对林沫投以羡慕的眼光。 可当事人却无动于衷,眉眼低垂,俨然沉入到角色所处的四面楚歌、壮志未酬的状态,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毫不在意。 场边的编剧不由感慨:“这是个好苗子啊,先前给她演个那样的小角色,真是bào殄天物。” 齐征抱臂:“嗯,确实。”他本以为让林沫进组不过是卖了元先生个人情,没想到事实上是自己捡了个宝。有了她和萌萌,或许这部戏真能再爆。那么不管对他,还是对萌萌,都是好事,可谓三赢。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在冰冷的溪流中赤足奔跑,被冻得几乎要失去知觉的林沫,在最合适的位置、以最合适的角度虚弱地倒在男主角俞沛的膝上。 无论是镜头里,还是现场看,都是毫无瑕疵的完美镜头。 一条通过,所有人都很满意,包括此前曾因为传闻而带了有色眼镜看她的人。 除了,场边冷眼旁观的助理爆破师刘飞。 眼看着冻得嘴唇发抖的林沫被人扶着回车上取暖,刘飞悄无声息地避开了人群,拨通了电话,将拍摄情况,以及组内人员对林小姐的好评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听完,再开口时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yīn狠:“心安理得地享用属于别人的东西…她们就不会觉得可耻吗?”顿了顿,语带挑衅地说,“就像那个老东西对你——事都是你gān,名利都归他。这种寡廉鲜耻的事,还真是屡见不鲜啊。” 刘飞yīn沉着脸:“……这种人都该去死。” 女人咯咯地笑:“没那么夸张,给点苦头吃也就够了。” “嗯,”刘飞说,“我有分寸。” “……我给你的东西,提前三小时服用,保管你上吐下泻得送进医院,到时候一切你只管说不知道,”女人冷静地吩咐,“量你那不做事的‘师傅’也有口难辩。” “我知道。” 正说着,远远传来中年男人的吼声:“刘飞!刘飞!混小子又给我偷懒?打电话——东西都准备好了?明天那么大场面,线路都检查了?就给我在这儿偷懒,guī孙子,不gān活乘早给我滚——” “琴姐,就这样,我忙去了。”刘飞压低声音掐断了电话,然后点头哈腰地跑进人群,“是我老娘的电话,我这就去准备。您老别气,别气……” 说着,刘飞在男人的骂骂咧咧里小跑着上了车,人所不见处,笑容渐渐扭曲。 * “你们确定不用替身?” 尽管已经确定过多次,齐征还是想再试一试,毕竟这场土城楼爆破的戏场面之大,使用的□□之多,埋线之广,一般的女艺人是没有胆量亲自上阵的。 “小顺姐都不用替身,我好歹也是个女主角,gān嘛用替身?传出去多丢人呐。”元萌萌笑嘻嘻地安慰忧心忡忡的男友,“安啦,ABCDEFG……那些埋了引线的地方,我闭着眼睛都能给你一个个找出来,绝对不会碰着的。” 林沫也笑着说:“齐导放心,有我呢。” 元萌萌挽上林沫的胳膊肘,歪头靠在她肩上:“有小顺姐保护我,你别担心啦~她可是我哥的幸运女神,当然也是我的。” 最终,齐征只好再三叮嘱:“看好了场外的指示,旗子一挥你们俩就立刻从城楼上面跳下来,落地之后立刻朝南面对着摄像机跑,十秒后城楼附近引爆。明白吗?” “Yes,sir!”元萌萌笑,“你都嘱咐十万八千遍啦!” * 场地布置完毕,一切检查妥当。 林沫和元萌萌身侧的工作人员全都退开了,城楼上只余下穿戴威亚的两个年轻女孩儿。 两人在雾色濛濛中相视一眼,几乎同时朝着爆破区外的工作人员比了个OK的手势。 第22章 意相通(1) 作为年代剧,《故园山河》里的战争场面并不少, 爆破戏也比比皆是。 早已拍惯了的齐征, 不知为何在摇臂镜头抬起的瞬间心生不安, 从监视器前抬起了头,遥遥看向烟雨蒙蒙的土城楼上做旧的旗帜。 “威亚准备OK。” “1、3号机就位。” “爆破准备OK。” …… 从对讲机里传来各处准备停当的汇报, 齐征终于深深地呼了口气, 拿起对讲机:“各方面就位, 预备——” “Action! ” 钢索在高空的风中微颤, 雨雾蒙蒙之中, 城楼上红白两个窈窕的身影登上城墙。 站在齐征身后的助理,听见导演沉声吩咐“走”,立刻挥舞起手中的信号旗。 与此同时,城楼上的红白身影一前一后翩然跃起,如彩蝶相追……两个都是身段轻盈的少女, 远远看去甚至有点迎风飞舞的架势。 齐征紧紧盯着两抹身影,握着对讲机:“落地之后,倒数十秒引爆。” “收到。” 众人离得远,看不分明,只见翩跹落地之后的两人并没有立刻朝既定方向飞奔, 反倒动作异常僵硬地撞在了一起。 “10, 9……” 对讲器中倒数已经开始。 齐征连声喝止:“停!停下!” 对讲机中的倒数声停止了,众人刚刚缓过一口气, 却听见一声巨响—— 两个女演员落脚的地方,一声爆炸, 预装的沙石顿时飞散漫天,道具车、pào翻的翻,倒的倒。 从那里开始,在眨眼之间,一处接一处,蜿蜒的爆破仿佛当真有一颗颗pào弹打入泥土,溅起尘土如瀑,转瞬间砂石飞扬,迷得人睁不开眼。 各处事先埋好的□□,随着第一声突如其来地爆破,渐次引爆,刚刚踏入中央区域一点点的齐征,也毫无防备地被砸得灰头土脸,站立不稳。 “他妈的,谁让引爆的!”一向儒雅的齐征从地上爬起身,失控地怒吼。 而林沫和元萌萌驻足的那处,早已完全笼罩在浓烟与尘土之中,甚至隐约可见火光闪烁。 明火、浓烟、尘土,不能确定是否已经完全引爆的爆破点……和被困在爆破最密集的区域里的年轻女演员。 以上种种,令拍摄现场瞬间陷入极度混乱之中。 尖叫声,呼救声,跑步声,拨打救援电话的语声……此起彼伏。 * 天蒙蒙亮就驾车从N市风尘仆仆赶往片场的元先生,一边开车,一边留心旁边始终无人接听的手机。 自清晨起,拨打林沫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就连元萌萌也联系不上,心中的不安被放大到他多一秒也没办法在病chuáng上躺下去,瞒着许鹤和众人驱车径直赶来片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车尚未停稳,就听见剧烈的爆破声,远远看见浓烟滚滚……他本以为是正常拍摄,却在几秒后听见尖叫四起。 他跳下车,疾步走进人群,立刻在纷杂的对话中捕捉到了她的名字。 “萌萌和林沫困在里面……我的天啊!就是最先爆炸的那边……” 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死死地扼住。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拨开纷乱的人群,怎么穿过散置的器械,怎么脱开齐征的手,怎么被飞扬的尘土迷住了眼。 身边的一切,都变成了默剧。 他看见人们张着嘴,却听不见声音。 他感觉有人拉住他的手臂,却被他猛力甩开。 他的眼睛被尘土迷得无法睁开,口鼻被浓烟呛得呼吸急促,可这一切都比不过对于失去她的恐惧。 自从学成归国,以雷霆手段从元氏看似稳固的盘子里博得一杯羹,渐渐开始被称作“元先生”而不是那小子,元焯一度以为自己经历得太多,失去得太多,早已无所畏惧。而这一刻,他才知道,即便他真的无所畏惧,他的小顺,也依旧是阿喀琉斯之踵,是他永远无法割舍的软肋。 这种恐惧,在他终于穿过浓烟、坍塌的道具车,看见被压在道具车下的白色身影时到达了极致。 那件白色旗袍,是他亲手从KIKO那儿拿回来的——林沫在《故园山河》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经由他笔绘,由KI的顶级设计师手工缝制。 而此刻,白色旗袍早已熏成焦huáng,女性的胴/体倒伏在地,一动不动。 突然,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毫无征兆地又是一重爆破! 喷薄的气流,尘土迸裂,砂石砸在道具车上哐当作响。 石子擦过元焯的面颊,迅速地划开了一道口子。可他像是毫未察觉到周遭再度爆破的可能性,单手支地迅速起身就想冲到她身边…… 他怎么舍得,让她独自去承担这样的痛苦? 腰忽然被人用力地环住了,元焯回头,嘶哑地怒吼:“放开!” 腰间的力量却丝毫没有放松,反倒是有温热,贴近了他的脊背。 他一僵,慢慢地低下头,目光停留在紧紧地环在他身前的那双素白的小手,然后,听见身后传来隐隐带着鼻音的一声:“小元哥哥……” 元焯不可置信地抓住腰间的手,慢慢回身,却见身后的女孩穿着沾了脏的白色里衣,领口散乱,白皙的小脸上灰尘扑扑,一双从来温和恬静的眸子此刻泪光闪动,纤薄的唇抖着,又颤声叫他:“小元哥哥……” 双手托住她的脸,俯身贴近,近到能感觉她不稳的吐息落在自己的唇畔,他终于缓缓闭上了眼,好像被人掏走的心脏,终于又被安安稳稳地归了位。 林沫看着眼前紧紧合上双眼的男人,他回身的那一瞬,她从那张儒雅淡漠的脸上看见了绝望与狂喜的jiāo替。她能明白他的心情,就像……片刻之前的她。 她和元萌萌从后场一路狂奔过来,元萌萌被齐征一把拽住拥入怀中,而她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见了那个奔跑在砂石与火光之中的背影,那一刻她恨不能自己没有什么该死的第六感,那起码,此刻自己就身在他旁边。 她喊他,他却置若罔闻。 无视所有人的劝阻,她仗着对爆破埋线的了如指掌,穿行在尚未引爆的区域,直到不远处的爆破冲击之下,她刚刚撑起身就看见那个男人冲动地要冲向道具车,才终于不管不顾的扑上前去抱住他的腰——他足边就是另一个爆破点啊! 抬起手指,颤抖地贴近他左颊上渗出血来的划口,林沫觉得自己的脸也被割得生痛,轻抚着伤口旁边,她小声地问:“疼不疼?” 元焯终于睁开眼,镜片后的眸子里激dàng着挥散不去的情愫,他想镇定,却终于发现自己无计可施。如果重获至宝都不值得激动,那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一手摘掉眼镜,在身前的小姑娘尚未回过神的瞬间,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一抬,俯身重重地含住她单薄的唇瓣,如同进击的野shòu,恨不得将猎物当下拆吃入腹。然而不过几秒,他又放松了力道,化作了深入而温存的舌吻,冰凉的拇指在她发烫的面颊上缓慢地摩挲,像在爱抚心尖上的宝贝。 林沫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轻轻地唔了一声,环着他的手臂轻轻地推了推,可男人却吻得更加缠绵,直到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他才终于退开一丝。 “不要再离开我,小顺,答应我……” 第23章 意相通(2) 林沫轻轻地呼了口气,身子朝前一倾, 整个人窝进元焯怀里。 周遭有隐约的噼啪爆裂, 烧坏了的道具车的零部件哐当落地。 这是最糟糕的地方, 也是最美好的地方——他的心离她那么近,近得好像他们连为一体。 林沫听着他的心跳, 清清楚楚地回应他:“我不会离开你的, 永远不会。”如果真如他所说, 第六感就是她的天赋, 那么, 她愿意永远做他的护身符,生死不离。 “一言为定。”他深深地吻她的发顶,声音终于找回了镇定。 “嗯,驷马难追。”她像孩童时候一样,顽皮地又加了一句, “八匹也不行。” * 待命的医疗队终于提着设备赶到现场,临时消防设备也被抬到场边,水柱喷洒之处,飞扬的尘土总算落定。 同样只穿着白色里衣的元萌萌,急得双眼通红, 手里拿着助理递来的外套都顾不上穿, 频频跳起来朝远处张望。 “别急,林沫对埋管很熟悉, 她一定能避开的。”齐征额头青筋直跳,此刻脑海中千回百转, 却还是软语安慰着女友。 “可是刚刚又爆了啊!”元萌萌急得眼泪直掉,侧身擂起拳头就打着齐征的肩,“你刚刚为什么要拉住我?你要不拉我,我就能把小顺姐拽回来了!” 齐征任由她发泄着情绪,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水柱的落点。 “萌萌……” “gān嘛!”元萌萌恶狠狠地说,却听见嘈杂的人群刹那间有一瞬空白,而后尖叫、欢呼声此起彼伏。 她抬头,终于从烟尘的尽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匆匆下车连外套也没来及穿的元先生,黑色毛衫上落满了尘土,就连镜片都蒙上了一层灰,俊逸儒雅的面孔上一道割口隐隐透着血迹。即便如此,这个冷峻的男人却依旧和“láng狈”两个字挂不上钩,仿佛铁甲将军凯旋而归,不苟言笑的面孔竟出人意料地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元萌萌欢呼着奔过去,带着满脸泪花张开双臂,将兄长和林沫一并抱住:“太好了!你们俩没事,真是太好了!” 笑着跳着,她忽然低头,看着两只十指紧扣的手,泪光犹在的眼睛直放光:“你们?” 红着小脸的林沫腼腆地抿抿嘴,张开双臂抱住元萌萌,脸贴在她的耳边,带笑轻声说:“嗯,我们。” 元萌萌将她抱得更紧:“小顺姐,千万不要再丢下我哥了,他真的……很爱你。” 林沫愣了下,抬起眼,只见元先生正温柔地看着她。 目光像五月的阳光,一切都刚刚好。 * 派出所。 “……等等,我需要你说得更明白一点,”年轻警官拿笔点着纸上的记录,“你是说在即将从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她——林沫提出临时换成道具人?然后道具落地,没到10秒,爆破提前开始了?” “对,就是这样的。”元萌萌认真地看着警官的眼睛,“如果不是林沫,我俩现在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警官挠头:“我不是不信你,但这太难解释了。”说罢转向一边温柔恬静的女孩儿,“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爆破会出现问题呢?” 林沫为难地摇摇头,第六感这东西上哪儿给人解释去? “直觉?”警官试探地问。 “直觉。”林沫一本正经地点头。 警官顿时哭笑不得:“你这简直就神算啊!” “不是她神算,”一直在旁静默不语的元先生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是我提醒她的。” 话一出口,连林沫都不由侧目,却被他握住了冰凉的手。 “您是……”警官犹豫地问,不由自主地对这个年轻男人用上敬语。 元焯自怀中取出一枚U盘,递给警官:“这是录音。” 警官随手插/进笔电,很快自动播放起来: ——(女声)活是你gān的,钱是他拿,出了事都是你遭殃,这口恶气你怎么咽得下? ——(男声喘息)我能怎么办,他是我师父。 ——(女声笑)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何况,你无偿替他打了这么久的工,连他的赌债都是你还……有什么恩早还清了。 ——(男)可…… ——(女)上次你跟我拿的钱,还在吗?呵,又被那老家伙输光了吧?……弄死他,不然你迟早要被他给榨gān。 ——(男声低喘)你说怎么gān!我做! ——(女)……后天城楼爆破的戏码,老家伙是不是又全都丢给你了……别怕,做完之后把这东西吃了……事发的时候你人还在医院。谅他有口难辩工作都是你在做,他连复查也不查……” ——(男声喘息加重)……你怎么说,我怎么做……琴,都听你的……听你的…… 录音渐渐被jiāo错的喘息覆盖,间或传来女子的呻/吟。 在场的男士面色尴尬,更不要说林沫和元萌萌,早已面红耳赤。 警官还想再听后续是否有有效信息,鼠标却被元先生快速地取过,双击,暂停。后面的龌龊,他不想拿来污了他的女孩的耳朵。 “这俩……是谁?这东西,哪儿录的?” “剧组原来的主演之一,左琴。”齐征长期听取收音,对左琴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另外一个,多半是……今天临时请假没来现场的刘飞,助理爆破师。” 警官一边记录,一边追问:“这东西是哪里录来的?” “天颐,十层,茶水间。”元焯平淡地说。 “茶水间?”警官嗤笑了声,“还真是……劲爆。” …… 从警察局离开的时候,天色已黑,门外挤满了闻风而来的记者。 尽管个中yīn谋的消息尚在封锁中,但这么大的爆破事故,当红小天后和新锐导演都牵扯其中,狗仔们自然兴奋难耐。 没想到的是,守在警局之外的他们,居然有了“意外之喜”。 警车停在台阶之下,有眼尖的人发现被从车上带下来的年轻女人很是眼熟。尽管她戴着墨镜,可染红的沙宣短发,黑凉的chock,高帮的皮靴和耳后的皇冠纹身……依旧立刻被辨认出来。 “左琴!这是左琴——” 快门噼啪作响,人cháo刹那间涌向台阶。 带着墨镜和鸭舌帽的左琴,被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领着走上台阶。尽管警察一再解释:“别拍!这只是例行调查”也无济于事。 他们还没走到台阶最上方,自动玻璃门就缓缓地打开了。 两男两女出现在自动门后,清一色的俊男靓女。 元萌萌和齐征是镜头前的老面孔了,而另外的,一身白色卫衣、牛仔裤的恬淡女孩儿,束着最简单的马尾,发尾温柔地垂在肩头,露出jīng灵般安静而美丽的面孔,与身侧满面冷峻却温柔地护着她肩膀的斯文男人让众人眼前一亮。 新闻!新闻! 出于职业敏感,狗仔们迅速地转移了镜头,朝向元焯和林沫——尽管他们中的大部分,一时之间压根不知道这对璧人是谁。 林沫和元先生站在台阶的最高处。 警察带着左琴,站在几层台阶之下。 落在镜头里,便是白衣女孩儿以怜悯的眼神,俯视着阶下láng狈落网的女人,一边是纯白无瑕,一边是欲望满身,一边是悲天悯人,一边是利欲熏心,像截然相反的对立面,迅速占领了社jiāo网络、娱乐网站的头条。 当天晚上,整个粉丝圈都在打听两件事: 第一,《故园山河》的女主角是元萌萌和谁? 第二,我们家元先生旁边的女孩儿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w= 左琴木有原型,反正就是我讨厌的一类人! 以及,宝贝儿们,是时候吃点糖了^o^ 第24章 意相通(3) 开车回到酒店的时候,早已深夜, 就连常年蹲守的狗仔也已疲惫不堪地各自散了。 林沫被元先生喊醒时, 正歪在副驾驶座上睡得天昏地暗, 迷迷瞪瞪地睁眼:“来、来了。”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安全带勒回座椅, 这才恍然清醒。 元焯侧身, 替她解开安全带:“做梦了?” “嗯……”她梦见正在柔软的塌上耳鬓厮磨, 忽然被导演叫去拍戏, 一时间又急又窘。现在清醒过来, 才意识到居然是个不可描述的梦,顿时面红耳赤。 “梦见什么?”元先生随口问。 林沫匆匆拉开车门跳下车,借着夜风凉凉脸:“没什么!” 元先生走到她身侧,俯身低头,凑近她的面孔。 她垂下眼睫, 心如擂鼓。 元先生抬手,抚上她的唇角,拇指一抹:“多大人了,睡觉还流口水。”说罢,转身替她关上车门, 走了。 林沫又气又窘, 擦着gāngān净净的唇角辩解:“哪里有口水啊——”说着追上前去。 某人却忽然止步,回身, 迎上追来的小丫头,俯身一吻, 角度刚好,亲了亲她的唇角。 “现在有了。” 两人追追闹闹回了酒店,好在夜已深,又有直达的电梯,一路上没遇见闲杂人等。 等林沫开了酒店房门,昏huáng的灯光,瞬间才将两人的记忆带回了那夜,气氛顿时暧昧起来。 元焯停在门口,手扶着门框:“早点睡,我先走了。” 林沫迟疑:“已经这个点了……” “嗯,这里也没有空房间了。”元先生淡定地说,“这会回去,天亮刚好进公司。” 听了都心疼……林沫咬唇:“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吗?” 元焯沉吟:“左琴的事,我还有些东西想查一下。” “哦……” “走了,明天好好休息。”因为事故的原因,剧组停工一日,刚好让大家透一口气。 林沫看着某人挥挥手,转身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再定睛一看,果然,从来都腰板挺直的元先生微不可查地微微弓着背,走路的姿势也没有平时挺拔。 她无声地追上前,一手拉住他的胳膊,果然发现他放在身前的手握拳,正抵在胃部。 “又疼了?”林沫看着他泛白的脸色,蹙起了秀气的眉。 元焯沉默了一下,终于点点头,立刻被小姑娘拉起手腕就往回走。 直到两人都进了房间,林沫反身利索地锁了房门,顺手扣上防bào锁,手背在身后,义正言辞:“不许走,身体不舒服还敢开夜车,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 元先生单撑着台面,看着面前难得qiáng势的小姑娘,唇角一弯:“……都听你的。” 因为咖位的关系,林沫的这间客房并不大,玄关左手是gān湿不分的卫生间,再往里间是一张双人大chuáng的卧室,唯一舒服的是落地窗旁的阳台,放着贵妃塌和书桌。 被林小沫拉到阳台的贵妃塌躺下,元先生就看着拿簪子绾起长发的小姑娘开始像个小陀螺似的在屋里转——收拾衣物、烧水、煮面、搓毛巾,忙得一刻不停。 直到托着腮帮看着元先生一口一口将她煮的烂面条吃得连面汤都不剩,林小沫才终于呼出一口气:“胃好点了吗?” “嗯,”元焯放下筷子,眉眼舒展,“好多了。” “怎么落下胃病了?”林沫说。 “留学时候吃不惯,忙起来就没空吃,落下的老毛病。” “哦。”林沫的眼神一黯,转过脸去收拾碗筷。 失落的眼神落在元先生眼中,他抬手拉住她的手腕,稍加用力便把人带进怀里,胳膊顺势一圈,将娇小的女孩儿整个箍在胸前,低头埋首在她耳畔:“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脸?” “没有。”依旧嘴硬。 他低头,轻轻在她泛红的耳廓一咬:“真没有?” “没有……”红晕立马从耳廓蔓延到颈后。 元先生的眸光渐沉,顺着柔软的耳廓轻吻,最终含住饱满的耳垂,不轻不重地咬在齿间轻磨,感觉小丫头在膝头轻微地一扭,才松开口,低低地开口:“……说说,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 林沫被他磨得浑身乏力,手撑着桌面想站起身,却被牢牢地箍在身前动弹不得,最终只好放弃反抗,半真半假地说:“在国外的时候,没人做给你吃吗?” 元焯把下巴靠在她肩头,反问:“谁做给我吃?KIKO?那小子连泡面都煮不熟。” “……谁说KIKO了,”林沫别扭地说,“周小姐呢?” “周小姐?”元焯想了许久,才终于从记忆里挖出这么号人,当初与他同一拨留学生,因为家里有点故jiāo,刚出国的时候她还曾主动联系过一两次,但很快就因为得不到回音而断了jiāo情,“周珏?她为什么……会做给我吃?” 林沫歪过腰,和他拉开一点距离,盯着他墨色的眸子:“……当初你们没在一起吗?”现在当然早就分手了,前些年她还看见过周小姐的婚讯。 “……谁说我跟她在一起过?” 林沫愣了下,顿时觉得自己的答案有点傻:“……你大哥。” 元尧。 元尧告诉她,因为被她害得落下肺炎耽误了圣安的入学,又因为她迟迟走不出养父母离世的yīn影,所以元焯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了去圣安的日子,导致与周珏几番争执,闹到要分手。 她原本将信将疑,可是在元正航的寿诞上,周珏的第一舞被安排给了元焯,聚光灯下,众人的目光当中,年岁相当的两人仿若王子公主,舞步默契,浑然天成。而自从养父母离世之后,就远离社jiāo的她,却像个躲在yīn影里的小可怜,无人问津。 在这种鲜明对比的刺激之下,她逃了出来,在庭院里遇见了元尧。 “你喜欢他吗?喜欢就离他远点!周珏才是他从小喜欢的人……你不过是他的累赘。你还想拖累他多久?要把他害得跟你养父母一样才满意吗?” 元尧的话给了她当头一棒,终于决心还她的小元哥哥自由——他对自己好,割舍不下这段从小到大的兄妹情意,不能为了这种事耽误了他的前程,更何况……她命中带克啊!相士说她克亲,所以生来无父母,就连被收养都会再次沦为孤家寡人,这样的她,配不上小元哥哥。 “……他?”元焯的声音变得低沉,“他跟你说我喜欢周珏?所以,你一气之下就和沈霆在一起了?” “沈霆?”这次轮到林沫惊讶了,“跟沈叔叔有什么关系?” 听见林沫管沈霆叫“沈叔叔”,再一次验证了元焯的猜测——关于周珏,关于沈霆,都是有心之人要拆开他们,叫他们彼此怨恨设下的局。 “有心人”所图为何,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回到了他身边。 双臂将她箍紧,元焯在林沫耳边哑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林沫尚未搞明白,这事儿怎么就牵扯上了养父的旧部。虽然,当初她去念书确实是沈叔叔的安排。 可元焯却不愿说,他不想让他的小姑娘知道,在大洋彼岸的那些年,每每想到她爱上了别人,或许嫁给了别人……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让他夜不能寐。也不想让她知道,在年少无知时,他们曾经对彼此不够有信心。 这些都过去了,曾经的怀疑,他只想用后半生的倾心相待作为补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轻轻地,在她的耳后一吻,元先生说:“对不起,我没有早点找回你。” 作者有话要说: to be continued... 第25章 意相通(4) “空调是不是开得太高了……” 感觉源源不断的燥热从领口飘出,林沫脚尖一勾, 试图起身去拨弄空调。 可惜浑身无力, 被元先生轻轻一扯, 她就又跌坐回来,倒是酒店的白色拖鞋滑落在地, 露出白皙的脚趾来。 元先生听见声音, 循声看见某人幼白的脚趾微微蜷着, 上下不得, 眸光一暗, 抱着她站起身来,反身放在贵妃塌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沫忽然想起,几小时前坐在元焯车上睡着时候那个不可描述的梦,就是她躺在这样一个柔软的塌上,薄衫半褪, 低头看见某人埋首在她身前,肩颈的肌肉像起伏的山峦,满是与斯文面孔毫不相称的力量。 “在想什么?”他俯身在她的脸孔上方,因为俯身的角度,针织衫的领口坠开, 从林沫的角度刚好看见内里结实的胸膛。 林沫赶紧移开视线, 红着脸低喃:“面条够不够,要不我再多下一点……” “不够,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眉眼,像是看也看不够, “我还没吃饱。” “那我去做。”她如蒙大赦,撑着卧榻坐起身,却被他抢先一步,双手撑在身侧压住了。 “不用,”元先生嘶哑的嗓音和情cháo涌动的眸子充满了危险,“有你就够了。” 燎原的吻,如电流从他的唇蔓延至她的,顺着唇瓣,到下巴、脖颈,到领口……他的手指微凉,碰触在她发烫的肌肤,引起阵阵涟漪。V领的针织衫本就宽大,被他一拨,径直歪到一边,露出整个白皙的肩头和极细的鹅huáng色胸衣肩带。 乍然一寒,林沫睁开眼,只见眼前的一幕与梦境何其相似,整个人紧张得恨不能揪成小小的一团,躲进元先生的衣兜才好。 看着身下的女孩儿不知所措的模样,元先生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又预感到了什么?” 林沫抿着嘴直摇头。死也不想告诉他,这一幕她刚刚梦见了,甚至还梦见了他背后山峦起伏的肌肉纹理,和顺着肌肉线条慢慢滚落的汗珠…… 元先生起了戏弄之心,捏起蕾丝肩带轻轻拨到肩下,指腹从她肩头摩挲而过,不怀好意地低笑:“这个……有没有预感到?” 林沫摇头,感觉心脏快要从喉头跃出来,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他手指撩过的地方,却又不敢睁眼去看,只能蜷着脚趾,勉qiáng让身体不要发抖。 “那这个……呢?”在她肩头轻轻一咬,又从咬化成了吻,渐次落下,游走在内衣的边缘。 终于,林小沫同学破了功,轻而短的一声呻/吟以溢出唇瓣,顿时臊得撇过脸去。 元先生终于不忍心再撩拨她,或者说,他的自控力已经不足以再继续撩下去,总算是双臂一撑,与她拉开距离:“我可以等。” “……等什么。”星眼迷离。 “等……”他伸手,将她敞开的领口合拢,俯身在她唇瓣一吻,“……新婚之夜。” 林沫心中的小人,顿时分裂了—— 小天使拍着胸口,庆幸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 小恶魔却双手捂脸:小元哥哥,我梦里明明更激烈…… 直到,元先生熄灭了chuáng头灯,林天使与林恶魔犹自jiāo战不绝。 看着穿着保守睡裙,背对着自己辗转反侧的女孩儿,元先生叹了口气,长臂一拢,让她整个人嵌进自己怀里,手指与她jiāo握,下巴贴在她刚洗chuī过香喷喷的发丝上,满足地一声喟叹:“别动。” 林沫登时静了下来,只听身后的人说:“有些话,早就该跟你说……白天,我以为再也没机会告诉你,才发现拖得久了也许真有一天,再没办法告诉你。” 林沫想回头,却被他箍紧了:“别回头。” 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神情—— 作为被外界认定为“没有继承权”的元氏私生子,从小身体孱弱的元焯除了他的小顺,事实上一无所有。 出境那天,他在机场一直等到广播里最后一遍播放登机通知,知道最后都没有等来那个小小的身影。入学之后,他寄回国的书信杳无回音,林沫就像是他梦里的虚拟人物,从此消失无踪。直到,从国内传来消息,说是她跟养父的旧部出了国,订了婚,从此与旧日再无瓜葛。 那时候,他发狂地想回国,却被父亲扣下护照,寸步难行。他每天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每日从眼睛一睁醉醺醺到深夜……直到KIKO作为新室友搬来,硬bī着他走出封闭的世界。渐渐地,他好像忘了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丫头,却始终不舍得扔掉书桌上那一张最后的合影。 KIKO说过,如果他一直是他们初识时候的样子,绝壁不会跟他做朋友。 但后来的他一头扎进学业,在jīng英云集的圣安作为首个拿到大考满分的天才华人学生,被推荐给顶级投行做实习生。别人走了、睡了,他还在电脑跟前忙碌,甚至到了被老板赶回宿舍“补觉”的地步……直到最后,在每年都有学生不堪重负轻生的圣安,他甚至因为每年修别人双倍的课程,而提前了一年毕业。 可毕业后他没有回国,而是接手了元氏在海外的一家业绩量毫不起眼的门店,花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让它成为元氏海外门店中业绩最亮眼的一家……直到这时候,他才收到了老爷子的亲自邀请,让他回国,“协助”管理元氏。 而这个时候,他在众人的口中,已经从“元家那小子”变成了“元先生”。 这其中,经历过怎样的跌宕,有多少折磨的时刻他无比想念那个会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小姑娘……都成了他的独家记忆。 “小顺,”元焯的口吻很平,像是无波的海面,压抑着底层的汹涌,“在国外的时候,我以为你和沈霆走了,甚至可能结婚了。” 林沫一怔,简直哭笑不得:“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这么说,甚至还有你和沈霆在民政局和机场的照片。”元焯将脸埋在她的发丝中,“……你听我说完。” “好。”她也曾误以为他和周珏在一起了,不是吗。 “……我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就算你真的嫁给了沈霆,”他声音格外低沉,“也会把你抢过来。” 林沫在黑暗中睁圆了眼睛,就算她已为人妻? “是不是觉得……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他自嘲,“根本不是什么君子,道德、规则统统都不讲。” “不……不会,”林沫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着来自他胸膛的温度,“我一直觉得这世上只有你把我当宝,但又怕是自作多情……” “再加一个人吧。” “嗯?” 他吻了吻她的耳根:“你自己。我要你拿自己当宝贝,像我对你一样。” 林沫微笑,他总是让她觉得自己……值得被爱呢。 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嵌在自己怀里更舒服,元焯轻声说:“睡吧,亲爱的。” 她哪里睡得着?经历了死里逃生,又被他一番撩拨告白,此刻眼睛一闭战火纷飞、激情四she……她感觉自己快要jīng神分裂了。 可身后的男人呼吸渐渐平稳,一点点变慢,显然搂着她让他睡得份外安心。 林沫努力保持了许久没动,直到确定他睡沉了,才慢吞吞地从他怀里挪出来,转过身,与他面对着面。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鼻尖、唇瓣,抬起手,无比温柔地落在他的脸颊上,手指轻轻地摩挲他线条冷硬的面孔,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薄薄的唇瓣……即使眼睛看不见,她的脑海里也有他清清楚楚的模样——少年时的,青年时的,jiāo叠在一起,都有着她最爱的模样。 “……我爱你。”黑暗中,她无声地说,“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久到,她以为那只是亲情的从前。 * 林沫是被元焯的手机响惊醒的,睁开眼见元焯已经靠坐在chuáng头。 看见她醒来,他身手温柔地在她的发丝中轻轻爱抚,一边说:“许鹤,什么事?” 听筒里的声音若隐若现:“元总,你还好吧?我看到新闻了,你和林小姐……” “她没事。” “那就好……”许鹤说,“另外有件事,我觉得您可能要上微博看一下。” 挂断电话,林沫看见刷着微博的某先生嘴角渐渐弯起,不由好奇地勾头去看:“什么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放大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儿仰面倒靠在男人膝头,面上的红绸被他大手撩起,露出jīng巧的面孔来。 林沫惊讶地坐起身,从他手里拿过手机,便看见一行小字:你们老公的新娘? 作者有话要说: 元先生是聪明人,但不是天才~他所得的一切都是自己拼出来的,无论金钱还是地位。 so,酱紫的他不会把属于他的任何拱手让人,且会不择手段。 表看小元哥哥对小顺像个温柔的情人,对旁人……可是毫不留情哒=3= 这样的他是你喜欢的爱人吗? 第26章 风起(1) 照片是开机仪式时被狗仔抓拍的,稍显模糊, 角度也不好, 可仍旧能认出那是元先生和林沫。 原本用来覆盖摄像机的红绸落在她脸上, 而元先生刚巧替她揭开。这一幕像极了新嫁娘被掀起了红盖头,尤其是林沫一眼可辨的欲语还休。 尽管元焯心情不坏, 甚至云淡风轻地评价:“手速还不错, 可惜拍摄手法有待提高。”但林沫并不愉快, 不过随手一翻, 就看见元先生的微博已经被攻陷。 曾经默认“不gān涉元先生私生活”的财经粉们也纷纷按耐不住前来求证:接二连三的同框, 难道,他们元先生真的栽在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手里了吗? 当先最上方的一条,格外扎眼【元先生,自米兰时期我就一直关注你,本以为你与其他富二代不同, 没想到,归国后也不过是跟不入流网红厮混而已,着实幻灭。】 居然还有不少人给这条点了赞。 林沫虎牙咬着下唇,皱起眉:“又把你给扯进来了……” 她还想往下翻,却被元先生抽走了手机, 拇指一按直接给熄屏了。 “没什么可看的, ”将手机丢到一旁,元先生淡定地在她额头一吻, “闹一闹没意思就消停了。” “我怕会拖累你,”林沫很清楚,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一个值得信赖、专业的形象多么重要,一旦被扣上纨绔的帽子,首先元老先生就不会给他好脸色,“我给卉chūn说说,还是澄清一下吧。” “澄清什么?说你不是网红,还是说我不是纨绔子弟?又或者,说我没有被你诱惑?”他俯身贴近她耳畔,低语,“……除了对你的评价,他说的每个字我都认可。我就是想把爱人放在手心的普通人,没什么值得掩饰。旁人觉得我是怎样不重要,爱幻灭就让他幻灭去吧,与我何gān。” 林沫轻轻朝后退了一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演戏是工作,爱情是生活,我不想混为一谈。尤其是现在……”现在和她捆绑在一起,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元焯沉默,抬手在她头顶一揉:“我尊重你的想法。”尽管对于网民自发的猜测,他本是乐见其成的。 他起身,背对着她脱下纯白的T恤,俯身去取挂在一旁的衬衣:“……你不想公开,我们就不公开。这些事,你不用操心。” 林沫鼻子一酸。 他已经转过身来,一手系着扣子,一手在盘膝坐在chuáng边的林沫头顶一揉:“你到现在还没明白,我从来不怕被你‘拖累’,只怕你不来‘拖累’吗?” “我懂……”她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又隐隐透着些许固执,“可是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不做你的负担,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 “好。”他毫不犹豫。 林沫跳下chuáng,取了元先生的领带过来,垫起脚细细地替他系起:“不过,我总觉得有点不安,我总觉得左琴不是一个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元焯轻笑,看来她的敏感不曾消失。他正在抽丝剥茧地追查,左琴和那个爆破师是直接肇事者自然不能放过……而背后的始作俑者也一样要付出代价。 “小顺,”元焯低头看着她长长的眼睫,“你只管专心拍戏,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留给我来操心就好。” 林沫知道自己做不来勾心斗角的事。说白了,她喜欢演戏,却厌恶娱乐圈,讨厌没有隐私的生活,也厌倦人与人之间赤/luǒluǒ的等价jiāo换。 在元先生温柔的轻吻里,她终于点了头:“……我知道了。” 元焯要赶回N市,林沫要留在影视基地准备明天的拍摄,一时间难舍难分,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把元先生推走了,正要摸出手机,门铃却响了。 来人是卉chūn,顶着红扑扑的脸挤进门,上上下下在林沫身上一通检查,末了长舒一口气:“还好你没事!这剧组安保行不行啊,不行咱不拍了!” 林沫牵她进屋,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不关剧组的事,这次是有人背后捣鬼。” 等林沫把前因后果一一讲了,卉chūn一口水也没喝得下去,愣了半晌才骂了句脏话:“我就知道左琴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天我在天颐碰见过她,在洗手间里补妆来着。” “哪天?” “就事发前几天,”卉chūn仔细回忆了一下,“不过说起来……在遇见她之前,我还遇见了另一个人。” “谁啊?” 卉chūn犹豫了一下:“元总,我出电梯时候刚好遇见元尧、元总,紧接着在洗手间遇见的左琴。” 林沫一愣,又是他。 “我总觉得,他对你……特别有敌意。”卉chūn试探地问,“之前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林沫摇摇头。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之……但愿天颐不要被元总接手,如果是小元先生接手,咱们就好过得多了。”说着卉chūn紧蹙的眉头一松,“说起来,网上你跟元先生的那张‘红盖头’的抓拍,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闹得沸沸扬扬,想看不到也难。 “拍得跟剧照似的,”作为林沫的经纪人,并不觉得这个“天降”的曝光是件坏事,“其实元先生要肯出道,保不齐比俞沛之类的还火……不过,以元先生的身家肯定不会做啦。” 见林沫若有所思地不接茬,卉chūn才终于想起正事:“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说着得意洋洋地从包里取了份文件递过来,“要不是为了这个,我昨天就杀过来看你了。” 林沫接来一看,居然是试镜通知书,造星能力出众的丘真工作室正在筹拍的民国剧《庭院深几许》女二号冷秋。 “别怪我没争取女主角,”卉chūn说,“女一号早就定了曲芳准,现在剩下的也就这个角色最好。” “已经很好了,”林沫将文书贴在胸口,“原著我看过,当初最喜欢的就是冷秋。” 卉chūn松了一口气,她多担心自己辛辛苦苦“抢来”的角色被自家艺人嫌弃,毕竟……她现在是有“背景”的人了。 林沫问:“还有咱们天颐的艺人吗?” 卉chūn犹豫了一下,说:“还有辛燃,我听说她的经纪人也在跟制片方争取。” 林沫脱口而出:“也是冷秋?” “嗯,毕竟除了女主角,也就冷秋的人设最吸粉。”说完,卉chūn大力在她肩头一拍,“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她虽说之前名气比你大一些,但从外形上说没你合适。” 想到那个艳丽而倨傲的女明星,林沫感觉脑仁都疼——那不是盏省油的灯,而且还是盏觊觎她家小元哥哥的灯。 正说着,卉chūn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先是笑盈盈的,却很快变了脸色,看了林沫一眼,正色对手机那边的人说:“……不可能,她是我的艺人,所有行程是我安排的。怎么会出现戏碾戏?” “许露早就不是林沫的助理兼经纪人了啊!”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怎么可能——” 说到最后卉chūn几乎动怒:“戏我们可以不拍,但话还是得说清楚。林沫是个认真的演员,对于接下来的角色一定会全身心地投入,同时接两三部戏赶场子的事,我们不会做。至于许露的事,我们公司会给出说法的。” 挂断电话,卉chūn的胸脯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林沫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会提到许露?”那是她的前任经纪人兼助理,早在大半年前就离开天颐,自然也早不管林沫的事了。 “……气死我了!”卉chūn来回踱着步,“这个许露,居然顶着你助理的名义跟片方jiāo涉!” 林沫吃了一惊:“什么?” 卉chūn问:“当初她离开天颐,没发公告函吗?” 林沫回忆了一下,还确实没有。本来这种是应该是继任者来做,可惜并没有人接替许露的班,加上林沫的通告本来就少,一来二去谁也没想起这茬事。没想到,如今她刚刚有点起色上了热搜,就被钻空子冒名顶替了。 “你别急,”林沫轻声说,“许璐好歹也在圈里待了许多年,不至于做太出格的事。” “还不够出格?”卉chūn抓得头发乱七八糟,“她跟丘真那边说,你手头已经接了两部戏,《庭院》剧组需要配合你的拍摄档期,尽量压缩拍摄时间。简直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沫知道,卉chūn为了争取《庭院》的角色废了不少jīng力,而相对于圈子里的大花小花们,自己并没有优势,被许露这么一搅合,很可能就被剧组放弃了——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组里的演员拍着手头的戏,想着两小时后其他组的台词,不光情绪不到位,甚至在补镜头的时候很可能找不到人。 卉chūn正在气头上,只听林沫温声安慰:“她不能代表我的意见,也不能代表天颐。卉卉你别急,我来给许露电话。”说着,一边拨电话一边走到阳台上。 对于这个接手没多久的年轻女艺人,卉chūn一直有点拿不准——你说她EQ高吧,被圈子排挤了这么多年她都没能翻身。你说她EQ不高吧,她待人处事叫人如沐chūn风,又挑不出半点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于这个有着和当下娱乐圈小花完全不同的长相、气质的女艺人,实在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约是“人淡如jú”。 以她温吞吞的柔弱性子,卉chūn本以为她绝不会跟许露当面对峙——毕竟,许露当初离开没少诋毁林沫,也没见她正面辩解过。可现在,见经纪人着急上火,她却二话没说地把事揽到自己肩上。 卉chūn看着窗边淡定自若的林沫,暗暗心想——或许林小姐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么弱不经风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次元发生了些事,心情格外沮丧。。 有点码不出如沐chūn风的句子TOT 第27章 风起(2) 林沫原以为许露总归会停一停才接电话,没想到, 刚拨就通了。 许露的声音透着颓废的神气:“林大小姐居然还存着我的号码?还真是荣幸。” 林沫直入主题:“你和丘真那边说我手头有其他戏约了?” “嗯, 说了。”许露先是笑, 不知怎么忽然歇斯底里地一通咳嗽,半晌才回过气来, “我不光跟丘真那边说了, 还有其他找你的摄制组, 我也一样这么说了。” 林沫一愣, 便听那边咯咯直笑:“什么综艺, 电影,偶像剧……来找我的,我统统都说了你忙,接不了。那又怎样?我又不拿你工资,你能把我怎么着?” “为什么?”因为咬着下唇, 林沫的唇色cháo红,“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露一边咳嗽一边笑:“为了报复你啊,白莲花小姐。” 对面的冷嘲热讽,自然叫人听了不舒服,但更重要的是, 林沫从许露那边听见了孩子的嚎啕大哭, 甚至已经哭到嘶哑的份上。她按捺住心中的愤懑,只说:“宝宝在哭, 你先去安抚一下吧,我等着。” 许露似乎愣了一下, 转而捂着嘴边咳边说:“少给我装善人,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背景里宝宝的哭声愈演愈烈,隔着电话林沫听着都心惊胆战,可许露却依然冷嘲热讽,就像对孩子的死活不闻不问。 最终,林沫熬不过内心的不安,追问:“你人在哪里?” 一直在旁等林沫电话的卉chūn,见她挂断电话后立刻急匆匆去拿外套,连忙追问:“去哪儿?” “找许露。” 卉chūn追在林沫身后出门:“她在哪?” “门仓。”那是临市最大的jīng神专科医院。 * 卉chūn开车载林沫去门仓,一路上林沫一直沉默不语。 “当初,许露是为什么离职的?” “说是家里出了事,照顾不过来,加上……”林沫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直说了,“加上跟着我遭遇过不少糟心事,四处碰壁。听说四处奔波,收入却不高,还被婆家鄙视,一直bī她辞职做全职太太。” “什么糟心事?”对于林沫的特殊体质,卉chūn一直不能理解,毕竟她们也搭档了大半月,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所有人都言之凿凿,煞有介事。 “比如有一场戏里有条蛇,是驯化的。下戏的时候,很多工作人员都过来合影,”林沫看着窗外,回忆说,“但没想到,许露从我手上接走蛇的时候,它忽然就发狂了。” “之前在你手上好好的?” 林沫点头:“好好的。”不过在接手的瞬间发狂,眼看蛇头朝着许露,林沫在情急之下伸手去抓,蛇反身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口,她被送医院又是挂水又是清创……完了手上还留了俩窟窿,许久没消。 “在你手上好好的,到她手上发了狂,”卉chūn表示不能理解,“那怎么能赖到你头上?” 林沫一笑,是啊,局外的卉chūn会这么想。可对她先入为主的人却认为,这是因为接近她才遭的殃,毕竟类似的事不止一次。 听完林沫又补了几个诸如高速上车抛锚,导致在休息站过夜一类连累许露的事之后,卉chūn直摇头:“都是巧合。何况你都提醒他们了,他们自己不在意,赖谁啊?” 林沫看了眼一心维护自己的卉chūn,紧绷的情绪不由放松几分,她跟小元哥哥可真像,无条件地站在她一边。 可没有想到,到门仓医院之后却查无许露此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沫和卉chūn面面相觑,正要离开,却被护理站的小护士叫住了。 “请问……你是林沫吗?”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小护士格外高兴:“我就说是你!你比照片上还漂亮!” 叽叽喳喳一通,林沫终于听明白,小姑娘是KI的品牌死忠,前日刚刚去了KI新一季的发布会现场,对会场数米高的林沫与元先生的写真记忆犹新,几乎拿林小姐当成人生榜样,只盼有生之年能像她一样和元先生同框一场。 有了新晋小粉丝的帮忙,林沫才总算查到了许露的消息。 “我记得她,”小护士指着电子病历上苍白的女人说,“她当时因为抑郁症进来的,独身带着个奶娃娃,也没个人照应,我们还帮忙照料了好些日子。” 林沫追问:“那后来呢,治好了?” 小护士摇摇头:“病情反复得厉害,后来就自主出院了,再往后也没回来复诊。” 出了医院,卉chūn问:“她说自己在这里的?” “嗯。”林沫看了看医院四周的平房,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或许,许露就在那里。 门仓医院建院已久,周遭的建筑也跟医院一样历史悠久,南方城郊特有的白墙灰瓦,青石小巷,偶尔还能见到提着痰盂去公厕倾倒的老人。 卉chūn跟在林沫身后穿过小街小巷,似乎漫无目的,却又像在找寻什么。 “沫沫,你确定许露在这里?” “不确定,”林沫笑笑,“只不过是直觉。” 正说着,路过的一间老旧小二楼里,传来了小孩子歇斯底里的嚎哭。 林沫神色一凛,走到楼前,只见房门虚掩着,里面yīn暗暗的,没有开灯。 “有人吗?”她边问,边推门走进去。 屋内却没人应声,直到林沫和卉chūn完全踏进屋内,才听见从楼梯中央传来沙哑的女声:“你居然真找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们这才看见楼梯上坐着个穿着半新不旧的棉睡衣的女人,头发凌乱的盘着,睡衣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眼袋暗沉,面色无华,指间还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许露坐着没动,长长的烟灰落在裤管上也不理,对楼上孩子的哭声置若罔闻。 林沫看了眼半死不活的许露,毫不犹豫地从她身旁绕过,径直上了楼。 二楼的采光比楼下略微好些,但因为窗帘拉着,也是一片昏暗,一岁左右的小孩子蜷缩在chuáng上,闭着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沫走过去,将面朝墙壁的孩子拉到身边,立刻被他面huáng肌瘦的模样给吓到了。小小的孩子,面颊居然已经凹了下去,眼窝也一片清灰,鼻涕眼泪gān在脸上成了白白的一片,简直不忍直视。 孩子闭着眼睛只管哭,被林沫抱进怀里之后,条件反she似的就朝她胸前拱,像要寻奶喝,抓着林沫衣襟的小手瘦骨嶙峋,完全没有奶娃娃柔嫩饱满的样子。 林沫心疼地将孩子抱在怀里,起身便看见许露夹着烟靠在楼梯口,身旁站着一脸戒备的卉chūn。 “他饿坏了。”林沫不无指责。 许露的表情很诡异,不知是哭是笑:“嗯,快饿死了。” 听见靠在肩头的小脑袋发出异样的呼哧声,林沫伸手在宝宝额头一摸,滚烫,顿时又气又急:“他在发烧,许露!你的孩子在发烧。” “我知道,”许露吸了口烟,全数吞进肺里,“当妈的都活不下去了,孩子不该陪着死吗?” 林沫一咬牙,不再理会她,朝卉chūn说:“走,送医院。” 卉chūn见孩子奄奄一息,当然不会拒绝,但她以为许露一定会阻挠……没想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却只是默默地跟着她们下楼,看见天颐给林沫配的那辆保姆车时,许露明显愣了一下,终究没出声,坐进了后排。 送到医院,挂了儿科急诊,医生一通检查之后怒不可遏:“你们怎么做的家长?发烧、营养不良,肠痉挛急症……居然现在才送到医院里来?” 目光在林沫、卉chūn、许露三人脸上扫过,最终认定抱着孩子的林沫才是母亲,医生似乎多一眼也不想看她:“去办手续,孩子立马住院!” 林沫和卉chūn去给宝宝办了入院手续,监护人那一栏签字的时候,林沫看了眼委顿在旁的许露,最终自己签了名。 林沫和卉chūn都是大姑娘,哪里做过照料宝宝的活?给小家伙又洗又喂,折腾完的时候整个病区已经一片寂静。 走出病房,便看见许露坐在走道椅子上,大概被护士禁止了,一根被掐灭的烟还夹在指间。 “宝宝暂时没事了,”林沫站在许露面前,轻而清晰地问,“现在,可以跟我聊聊了吗?” 许露抬眼,看见林沫雪白的外套上,沾着孩子吐的奶和不明huáng渍,又看看林沫随手束起的长发,终于垂下眼睑:“嗯。” “你先生呢?”林沫问。 许露有些吃惊,她满以为林沫开口第一件事必定是责备自己,为什么冒名顶替跟片方接洽,可她关心的却是自己的生活。 “走了,离婚了,不知道去哪了。” 林沫记得许露是N漂,父母兄弟常年不在身边,当年忽然嫁人让天颐不少人羡慕不已——对方是圈内知名的制作人。 “怎么会弄成这样,你当时不是被派睿挖走的吗?”许露走的时候很是扬眉吐气,当着众人的面对林沫说“姐终于不用受你这扫把星的拖累了”,毕竟派睿与天颐相比,只好不差。 “我有病,”许露gān巴巴地笑了下,“被辞了。” “你前夫也是为了这个事?” “嗯,跟个野模跑了。” “抑郁症用药是可以控制的,”林沫耐心地说,“你何必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哪里来钱买药?就我这个样子,老家的人管我叫什么你知道么?叫二巅子。”许露嘴角一歪,笑得凄凉,“谁想跟我打jiāo道?要不是……我给你捅了篓子,你还会理我?” 作者有话要说: 脑dòng大开。 第28章 风起(3) 空dàngdàng的走道里,许露说话的声音甚至带了回音。 卉chūn和林沫互视一眼, 最终林沫先开的口:“……你是故意的?” 许露把烟叼上嘴才发现没火, 又放下手:“你这么想……就算是吧。” 卉chūn快言快语:“你要缺钱就直讲,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林沫被你害得多惨?之前听说大半年都没接到通告,其中起码有你一半功劳吧?” “谁知道呢?就算没有我, 找她拍戏的也不多。”许露瞥了眼卉chūn, 想笑, 表情却僵在脸上, “新经纪人?” 卉chūn没好气:“嗯。拜你所赐, 才有机会。” 许露不以为忤:“那位,没有找你吗?” 林沫没听明白,转头去看卉chūn,后者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许露哑声笑:“看这样子,你跟我也差不多。” “放屁!”卉chūn难得爆了粗口, “我为给沫沫约戏跑断腿,你在背后使绊子,我俩能一样?”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许露将烟头朝地上一扔,站起身面朝林沫,“总之……今天的事谢了, 钱我缓过来会还你。” 林沫说:“不急。” 许露摇摇晃晃就离开了, 卉chūn拉着林沫的衣袖:“怎么就叫她走了?yīn你的事就没个说法?” 林沫说:“让公司发函吧,推了的天生已经huáng了。《庭院》那边……反正试镜我自己努力争取, 尽人事听天命。”对于jīng神状态如此之差的人,她还追什么责? 卉chūn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正说话, 却听见走道尽头一声闷响,两人回头一看,许露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许露是饿的。 挂了吊水,吃了卉chūn买回来的牛肉面,过了很长时间,她蜡huáng的脸上才透出一点活气。 看了眼一边睡熟了的宝宝,一直yīn阳怪气的许露头一次露出了正常的哀伤神色,gān瘪的手指抚过宝宝瘦削的小脸,深深叹了口气。 “生为人母,我对不起他。” 林沫没有说话,从包里取了一叠现金,轻轻放在chuáng头柜上:“我身上就带了这么多,你拿着救急。明早我还有戏,马上得赶回去,如果宝宝还有其他问题要用钱,直接给我电话。” 话说完,她没再看许露就起身要走。 “你为什么帮我?你不恨我?”坐着的许露忽然开口,“当初我对你并不好,现在还糙掉了你的戏约。” 林沫回身,看向她的眼神怜悯多于气愤:“恨谈不上,但也不喜欢你。就像……你也不喜欢我,不是吗?” 许露凄凉地笑了一下:“是不喜欢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至于被从天颐赶出来。” 林沫正色:“这话什么意思?” “你的新经纪人呢?她在哪里。?” “去车上休息了,她今天开了几百公里的长途。” 许露呵了声:“听起来你很心疼她。” 林沫微笑,没说话。 “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对她用什么真心,”许露凉薄地说,“她跟我,没什么本质区别。” 见林沫静静地看着自己不说话,许露自嘲地说:“不信是吗?她为你肝脑涂地,我对你忘恩负义……你不信我和她是一样的。林沫,我告诉你,你就输在太天真。” 林沫摇头:“我没觉得你忘恩负义。许露,我对你本来也没什么恩情。当初,你做我经纪人也是迫于公司的压力,跟着我金钱名利什么也没赚到,反倒是吃了一肚子亏没地方说。虽然这些非我所愿,但归根到底还是我耽误了你。” 像是没有想到林沫会这样说,许露的面色变了几变,终究渐渐缓和了紧绷的表情,慢慢地说:“我没说错,你就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闯,天真、轻信……还善良得过头。林沫,你真的以为,我是迫于公司压力才来做你经纪人,真的以为我这次背后推你戏约是头一次yīn你吗?” 林沫静静地听她说完,脑海中稍稍回了回,轻声问:“你刚刚问卉chūn,‘那人’有没有找过她,说的就是让你来我身边的人吧。” “我知道你的直觉特别qiáng,可也没什么用。”许露倚在椅背,仰面看着大半年不见越发水灵的女艺人,“你一天还在天颐,还想演戏,就一天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当初能派我来,如今也能派新人来,你懂吗?” 新人,指的自然是卉chūn。 林沫心里明白,却毫不在意:“今时不同往日,我心里有数。不过……还是谢谢你提醒。” 许露直觉林沫和之前在她手里的时候有哪里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又善良得要死,可当初的她说话做事都畏畏缩缩的,像是惊弓之鸟,哪有现在的这种淡定? “……当初在GW高速上车轮爆裂,我们在休息站睡了一夜的那次,是我做的局,也是我传出去,让人扩散的。”许露疲倦地说,“那次你被道具蛇咬,也是因为我身上带了刺激蛇神经的药。” 这些,林沫未曾料到,也没想到许露会在这时候和盘托出。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林沫才问:“为什么?” 许露揉着额角,似乎在努力回忆,慢吞吞地说:“高速那次,是因为你被个电视节提名了女配奖,‘那位’要我传点关于你扫把星体质的黑料出来,多多少少影响点评委的观感。至于蛇的那次,你想想入院削了戏份之后,谁受益最大就知道了。” 对于被蛇咬伤的事,林沫本已经记不太清,被许露一提,半晌终于记起自己入院之后,因为耽误了拍摄进度被削减了戏份,为了保证剧情顺畅给当时同组的辛燃加了许多戏。 林沫没有出声。 许露抬眼看她:“看来你想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会离开天颐?”林沫问,当初所有人都以为许露是被挖了墙角,可现在听她的意思,竟是被赶出天颐的。 “我有病啊,”许露歪嘴笑,“那人大概觉得我不可靠了,哪天忽然发病就把所有事都给抖出来……比如现在。所以,找了个法子让我主动离开天颐,我自作自受而已。” 对林沫来说,许露的确是自作自受,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个前任经纪人,许露对自己的敌意,她心知肚明。只不过,时过境迁,再追究也是làng费心力。 林沫无声地走到病房门口,反身关门之际,轻声说:“宝宝正在长身体,他是无辜的,照顾好孩子。”说完便要离开。 “林沫!”昏暗的病房里,许露尖声说,“防着你的新助理!” 林沫的脚步一下也没有停顿,腰背挺直、头也没回地走了。 * 医院停车库。 林沫走到车旁时,见车窗半落,卉chūn已经歪在驾驶座上睡着了。 她轻轻叩了叩玻璃,卉chūn睡眼惺忪地一擦口水:“你回来啦!”又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快走吧,明早你还要拍戏,今晚可不能熬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沫温声说:“你今天开了好几小时长途,我来吧。” 最终,卉chūn将驾驶座让给了林沫。 车在夜色中的高速路上奔驰,窗外灯火连成一线,周遭寂静无声。 卉chūn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左右翻侧都毫无睡意,终于一下坐直了身子,看向左手边认真开车的林沫:“沫沫,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嗯,”林沫仍旧注视着前方,“你说。” 卉chūn舔了舔唇:“我一直没有跟你提,大概半个多月之前,我接手你的经纪人工作没多久的时候,元总找过我,嗯……元尧元总。” “嗯,找你做什么?”林沫的声音很平静,线条柔和的侧脸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卉chūn说:“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从今往后把你的所有行程都一一向他汇报,其他倒没说什么。” “嗯,”林沫轻笑了下,“看来他对我真的挺关心呢。” 卉chūn俯身,从丢在脚边的双肩包里取出一直只牛皮纸信封,厚厚的一沓:“喏,还在这里,一分我都没动。” 林沫没看,只问:“为什么不动?” “不想动,”卉chūn将信封丢回包里,“我讨厌他,自以为是……金钱至上。” 林沫轻笑了声,评价还挺到位的。 “而且……”卉chūn接着说,“沫沫,我相信你。如果你能红,我能得到的远比这些多得多。” 林沫笑出声来:“卉卉,你就不能说点委婉的,比如……你觉得和我更投缘?” 总算在她脸上看见了笑容,卉chūn长长舒了口气:“这种你都能感觉到的事,就不用明说了嘛——” 正说着,林沫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侧眼一看,来电显示:小元哥哥。 卉chūn替她按了接通放在她耳边。 元焯的男低音立刻传了过来:“小顺,你在哪儿?” “我在开车往片场去呢。”林沫说,“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又在加班吗?” “你从门仓出来多久了?” 林沫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门仓?出来半个多小时了,快到星门休息站了。” “休息站停一下,”元焯说,“我快赶上你了。” 尽管不知道所为何事,林沫还是答应下来,关断电话,她对卉chūn说:“元焯他马上过来,我们在休息站等他一下吧,大半夜的,不知道他怎么过来了。” 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的卉chūn慢慢地说:“是为了这个吧——” 第29章 风起(4) 时间已晚,休息站里人烟稀少。 林沫和卉chūn坐在休息站一隅的小咖啡馆僻静的角落里。 面前的手机上, 是用林沫名字做关键词搜出的最新新闻。 关联词只有两个:jīng神疾病、私生子, 配图无外乎林沫抱着孩子在门仓医院就诊的照片。 刚刚才崭露头角的林沫居然不光已有了孩子, 可能还存在jīng神问题,自然引发热议……甚至许多原本不认识林沫的吃瓜群众也操起了卖白粉的心——都听说这位林小姐霉运连连, 别是压力太大搞出jīng神病了吧? 卉chūn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我就说让你待车里别出面, 让我来。你偏不放心……这下是真糟糕了, 前面许露给惹的麻烦还没摆平, 新八卦又搞得满城风雨。” 林沫蹙起眉:“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这么受狗仔队的欢迎?” 卉chūn哭笑不得:“KI的代言给你微博添了多少粉丝?再加上这两天片场意外, 元先生和你的绯闻……多少眼睛看着你呢,狗仔这会不盯着你,什么时候盯?” 林沫近日一心扎在拍摄里,还真没去关心过微博,只好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卉chūn叹了口气:“算了算了, 这种事让我替你操心就好。” 两人正说着,卉chūn忽然“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托在眼前,口里招呼着:“你过来看!” 屏幕上的直播里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门仓医院,镜头前昏huáng灯光下的许露神色恬静, 目光柔和。 “……嗯, 这是我儿子。” “……她曾经是我带的艺人,现在互相帮忙而已。” 画外音大约是直播的主播, 一阵见血地问:“可我听说当年你离开天颐的时候,跟林小姐是不欢而散, 现在她凭什么还要帮你?” 画面上的许露忽然笑了一下,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眼角已皱纹叠起:“你应该问,为什么当年我们不欢而散,可现在我依旧选择向她求助。” 她盯着镜头,仿佛透过镜头与林沫对视:“林沫,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再怎么讨厌我,你也不会。所以……就算我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如今走投无路,还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法子向你求救。而你……果然还是帮了我。” 许露低头,松散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脸:“这次,就当是我给你的报答。”说完,正面对着镜头说,“看好了,有抑郁症的人是我,有生了病的孩子的是我,跟林沫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一个女艺人能以德报怨做到这个份上,反而惹来一身骚,这样的世界……还不如死了清静。” 眼看着许露的情绪不太稳定,主播连忙将镜头切回自己,对着镜头说:“这就我们今日星播报为大家带来的最新消息,请粉丝们理智追星,不要轻信盲从,么么哒!” 看着直播界面自动弹出,卉chūn眨了眨眼:“这是——怎么一出?” 林沫将发丝勾到耳后,轻轻地说:“是他吧。” “欢迎光临!”昏昏欲睡的服务生忽然jīng神十足的招呼。 咖啡厅入口处,穿着单薄的烟灰色线衫的元焯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林沫她们,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大约是渴极了,俯身拿起林沫面前的果汁杯一饮而尽。 卉chūn看着他亲昵的举动,若有所思地没开口。 林沫问:“你从哪里赶过来的?” “门仓医院。” 果然!卉chūn眼睛一亮:“元先生,许露的那条直播是你安排的?” 林沫朝内挪了点,元焯靠着她身侧落座,云淡风轻地说:“嗯。” “简直神速!”她们这才刚刚发现黑料,元先生居然已经找好了摆平途径?哦哦……全世界的男朋友都这么厉害,女明星也不用什么经纪人了。 林沫拿桌上的热茶壶,给他添了杯温水:“喝点温的,别待会儿胃疼。” 元焯从她手里接了杯子,不由深深看她——本以为,小妮子发现好心办坏事,又是被人偷拍又是被人诽谤,此刻一定非常沮丧,没想到看起来倒挺镇定。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和许露会在门仓?”林沫见他喝了温水,才问,“安排人去门仓直播,总不可能是新闻爆出之后的事吧。”从狗仔的照片上看,已经是傍晚时分拍摄的,从偷拍到发布,再到现在澄清,也不过五六小时。门仓又地处偏僻,从N市开车来都要三四个小时。 元焯笑了下:“为什么不可能是爆出之后?” 这下轮到卉chūn吃惊了,就算是她自诩圈内资源网建得不错,也不敢打包票在半小时内让粉丝数过百万的主播,亲自驱车百多公里去录个澄清视频啊! “许露怎么会同意录这个东西?”林沫敏感地问,“她jīng神状态不好,如果后续狗仔还去找她的麻烦,我怕她更要崩溃。” “沫沫!你又不欠她的,能帮一点是一点,别把什么担子都往自己肩上扛。”卉chūn急不择言,“她这种脑子不清楚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别再跟她搅在一起了。” “卉卉,我不喜欢许露,甚至可以说讨厌她。做我经纪人的时候,她对我的冷嘲热讽远比鼓励要多,她经常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要求角色,能有一句台词都是导演恩赐。”在咖啡厅暖huáng的灯光下,林沫的面庞格外柔和,说起往事格外平静,“我放不下她不是因为念旧情,而是因为她是母亲。我不想……她出事之后,她的宝宝孤苦无依。” 卉chūn对于林沫的身世知道得不多,但大概知道她从小被收养,养父母在她还未成年的时候就意外去世。此刻听到林沫的话,她忽然有些懂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元先生放下杯子:“不会有狗仔去烦她。明天她和孩子就会转院,等孩子状况稳定了,她会出国治病。” “出国?”卉chūn咋舌。许露饭都吃不起了,还谈出国治病? 可林沫却并不意外:“你安排好了?” “嗯,”元焯看着她略显疲惫的眉眼,心中一软,口气也跟着温和下来,“跑了一天,累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林沫这才感觉倦意汹涌:“来的时候是卉卉开的车,我还好……”可话才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卉chūn识趣地拎起包:“既然元先生来了,沫沫就jiāo给你了。我gān脆回公司了,明天我得让公司把许露的解除关系文件发出来,还要给好些个导演制片去电话说明许露那边的情况。” “卉卉,”林沫拉住卉chūn的手臂晃了晃,“辛苦你了。” 卉chūn粲然一笑:“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你的信任啊。”说罢,飞吻一抛麻利地闪人了。 * 林沫和元焯也很快离开了咖啡厅,慢悠悠地走在空无一人的休息站。 月明星稀,高高的路灯替两人拉出长长的影子,并肩而行。 林沫说:“你早上才回去,现在又开过来……一天都在路上奔波,比我还要累啊。” “不累,”元焯淡定地说,“你要相信我的体质,就算现在背着你走上一公里都可以,要不要试试?” 林沫连忙躲开半步:“小元哥哥!”他从前动不动就将她胳膊一拉,扛上背,任她双腿直踢也不放她下来,直到她的小脾气烟消云散、连连告饶,他才若无其事地蹲身将她放在地上。 元焯知道她又想起了儿时往事,不由一笑:“放心,我不会在大马路上搂搂抱抱。”一顿,似笑非笑地说,“再怎么,也要背着狗仔。” 林沫哭笑不得,抬眼见他目光如水,顿时会意……他这是在替她开解情绪呢,怕之前提起孤儿的事让她郁郁寡欢。她心头一暖,绕到他的身前,负手仰面看着他:“不是说有要事去核实?要不,我打车回片场去吧,你忙你的。” 元先生看着路灯下她纯净而温柔的面孔,恨不能将她揽入怀里,不再让她受到一丝风chuī雨淋,半点流言蜚语。可他不能,因为知道他的女孩想独立、想变qiáng、想靠演技在这个腥风血雨的娱乐圈里拼出一片天地。 既然如此,他只要默默地扫除路上的障碍,就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鹤查得差不多了,我今天不必回公司,”元焯拉开副驾驶那侧的车门,“所以,你今天恐怕只能屈尊坐这辆车了。” 林沫乖乖地坐上车,门便被关上了。 从她的视线里,只能看见元先生大步从车头绕过来,拉开门坐上驾驶座,关上门,伸手……打开了远光灯。 顿时车外一片刺目。任谁,也看不见车里的状况了。 直到这时,元先生才撑住两个座椅中间,侧身在尚未反应过来的小丫头唇上一吻,在唇瓣辗转温存了许久才离开。 林沫先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开远光灯,这一吻之后,她终于明了。 在额头一吻之后,元先生才若无其事地坐稳,关上远光灯,系上安全带,侧目看了眼红了脸的林沫:“我送你回酒店。” 又要同住?林沫有点紧张,手指局促地互相摆弄。 这一幕落在元先生眼里,他无声地弯了弯嘴角:“……别紧张,我说了会等你,就不会乱来。” 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亲亲我我!林沫甩头,死鸭子嘴硬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紧张了?” 元焯将车驶入高速路,在平稳的车轮声中,他平静地说:“左琴和许露,都是元尧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不给咱小元哥哥点个赞吗? 相信我,点赞下章有惊喜=3= 第30章 结婚吧 到酒店大堂时,元焯特意让林沫先上去了, 自己在车里坐了许久才上楼。 林沫留了门, 他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单薄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 直听见关门的声响, 她才回头,眉间笼着轻愁:“元尧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他们之间jiāo情不深, 但好歹也是几十年的旧识, 为什么要对她赶尽杀绝? 元焯将风衣挂进壁橱, 似乎不经意地问:“之前你说过, 看见他就感觉我们会被分开。为什么?” 被他一问, 林沫立刻回忆起元正航寿辰的那天。她因为被排挤在人群之外,眼见着元焯与周家姐姐共舞,既自卑又嫉妒,跑出会场之外却遇见了元尧。他那种居高临下俯视她的表情,至今叫她记忆犹新。那种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好似蝼蚁, 又像攀附高枝的菟丝花……总之,一无是处。 那时养父母新丧刚过,像是验证了她克父克母、注定生无亲缘。她每日关在家里,眼睛一闭就是养母徐烨临终给她打的那通电话—— 那天她在上舞蹈课,接到前台转来徐烨的电话。电话里, 徐烨说一会儿下课她爸开车过来接她, 一家人去吃个大餐,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酸菜鱼, 要特别辣的。徐烨就在电话那头笑,直说好好好。末了道了再见要挂断电话, 林沫忽然想起舞蹈学校门口施工车堵,想叫爸妈不要进巷子了,于是急急忙忙又拾起听筒,却意外地听见徐烨正在同父亲说话:“……算命的说的那些话当不得真。自己养大的女儿,什么脾性你还不知道吗?沫沫是个好孩子,你不许拿那些克亲不克亲的话来给她添堵……” 林沫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放下的座机听筒。 回想起来,她只记得在炎夏的夕阳余威里,她穿着黑色舞蹈服站在路边等到天全黑了,浑身是汗,衣服黏腻得贴在身上,整个人像一尾出水的鱼。可直到华灯初上,也没能等到父母来接她去吃特别特别辣的酸菜鱼…… 她饿着肚子,独自走回家,漆黑的房间,寂静无声。 她坐在沙发里等父母回来,直到睡着,直到天明,直到终于有人来敲响她家的房门,告诉她昨天傍晚徐烨夫妇出了车祸,已经撒手人寰。 在养父母的葬礼上,林沫甚至没有被允许捧遗照——遗照由夫妻俩的侄儿捧着。她哭到最后连一滴泪都掉不出来,只觉得泪腺gān得发痛,坐在火化室外愣愣出神。有人走到她跟前,她抬头,竟是元尧。 元尧看着她,眼底似嘲讽又似厌恶:“林叔叔徐阿姨怎么会领了你这个丧门星!算命的都说了你命中带克,他们还不信,这下真应验了。” 林沫心钝痛,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元尧冷冷地看她,眼神像蛇一样冰冷:“……你这扫把星,为什么还赖在这里?” 他还想说什么,元焯却已经跑了出来,一把将她护在身后。那时候元焯比兄长矮了大半个头,瘦削的体型和爱好橄榄球的元尧完全不能相比,可他的气势却没有半点逊色,好像元尧胆敢侵犯林沫半分,他就能把他打翻在地。 葬礼之后,林沫一直深居简出,直到元正航的寿诞,元焯特意让司机过来接她,她才勉qiáng去了。可一看见元尧,深藏的伤痛又再度浮现,撕开的伤口甚至比新伤更疼。想到养母冰冷的遗容,想到她可能会连累到至亲,林沫不寒而栗。 从此以后,元尧像一道印记,只要他出现,她的伤疤就会再度被翻出来。 元焯静静地听完,伸手将微微颤抖的林沫搂入怀中,在她发心一吻:“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 事实上自从她背井离乡、北上求学之后,霉运似乎一度曾消失过,可就在她渐渐缓过气,打算去圆儿时的明星梦时,噩梦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你说徐阿姨出事那天,在电话里跟林叔叔说起过算命先生的事?” 林沫“嗯”了声:“听得不清楚,但确实提到了……不过妈妈她不信,爸爸他大概是将信将疑。”徐烨从小待林沫视如己出,林振南则稍微保留一些。 “之前他们和你提过要见算命先生的事吗?” “没有,”林沫自他怀里抬起头,看向他线条冷硬的眉眼,“为什么这么问?” 元焯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想让她有太重的负担,在她漂亮的眼眸上轻轻一吻:“没什么,随口问问。不早了,洗洗休息吧,明天又要开工了。” 林沫抱着衣服进了浴室,想想又把头伸出来:“明天你走吗?” 元焯靠在墙边,挑眉看她:“你是盼我走呢,还是盼我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都不是!”林沫将玻璃拉门重重一合,闷声在浴室里说,“如果不走,白天乘着酒店有房间赶紧订一间新的去!” 元焯不慌不忙地说:“gān嘛làng费那钱,这双人chuáng我看两人睡将将好。” 浴室里传来淋浴水柱被放大的响声,无言地传达着林小姐的反抗。 元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取出手机给许鹤发了条短讯:“查一下,林振南去世那天见过的人。” 等林沫小心翼翼地裹着浴袍走出来的时候,元先生已经靠在阳台的贵妃榻上睡着了,落地灯灯光柔软,缓和了他冷硬的面部线条。他大约是倦极了,睡姿并不舒服却睡得很沉,连林沫出来也没有听见。 林沫走到他身旁,小心地将他的眼镜取下,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元先生的睫毛很长,又直,睡熟的样子终于没了醒着时候的冷,而是依稀有了少年时稚嫩的模样。这份熟悉唤醒了林沫对于旧日的回忆,她忍不住伸出手,食指顺着他的脸庞细细描摹,最后落在他微微抿起的薄唇。 “辛苦了……”她无声地说。 为了她的事,这二十四小时里他几乎马不停蹄。 她轻轻地隔着自己食指,吻了吻睡着的元先生,心疼得不敢碰醒他。可她才刚刚要退开,一只大手就覆在后腰,将她箍在原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长的睫毛一抖,没有睁开,元先生闭着眼睛,声音低哑:“这次是你诱惑我的。” 林沫才刚哎了声就被用力一拉,贴上了他的胸膛。柔软的曲线瞬间隔着单薄的睡袍,紧贴在结实的胸口上,令元先生身体不由一僵,一时没再动作。 伏在他身上,林沫感觉无法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地挪了挪,顿时感觉大腿不知碰到了什么,立马尴尬地静止了。 倒是元先生轻笑了声,睁开眼:“老实了?” 林沫瘪嘴不吱声,但身子是真不敢轻易动弹了,手伏在他胸口,勉qiáng让自己和他拉开一点点距离,却也聊胜于无……这个趴着的姿势无疑让她比平日又丰满了几分,想彻底分开,很难。 “别撑了,”元先生眸光幽暗,向下看了眼她松开的浴袍领口,“这样盛情邀约,我怕熬不到天亮了。” 林沫低头看见领口chūn光,顿时毫不犹豫地向下一俯,然后又再度红了脸。 元先生的手掌像有魔力,滚热的温度透过浴袍传递在她的腰后,说不出的心猿意马。 “小顺……” “嗯。” “抽个时间,去民政局吧。” “啊?”林沫惊得从他胸口抬起脸来,“什么?” “你不是向我求过婚吗?”没有戴眼镜的元焯,显得比平日温柔得多,“那时候你六岁?还是七岁?” 林沫据理力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扮家家说的话也能算数?” 元焯唇角笑意愈深:“说是非我不嫁,我想了想……不然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圆了你这么多年的念想算了。” “那是童言无忌!”林沫连声说,“玩笑,你懂什么叫玩笑嘛?小元哥哥。” 元焯一只手臂弯了做支撑,侧身一翻便将林沫压在了身下,单臂撑起上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身下的女孩儿:“你的求婚是玩笑,我的是认真的。嫁给我……好不好?” 林沫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前的元焯与她无数次梦见的模样完完全全的重合,她听见自己柔声说:“好。” 元先生的目光一亮,却又在看见她因为翻身而滑落在肩膀的浴袍而瞬间暗了下来。得空的一只手顺着浴袍领口流连,修长的手指像带了电,若有似无地碰触到她瓷白的肌肤。 “……可以吗?”他的手指停在浴袍边缘。 林沫悄悄地咽了口唾沫,羞赧地撇开视线,低低地应了声:“……嗯。” 浴袍的腰带第一个落了地。 而后是柔软洁白的浴袍。 没想到,浴袍下居然不是前日的保守睡衣,而是一件纯白的丝质睡袍,细细的肩带,并没有与文胸带重合,短短的裙摆因为睡姿的关系堪堪覆住纤细有度的大腿…… 元先生眼神幽暗:“所以……你是预知了些什么吗?” 林沫不说话,悄悄地伸手想把裙摆往下拉一点点,却被他的手一下握住在掌心。 她才不会告诉他,刚刚在淋浴间里眼前的一幕早就脑补了一次咧! “你有没有照过镜子?”元先生坏笑,“……睡裙有点透。” 林小沫的惊呼声,转眼被吞进了元先生口中。 外面影视城灯火阑珊…… 室内却暖光柔媚,满室旖旎。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吗?不可以嘛? 到底可不可以……嘿嘿嘿。。 元先生的一举一动永远进退有度,除了这件事……明明说好等新婚夜= =+ 毫无预警的求了,毫无预警的jiāo付了,嗯……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第31章 心疼(1) 清早,元萌萌进化妆间的时候, 看见坐在化妆镜前的林沫正在闭目养神, 任化妆师在她脸上扫扫擦擦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笑嘻嘻地坐在林沫身侧, 元萌萌歪头看看她:“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 林沫一惊, 睁开眼, 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背台词呢, 临时改太多, 有些记不住。” “不怪你, ”元萌萌理解地说,“你那块的剧本几乎是重写了,就这么几天时间哪能记得牢?不过……说起来也不是现场收音,记个大概就行,后期jiāo给配音去处理吧。” 林沫抿抿嘴没说话, 哪怕死磕到底,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念着1234走剧情的。 化妆师拿软刷在林沫眼底扑粉,一边问:“你昨晚做贼去了?还头一次见你这么重的黑眼圈。” 林沫脸一红,幸好上了妆,倒看不出来:“一天都在跑, 没睡好。” 元萌萌嘿笑了声, 递给林沫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施施然走了。 “这是前天被灼伤的?”化妆师小心地给林沫胳膊上的一处红斑上粉底, 一眼又看见她锁骨位置还有一块,“这个……” 镜子里的年轻女艺人羞赧地笑了下, 化妆师登时心领神会,轻轻地拿粉扑盖住了。 林沫同元萌萌一起对着台词从化妆间去拍摄现场,要拍的是一场室内戏,但直走进屋子也没听见半点儿动静。 林沫敏感地拉住元萌萌,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进屋。 啪! 一声礼花,漫天银屑飘落在两人周身。 “洗洗尘,洗洗尘!” 寂静无声的室内陡然热闹起来,俞沛带头怀抱着一捧百合走上前来:“这是大家的意思,你俩受惊了,洗洗尘,去去晦气。” 说着话,俞沛将花束递到林沫跟前,却被元萌萌不由分说地一把夺了抱在怀里。 “谢啦,很漂亮。”元萌萌笑吟吟地道了谢,捧着□□直从发怔的俞沛身旁走过。 林沫忍俊不禁,知道元萌萌是在替她哥站岗,抿嘴笑着道了声谢,正要走到人群里去,却给俞沛拦住了。 她不解地回头看他。 凭心而论,俞沛是大多数女孩儿记忆中校草应该有的模样,阳光、帅气、jīng力十足。每次剧组被围观,拿着相机和小本本找他的人是最多,就连配戏的女艺人也偶有对着他脸红的。 所以俞沛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个人魅力到了林沫这里就被清零了。被他拦住的年轻女孩从容自若,没有一点儿羞涩的意思,一双澄澈漂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无声地询问。 俞沛觉得话被堵在了喉头,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会亵渎了眼前的这双眼睛。这种莫名其妙的自卑,对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他还是头一次。 林沫见他不说话,眉眼一弯冲他笑了笑,就抽身离开了。 剧组里最年长的女演员一直念着阿弥陀佛,一左一右攥紧了林沫和元萌萌的手:“这次幸好有林沫,不然可真造了大孽!” 齐征从元萌萌手里接过百合放在一边:“今天早上我接到警局方面的电话了,事儿确实是人为,幸好林沫发现得及时,否则左琴这辈子就别想再出来了。”话说到最后,已然有几分森然。 众人从齐征的话里终于听出几分真相,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左琴! 之前曾与左琴一丘之貉的几人,不由得细思极恐,再不敢吱声。曾与左琴走得极近的一个女演员,默不作声地走到林沫旁边,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在肩头拍了几下,附在她耳边说:“之前的事……抱歉。” 林沫轻轻拍了拍对方,心知肚明地没有说话。 俞沛一直寻着机会想单独同林沫说几句,她却始终被一群人包围,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 直到,忽然有人喊了声:“元先生。” 乱哄哄的室内一下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不由地聚向刚刚走进来的男人。一向西装笔挺的元焯竟少见地穿了件暗红色的套头毛衫和修身仔裤,整个人看起来忽然轻快了许多,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人逢喜事jīng神慡?”元萌萌笑着上前挽了兄长的胳膊,不动声色地把他带到林沫旁边。 元焯微弯了唇:“嗯。” “什么喜事,说给我们听听?” 元先生淡定地说:“你和林沫都平安,这还不是喜事?” 元萌萌皱皱鼻子:“托词。” 元先生耸了耸肩,一脸的不在意。 倒是有人问哪阵风把元先生给chuī来了,他理所当然地说:“投了钱拍片,总要来看看进展,你说是吧,齐导?” 齐征一抬手:“开工开工,元老板来视察了。” 众人哄笑着将杂物收拾了,把道具各归各位。林沫想换个地方站,却绕不过身边的人,抬头,便看见元某人眼含笑意地正无声地看着她,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好点了没?” 林沫顿感脸颊火辣辣的,猛地点了下头,拨开他的身子绕过去了。 这一幕旁人没注意,却被一直在找机会和林沫说话的俞沛看在眼里。看着对自己冷淡疏离的女孩,像个小女生似的在旁人面前红了脸,俞沛不由地多看了那位元先生一眼。 没想到元先生恰好也正看过来,前一秒还带着笑的眼神,此刻已经毫无笑意,只对视了一秒,他就收回了目光,可俞沛却百分百接收到了来自那个眼神里的威胁——那是猛shòu在向同类捍卫自己猎物时的眼神。 “俞小哥?”拍摄助理伸手在俞沛面前晃了晃,“出什么神呢?马上开机了啊。” 俞沛整了整中山装的衣领,醒了下嗓子:“嗯。” 拍的是一出打戏,准确地说,是俞沛的打戏,林沫和元萌萌的“被打”戏,英雄救美的老桥段亘古不变,区别只在于英雄帅不帅,美人美不美,动作gān净不gān净。 室内环境狭窄,在这么bī仄的环境里,既要演绎得bī真,又要躲开武术替身的拳脚,对于几乎没有动作戏拍摄经验的林沫来说是个挑战。 台词对白轻轻松松就过了,两次NG都出在俞沛身上,就连齐征都不免正色让他打起jīng神。 可到了对招拆招,就轮到林沫头疼了,尽管武术指导手把手地教她许久,何时下腰,何时假摔,何时朝左避开直拳,何时朝右闪开棍棒……她听得也仔细,练得也认真,可真刀真枪的一比划,她就立刻露了拙。 不知道第多少次,武术演员直向林沫鞠躬赔不是,林沫却只是揉着被砸痛的肩膀摇头:“怪我,节奏掌握不好。再来。” 武替陪她练了多少次,她就被误伤了多少次,到最后那个毛头小伙子都不好意思了,黝黑的一张脸上透着红晕:“要不,让我师妹来?” 一直在场边候着的女武替丢开怀里的热水袋,迎过来:“小沫姐,不然我来吧。” 林沫看了眼姑娘无华的脸色和苍白的唇,猜测她大约是在生理期,摇了摇头:“你去歇会吧,我可以。”说着又打起十二分的jīng神与对手拆招比划…… 太过于投入的林小姐,完全忘记了站在工作人员当中的某人,她不知道每一个不小心砸在她肩头、后背的拳脚,都换来某人手掌紧攥成拳——他呵护在掌心的女孩儿吃这样的苦,他却不能阻拦也无法保护,何等难熬。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一遍遍的挨打,一遍遍的摔倒,一遍遍的重来,等前一条镜头结束,轮到林沫和武术演员上镜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形成了躲闪的本能。 监视器前,齐征看着特写镜头里林沫冷清疏离的面孔和眼底一抹与她平日完全不同的光,不由对身旁的元焯说:“她早该好好演戏了。” “……”元先生沉默了一下,忽然用一种与他的气质极为不符的“商量”的口吻说,“这条镜头,能让她一次性过吗?” 齐征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要问林沫本人。”说完食指擦擦鼻尖,虽然他能理解看着心上人摸爬滚打的心疼,但……演员吃的就是这口饭,吃不了这个苦,还做什么演员? “预备——开拍!” 闪避,下蹲,拾起手边的瓷器砸向敌方,面对敌方扑来的动作,就势从桌面滚过,带落瓷器摔碎在地,迎头而来的刀剑需要向右闪躲……最终被“踢”中腹部,朝后连退摔倒在墙角,昏厥。 “OK!” 一鼓作气,直到齐征出声,屏息的众人才一口大气吐出来:居然一次过了! 可是,“昏厥”的林沫却没有立刻从墙角站起身,她小心翼翼地蜷起腿,伸手探进鞋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了?”发现她不对劲的俞沛,率先走到身侧。 林沫疼得直抽气:“……扎到脚了。”手心里一片濡湿,穿着绣花布鞋的脚居然被桌面摔碎在地的瓷器碎片扎进肉里,钻心地疼。 “我看看——”俞沛伸手要去替她脱下布鞋,却被一个暗红色的身影隔开了。 元先生手臂从林沫腋下一绕,径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情形不对,过来一眼便看见林沫白皙的手上沾满了血渍,一片惊呼。 “我送她去包扎,”元先生沉着地吩咐,“你们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不得他的宝贝辛苦,又不能耽误她的事业,换你,你肿么做? 第32章 心疼(2) “我能走……”林沫在元先生怀里小声说。 “别说话。”语气不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刚刚弄伤了脚qiáng憋回去的眼泪,顿时在眼眶里直打转。 听见怀里的人低声嗅鼻子, 元先生低头一看, 刚刚尚在逞qiáng的小姑娘已经红了眼眶, 垂着眼睫不吭声了。 手臂紧了紧,他认命地服了软:“不是故意凶你, 你能不能别这么拼?” 林沫抬眼, 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我又不是故意弄伤的。” 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后排座椅上, 扣好安全带, 他俯身拾起她的脚, 见鞋檐已经被血迹染成了暗红色,心一阵抽痛,恨不能伤都在自己身上才好。 林沫缩了缩脚,勉qiáng安慰他:“不疼。”可话才出口,含在眼中的泪滴不由自主地就滚了下来。 元焯轻轻地将她的脚放下, 拇指擦掉她脸颊的泪水:“我到底要拿你怎么是好?”她佯装坚qiáng,看得他心疼,她恢复爱哭包本色,又叫他手足无措。 在董事会舌战群雄都没怂过的元先生只有在他的小顺面前,才会失了节奏。 车开得极慢, 元焯生怕颠簸会拉扯到林沫的伤口, 可她像个小兔子一样红着眼睛坐在后座,一声不吭。 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林沫, 元先生醒了醒嗓子:“好了,刚刚是我不对, 别生闷气了。” “我没生闷气,”看向窗外的林沫疑惑地将视线收回来,指着车窗外的商业MALL顶楼的巨幅广告问,“这个……是我?” 纯白的背景隐隐透光,纱裙少女如展翅的蝶,又像扑火的飞蛾,张开双臂朝着台下的男人飞身扑去。她足底的拍摄台,被PS替换成了纯白的莲,这样一来,画面中轻盈曼妙的女孩儿就真像一只花间的jīng灵了。 元焯朝外看了眼:“嗯,这两天各地陆续上画面了。” 当初在KI拍摄之后,样片是卉chūn帮忙选的,林沫并没有看过。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被抓拍的这个镜头居然如此撩人心弦。 更叫她没想到的是,在医院包扎结束之后,为防止伤口感染,她又被安排去挂吊瓶,元先生买了零食和果汁陪在身侧,没多久居然有两个年轻护士过来小心地询问能不能请两位签个名,她们是KI的忠实粉丝。 林沫完全还没进入“走在路上都有人找签名”的状态,叼着吸管看了眼身旁的元先生,后者冷静地朝小护士伸手,接过漂亮的本子和签字笔,大笔一挥留下姓名,然后递给林沫。 状况外的林小沫签了名递还给小护士,没想到两个小姑娘接过本子一看,相视一眼都笑了,圆脸的姑娘抿嘴:“这是情侣签吗?” 林沫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果真……她的字体跟元先生的一模一样,就连字的末笔朝右上方一勾的习惯都如出一辙。这并不奇怪,当初她刚刚开始习字,就是跟着小元哥哥学的,她的生命里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她正要否认,身侧的某人却抢先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语尾微扬,略带鼻音,带着一点点勾人的味道,问话的小护士刹那间红了脸,拉起同伴就跑,跑到门口,似乎是远离了元先生的气场,才说:“我觉得……是的。” 元焯难得地勾唇朝她一笑,小姑娘顿时一跺脚,跑了。 林沫看在眼里,咬着吸管嘟囔了一句:“你要当暖男的话,就没俞沛什么事了。” 听见俞沛两个字,元某人稀薄的笑容顿时无影无踪,一手将她手里的饮料瓶取了过来:“那小子花花肠子太多,烦得很。” 林沫伸手摸了只圣女果,无辜地说:“他挺热心的,那天咱们去警局,他还托人找了关系打点,让我们少耽搁点时间。” “要他多事。”元先生居然孩子气地吐槽了句,“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林沫看着他跟自己一样咬吸管的动作,和平日里稳重自持的“元先生”判若两人,不由莞尔:“小元哥哥……你是在吃醋吗?” 元焯一记栗敲在她光洁的脑门:“少说话,多吃水果。” 林沫捂着脑门小声叫痛:“我是病号啊。” 看了眼她绑成馒头的脚,元焯语气缓和了三分:“伤得是脚,又不是头。” 林沫甜甜地笑——好久,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少年时代的表情了。 回去的路上,元焯给齐征打电话,说林沫脚伤了能不能把戏份朝后挪挪。 他话才刚出口,就被副驾驶座的林沫抢走了手机,急匆匆地说:“齐导,不用不用。打斗的戏份也拍的差不多了,后面的镜头我能行。” 眼看着林小沫笑眯眯地挂断电话归还手机,元先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家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个工作狂?伤成这样……害得他连“福利”都不忍心索取了。 * 就像林沫自己承诺的,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一场不落的出席拍摄。 行动不便的时候,有元萌萌和助理帮着,再不济,还能场外求助元先生。 虽然,当着众人的面两人礼貌无比,被他搀扶一下,她都要连声谢好几次,然后背地里被他在腰间轻轻一掐。 众人看在眼里,不是不疑心。只是元萌萌总夹在两人中间,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像元焯留在片场就是为了陪妹妹似的,混淆视听。 这天拍摄特写镜头的时候,林沫照常受伤的脚微微离地,单腿站着。虽然齐征建议她可以坐在高椅上,但她坚持站着,因为坐着拍讲话的发声方式不同,将来难免被观众看出端倪。 最后一条镜头终于拍完,齐征喊完OK之后,场外却忽然快门声。 林沫侧目,只见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正端着单反,见她看过来,又是一张抓拍。 一向对元萌萌以外的人冷淡无比的齐征,一反常态地笑脸相迎:“冯老师,您怎么来了!” 元萌萌也颇是激动,凑在林沫耳边说:“这就是冯老!阿征在电影学院时候的导师,他有好些时候没拍片子了,怎么忽然出现在这儿?” 冯秦看起来不过四五十的年纪,却担得起一身“冯老”,可见在业界的地位之高。 林沫远远看着齐征带着冯秦去场边叙旧,下意识地在周遭寻找元焯的身影,却遍寻不着,便问:“你哥呢?” 元萌萌接过助理递来的水,喝了口:“说是有事,忙去了。” 齐征招呼元萌萌和林沫过去,萌萌早些时候就认识冯秦,笑盈盈地叫了声:“冯老!” 倒是林沫,规规矩矩地微微躬身:“冯老好。” “林沫?”冯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已在脑海中形成了一幕幕的构图,过了几秒才说,“这张脸,怎么拍都是美的。” 齐征深有同感:“确实。”有些女星美则美矣,要么需要光影配合来磨灭颧骨棱角,要么需要摄像机从固定角度才能捕捉完美的面孔,但林沫不同,她且柔且刚,棱角几乎是没有的,周身都是岁月沉淀的恬静,像一株不染尘世的白梅。 “我有个本子想拍。”冯秦目光如炬,紧紧锁着林沫的眼睛,将她所有表情尽数看在眼底,“角色争议很大,泼辣,说方言,骂脏话,被丈夫背叛,又被情人出卖,一辈子跨了三个时代,到最后才找回自己。” 顿了顿,冯秦严肃地问:“我找过觉得合适的两个女演员,都被拒绝了。” 以冯秦的号召力,要复出拍片居然被拒绝?可见这个角色不是一般的“争议”了。 “我刚看了镜头里的你,林沫,”冯秦没有从林沫的眼睛里看见半点退却,这点让他非常满意,“我觉得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林沫受宠若惊,可自己人在《故园山河》剧组,手里还接了《庭院深几许》的试镜邀约,此刻贸然地答应冯秦,实非她能做得出的事。 见她犹豫,冯秦以为她跟那两个女艺人一样,是担心被争议角色影响口碑:“如果你不想——” “不,不是。”林沫解释,“只是我在《故园》的戏还要十来天才能杀青,而且约了另一处的试镜……” 冯秦淡定地说:“我能等。” * 齐征亲自送走了冯老,返回片场,方才一口长气叹出:“林沫,你居然跟冯老谈条件。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想做他的女主角?” 林沫单腿站着,疑惑地问:“冯老不是说,有两个女演员都拒绝了他吗?” 齐征扶额:“你知道是哪两个吗?陆微和张末依!”一个是金凤奖、华仪奖双料影后,一个是早些年就已经杀入好莱坞的东方娇娃。 林沫顿感压力山大:“……我能行吗?” “冯老还从没挑错过人,”元先生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要相信大师的眼光。” “你回来啦……”林沫惴惴不安地说,“可冯老到底看中我什么了?” “也许是韧劲吧。”元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始终无法着力的脚,即便裹着层层纱布,她还是敬业地找了大两码的绣鞋穿着。 元萌萌叹气:“虽说能做冯老的女主角是天大的好事,但这‘美差’我可不敢要。他对演员的要求苛刻是出了名的,阿征顶多也就他一半的功力都让大伙儿叫苦不迭了。” 林沫微笑着看元大小姐朝男友撒娇——她自然是不要这种机会的,因为她出名早,起点高,有的是选择。但对自己不一样,如果她不算冥顽不宁的话,成功跻身冯女郎无意可以让她少走许多的冤枉路,甚至……一跃成名。 看着单腿着地一蹦一跳地朝休息地蹦跶的林小沫,元先生松了松因为奔波而略显燥热的领口——也不枉费他托了七八层关系结识冯秦,又花了整整三个小时说服他过来亲眼一见。 他对此十拿九稳,因为冯秦的名言是“没有不会演戏的演员,只有不会导戏的导演”,他最在乎演员的只有两点,一是美貌,二是美德。 恰好,元先生家的小顺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上章的问题有答案了: 元先生的做法就是,既然他家宝一心一意要往前走,那他就默默替她把路上的石子都铲平,不管她知不知道是他铲的,只要她脚不疼就行。 ------这是惊恐的分割线----------- 最近三次元特别忙,每天都要很晚才上线来更新和回复。 结果今天一看,昨天居然忘了设置发稿时间,所以没更新TOT 然而更难过的是,没更新也木有宝宝催更……(心塞.jpg) 因为三次元要急推一个公众号上线,需要准备许多许多的东西,如果搞得实在太晚,也许会偶有断更。3月底上线之后,我会恢复日更的。 P.S 明夜是又存稿的,会更新。尽管你们不想我,但我还是爱你们,么么哒! 第33章 心疼(3) 常年处在娱乐圈食物链最低层的女演员林沫,不光在新锐导演齐征的新作里戏份连连增加, 还在湾湾转来内地的丘真工作室的新戏《庭院深几许》中力敌众多小花, 包括同经纪公司的辛燃拿下女二, 甚至还获得了泰斗级的国宝导演冯秦的女主邀约…… 接连三条新闻,刷满了娱乐公众号的头条。 所有人都在猜测, 这是万年咸鱼要翻身了吗?有人推测她是厚积薄发, 但更多的人倾向于认为, 这位看起来冰清玉洁的林小姐, 被.包.养了。 离开丘真工作室的路上, 林沫一直抱着手机刷刷刷。 卉chūn实在看不过眼,从她手里夺了手机:“有啥可看的,吃瓜群众无聊YY,你甭往心里去。” 林沫委屈地看着被她夺走的手机:“我没……” “你不是在看微博?”卉chūn疑惑地把林小姐的手机凑近眼前,又恭恭敬敬地递了回去, “我还以为……”她还以为林沫是在看被刷爆了的头头是道的“金主论”,没想到她手机界面上的居然是《庭院深几许》的台词。 林沫接过手机,认真地说:“卉卉,我想过了。演员嘛,吃的是观众赏的饭, 就得担得住他们审视的眼光。光想着得利, 不肯付出代价,那哪儿行啊。” 听见一向讨厌被关注私生活的林沫态度180°逆转, 卉chūn纳闷地问:“对,对啊。你怎么想通的?” “小元哥哥说的。” 看着某人嘴角甜甜的笑, 单身狗卉chūn感觉受到一万点bào击,抱着包包躲到车厢一角去了。 * 林沫很忙,《故园山河》刚已一杀青,几乎没有休息调整,就立刻投入到《庭院深几许》。元先生更忙,因为正值董事会改选的节骨眼,元正航突然病倒了。 元董年迈,膝下两个儿子年岁相当,能力相当,甚至在公司掌握的实权也大差不差。万一老董事长有个三长两短,哪怕只是体弱不支,元氏会落在谁的手里是所有人关心的问题。 在这关键时刻,元尧每日都奔走在医院和各个董事的家中。摆平父亲、搞定董事会显然是夺取元氏的不二法门。 可相比于元尧目标明确的行动,元焯的忙碌则叫人看不明白。 元焯近期离境的频率越发频繁,且行程信息除了许鹤谁也不知道。中途回国,都是脚不沾地地直接赶往林沫所在的片场,美其名曰:视察工作。 尽管当着众人面,林沫总是与元先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到底两人身在一处,抬眼就能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多少也能缓解几分相思。好在,林沫的拍摄安排得足够紧,才让她能稍稍遗忘牵挂。 这一次,回国来的元焯明显黑瘦了许多,林沫混迹在人群里,看着同丘真闲聊的元先生,只想上前摸一摸他下巴刚刚冒出的青色胡渣,和明显瘦削了的脸颊。 可惜她却没有机会。 同组的女艺人有直接上前同元先生套近乎的,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元先生倒是礼貌,有问必答,可惜答复的句子一律不超过五个字。 好不容易,眼见着元焯身边空了,林沫借着喝水的空隙,端着水杯站到他旁边,压低了声音问:“你去哪儿了,电话都是关机。” 元先生双手抄在裤兜里,目光直视片场中央,嘴唇动的幅度很小:“晚上说。” 林沫一愣,抬眼看他。晚上? 他低头,黑瘦了几分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朝她眨了下眼,迎着走过来的导演从林沫身侧淡定地走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落在导演和其他时刻关注着元先生的人们眼中的,就是不苟言笑的元先生居然,对着,林沫,笑了,而且笑得如沐chūn风。 * 入夜,林沫辗转反侧,直到手机终于响起,她才立刻蹦起身去开门。 酒店门刚开,修长的身影就闪身进来了,她还没说话,已经被热情的吻封住了唇。 林沫整个人被按在门背后,他的手托着她的头,以免得她被门板硌着。 手是温柔的,但接吻的动作却如同野shòu扑向猎物,一丝一毫逃脱的余地也不留给她。 从门口,到客厅,再到卧室,等两人来到chuáng头的时候,可怜的林小沫已经跟颗水煮蛋似的。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无限留恋的在玲珑的曲线上游走,恨不得将每一寸都镌刻进灵魂似的。 林沫的手指攀上他的肩背,情迷中依旧心疼他比从前又瘦了几分。 终于,元先生一声低喟,伏在她身上,却还是曲了胳膊撑着离她寸余,生怕压着她。 “这段时间……你到底去了哪儿?”林沫伸手,轻轻地抚过他的腮,“怎么黑了、又瘦了?生病了吗?” 漆黑中,元先生目光柔软:“……你觉得呢?” 林沫脸一红,没病……一定没病。 元焯俯身,亲昵地在她鼻尖一吻:“我去了西非。” 林沫一惊:“你去那里gān什么?”病毒肆nüè,所有人避之不及,他在这时候往那里跑做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爸病了,这次来势汹汹,能不能康复还是未知数。” “嗯,我听说了。”因为元焯的关系,林沫也时常留心财经界的新闻,对于元正航的状况略知一二。可这种时候,作为儿子不是更应该陪在身侧吗?为什么他反倒跑到遥远的西非去了。 元焯翻身,与她并肩躺着:“元尧每天都在争取董事们的选票,他想在董事会改选的时候让爸退休,取而代之。” 林沫点点头,这是元尧gān得出的事。 “但终究,最大的票数握在爸手里,”元焯笃定地说,“他不准,元尧就得不了手。” 灵光一现,林沫猜测道:“你去西非跟元董有关?” “聪明,”元先生侧过身,单手撑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身边的小女人,“他年轻时去过那里,就是在那儿认识的我妈妈。” 林沫记得他母亲有欧洲血统,怎么会在那里相识? “当年我爸是去那里投资盖医院,我妈是在红十字在那里的护士。”元焯自嘲地笑了声,“一见钟情,可那会元尧已经出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来自存稿箱的小手挥挥~~~ 还好我有存稿╭(╯^╰)╮ 第34章 心疼(4) 林沫认识的元焯的时候,一个七岁, 一个十二, 那时候她只知道元家家大业大, 和林家关系亲厚,但依旧有高低之分。 所以尽管他们玩在一起, 元家大哥也一直对她yīn阳怪气, 只有元焯待她如常。后来有次躲迷藏, 元焯蒙眼在远处, 林沫好不容易找了个偏僻的拐角躲着, 却不小心听见了里间的人说话。 “姐夫把那孩子带回来什么意思?又不是没儿子要个继承人。尧尧哪里不比这来路不明的小杂种好?真想不明白姐夫是什么打算。” “我不管他什么打算,总之当初我答应让这孩子进门,条件就是让狐狸jīng这辈子不许再踏入国内半步。正航这人算不上什么好男人,不过言出必行还算可信。何况……他对那女人本来也没什么感情,不过孤身在外一时冲动的产物而已。” 当时林沫年纪小, 听得迷迷瞪瞪,忽然感觉有人在身后,刚要惊呼就被人捂住了嘴巴,一回头发现是元焯。他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半大少年铁青着脸, 却一言不发地拉着她悄悄地离开了。 直到长大, 林沫回忆起当天的情形,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只有元焯愿意和自己玩——他们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是一类人, 一样不知前路,一样不为人待见。 林沫揣测着:“是还有伯母那边的亲眷在西非?还是……” “母亲在那里建了个收容所, 都是些政/府无力去管的孤儿,她去世之后,那边的经营有些问题,我最近就是去处理收容所的事。” 林沫心疼地抚过他略显gān燥的脸颊:“那是好事,可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放着元尧到处拉帮结派,是打算放弃元氏这边了吗?” “我不会放弃元氏,”元焯唇角勾起,忽然伸臂将林沫揽入怀里,“早就告诉过你,我要做你的底牌,你的金手指。我怎么可能放弃元氏?它是父亲建立起的帝国,是目前最qiáng有力的资源。” “可……”林沫贴在他胸前,听见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 “当年他隐瞒已婚和我母亲在一起,有了我之后,又为了商业利益硬生生留下我,赶走我母亲,”元焯下巴贴在她头顶,声音比平素要更冷一些,“我现在只不过是想赌一把,他还残留有哪怕一点点的忏悔。” “对伯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 林沫小心翼翼地试探:“那如果,一点都没有呢?” 元焯将她搂紧了些,声音嘶哑:“那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觉得愧对他了。” * 天将将亮,元先生就回了。 卉chūn来叫林沫吃早点的时候,发现她居然已经梳妆整齐地坐在阳台发呆。 她走过去,顺着林沫的视线朝下看,刚好正对着酒店停车场出口的位置,就问:“最近赶戏那么累,gān嘛不多睡睡?” “睡不着。”林沫拉拢衣襟站起身,“你今天怎么来了?”卉chūn渐渐接手了新的艺人,给林沫挑了个得力的小姑娘做助理之后,有新片约或通告的时候才会特意来找林沫商量,其他时候多半电话沟通为主。 “当然是有好事儿,”卉chūn笑着说,“冯老那边的剧本已经基本定了,昨天把你这边的发过来了,我看了一下,还真是大女主的戏。许多地方都有可以发挥的余地,拍十部偶像剧也用不上这一部电影的演技。” 林沫结果剧本翻了几页,落寞的表情果然渐渐舒展开来,连着翻了十几页才收手,抬起头双眼发亮:“什么时候能进组?” 卉chūn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冯老说就等你这边杀青。合约上写的是今年底之前开拍,明年3月前杀青。” 得了冯秦这边的剧本,对于林沫而言无疑像打了jī血。 《庭院》的拍摄越发顺利,杀青了当日戏份之后,场边的丘真不由问:“林沫,之前为什么尽接些烂戏?以你的资质,早些年就好好拍戏,现在远不止这个程度。” 对于之前的各种糟心,林沫自然不想说给丘真听。 可这个四十多岁,浸在偶像剧市场多年的漂亮女人却一把拉起她的右手,细细地看着她的掌纹,末了啧啧直叹:“你这命数啊,原本应当从七八岁开始就一路上扬,可惜一路犯小人,赶不走小人,你就一直翻不了身。” 林沫一脸黑线,尽管知道这些台湾过来的阿姨特别信这个,但还是感觉不太适应。 倒是卉chūn在旁追问:“丘老师,您能看出林沫的小人在哪儿吗?” 丘真蹙眉:“事业为主,家庭为辅,都挺糟心的。林沫,你自己没什么感觉吗?” 林沫与卉chūn相视一眼。怎么可能没感觉?如果丘真对内地娱乐圈了解再多一点,压根就不会问她这个问题好吗? “不过,”丘真耸肩,“听说你得了冯老的青睐,这边结束就要进他组,看来是要渐入佳境了。” 林沫诚恳地说:“不,我觉得从进了《庭院》的剧组,就已经开始转运了,不是吗?” 卉chūn见自家艺人渐渐开始懂得如何跟片方打jiāo道,老怀甚慰。 一切看似都在向着预定的轨道行进,可当晚,林沫却接到了来自天颐高层的直接通知——公司替她接下了一档户外真人秀节目,需要在云南连续拍摄近一个月时间。 “我和秦导的合同已经签了,《庭院》这边结束就要去那里报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沫尚未说完,对方已经打断她:“合同法务已经看过了,约定今年年底前进组。现在才9月,来及。真人秀合同这两天会有专人给你送去,你签个字就好,公司已经盖过章了。” 对方讲完了需要传达的内容,多一句寒暄都没有就挂断了电话。 简直匪夷所思——冯秦那边签订年底前进组没错,但那是最晚期限。看经纪公司现在的安排,她最早也只能踩着时间线进组,更别说真人秀这种东西突发状况极多,万一一个耽搁…… 林沫千头万绪,那边卉chūn的电话已经进来了:“——沫沫!你这真是犯小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3= 咱们林小沫就是大写的“否极泰来” 第35章 他很好(1) 林沫收到《非常婚途》节目组的邀请,将成为第一期节目女嘉宾的消息不胫而走。 圈内无不咂舌这位新晋小花的资源简直逆天!这上升的势头, 怕是过两年就要非女主戏不接了吧。 有眼红的, 有羡慕的, 更多是好奇的——林小姐背后的金主到底是谁?圈内资源之广,岂不是捧谁谁红的节奏?也难怪这么些年她籍籍无名, 原来是等着钓上大金主呢。 种种猜测不一而足, 最夸张的是, 甚至有人说林沫的金主是最先挖她出道的KI总设计, KIKO。 面对这样的猜测, KIKO笑而不语,默默地向《非常婚途》节目组发去了赞助申请——仅仅赞助林沫一个人,在整个节目录制期间的全部服饰。 消息一出,关于林沫是KI的幕后老板娘的揣测更是甚嚣尘上。 甚至有小明星慕名托人和林沫联系,希望能借她的手与KI合作, 哪怕是一次以“品牌好朋友”的身份出镜也行。林沫自然是婉拒了,但转头就发现网上通稿满天飞——攀上高枝,林沫死守KIKO拒绝雨露均沾。 看着诸如此类、不明来路的黑稿,林小沫是真心哭笑不得。人人都羡慕她资源好,又有谁知道甲之熊掌, 乙之砒霜。如果她能自选, 哪里愿意去什么真人秀?天知道她是多么不喜欢将生活bào露在公众视线里的人。 她真担心,真人秀结束的时候, 自己“林霉霉”的外号将从圈内直接被扩散到“全宇宙”。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却联系不上身在西非的小元哥哥。 倒是KIKO过来探过一次班, 笑嘻嘻地安抚她:“前几天我还跟阿焯通过电话,他好着呢。就是那边条件苦,通讯信号时有时无。我就跟他说了赞助《独家婚途》的事,一件事断了不下十次线。” 林沫正想为他赞助的事问个清楚,听他主动提起了,便无奈地说:“抱歉,我没想过网友会把我俩扯在一起。卉卉那边澄清过,但没有用……你知道他们都有点坚信‘越描越黑’。” “这事我乐见其成,只要阿焯回来开揍的时候你帮忙求求情,让他刀下留人就行。”KIKO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又伸手捏过林沫的旗袍领口暗绣,“这剧组的服装也太敷衍了,比不得的当初《故园山河》的大手笔。穿这种衣服拍戏,简直是rǔ没了我们家小沫沫。” 林沫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可她并没有听说过《故园山河》的服装跟KI有关,试探地问:“《故园》的衣服……” “都是出自我们家高级设计师之手啊,”KIKO朝她一挤眼,“当然我是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那次的服装不能对外公告是KI的作品,也着实可惜了你穿那么美。不过,好在阿焯给的酬劳还是非常可观的。” 居然是元焯……她就说,当初在剧组那种番位的角色,哪里来的一套又一套堪称定做的服装配饰,甚至不比女主角差。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透露过,是出自元先生的手笔,可见必然是他吩咐的了。 林沫心头一软,他总是处处为她着想,又生怕给她负担。 “别别,不要露出这种表情,”KIKO捂住胸口,心塞地说,“请照顾一下单身汪的心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沫被他逗笑,眉眼弯弯,如早chūn拂柳,且柔且媚。 而这一幕,落在潜伏在剧组的狗仔们眼里,就是林沫与金主秀.恩.爱! 到了晚上,又是铺天盖地的通告,让林沫着实对自己的人气摸不着北——你说红吧,她好像也没什么粉丝,你说不红吧……她的名字却隔三差五地霸占热搜词条。虽然……总是很不幸地被和其他人绑在一起。 卉chūn很认真地安慰她:“虽然不是你所愿,不过现状总还是比从前好多了。” 林沫想了想,从前久不入狗仔法眼的自己,每每有新闻必然绑定“又有人倒霉了”这类的消息……默默承认,现状已经好多了。 自家剧组里有女明星自带热搜体质,对于剧组而言当然是好事,比如丘真。 自从发现林沫频频登上热搜,丘真对这个不争不抢,入戏快、念白好,演技也可圈可点的女演员可谓是当成亲女儿一样疼。就连同组的女主角都不无嫉妒地说:“从戏份的吃重上来说,林沫是女二号。可从出彩的点上来说,林沫怕是比我这个女一号还多。” 嫉妒归嫉妒,左琴那样的极品到底不多见。 《庭院深几许》顺利地在预计时间内杀青了,当天的杀青仪式上,到场的媒体远比丘真预料的要多,不光有影视圈的媒体,甚至时尚圈的几家巨头也拍了小兵来捧场,这自然是看在KIKO的面子上。 也正因为如此……林小姐,又,上热搜了。而这一次的关键词,终于没再绑定别的人,而是关于她的衣品。 一个慧眼识珠的时尚编辑,发现了林沫穿衣打扮上的独特之处——除了拍戏时华服加身之外,私服都走的极简路线,清慡又有女人味,而且几乎从没在她身上见过脍炙人口的几大奢品,无论服装还是包包,进而深挖才发现林小姐周身家当加在一起也不过千余块。 女明星的穿着往往是粉丝们争相模仿的对象,然而大多数动辄过万、甚至有市无价的高定,令普通粉丝只能望洋兴叹,或者转投某宝高仿的怀抱。这一次林沫,穿得不贵,还穿得超美,关键是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发现私服如此平民化——可见得看起来很“贵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点迅速令林沫的私服照成为了各大时尚博主的夺睛法宝。 [林沫 私服]成为了林小姐在绑定其他人之后,头一次独自出现在热搜中的关键词。 然而,当所有人都在关心林小姐“好看不贵”的私服分别是哪家品牌哪一季出品的时候,林小姐已经不远千里地南下,亲自找冯老请罪去了。 可没想到,坐在茶室里听完了林沫的道歉之后,冯秦并不吃惊,一边煮着茶水一边说:“虽然久不在圈里,但不要小看我的耳目,你的事我早些时候就听说了。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一声不吭地去拍了那个真人秀,理所当然地拖到最后的时限来拍我的戏,那我还要不要把这个角色留给你。” 林沫听冯秦说得严肃,不由得正襟危坐。 冯秦提起茶壶,林沫连忙将自己的杯子双手托到他面前,只听他缓缓地说:“我这人拍戏要求严苛,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在我组里演戏没有舒服可言,只有jīng益求jīng,一遍一遍地磨。所以我从来不用那些经不起磨难,玻璃心公主病的女演员,当然……如今这种女演员满地都是。” 林沫听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却听不苟言笑的冯老忽然笑了声:“你别怕,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敢来开诚布公地和我说明你的状况,寻求谅解,这很好,很符合我选人的眼光。选一个合适的演员不容易,我愿意等你。” 悬在喉头的心,这才落进胸膛里。 林沫与冯秦在茶室里谈了许久,直到他的助理轻轻敲门,提醒已经聊了很久,担心冯老的身体吃不消。林沫才惊觉已经耽误了他太久时间,慌忙起身告辞。 冯秦也不qiáng留,临走了,他缓声问:“林沫,你是阿焯的恋人吗?” 见林沫脸红了却不说话,冯秦点点头:“他是个好孩子,好好珍惜。” “嗯,”在这个睿智的长辈面前,林沫没有否认,“我知道,我会的。” “也许你并不都知道,”冯秦说,“为了让我去看一看你是否合适,他来这间茶室来了不下十次。不过也幸好有他的锲而不舍,我才能发现你。你在他心里真的非常重要,阿焯这个孩子对人用心,是个不轻浮的好孩子。” 夕阳的余辉中,站在小院门口的林沫眸光如水,轻声带笑地说:“嗯,他很好,从很久以前就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这章之后,下一章更新也许要到周末了。 这两天我每天要在公司忙到几乎天亮……真的无力更新,存稿就这么多。等清明放假,再来继续这个故事,因为后面很甜,忙碌的我实在撒不出糖,怕不能给小顺和元先生想象中的幸福生活。 求拥抱,求不要抛弃我!(尔康手: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尽早来更新的。) 来晋江写文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连载断更,灰常灰常不开心QAQ 第36章 他很好(2) 《非常婚途》的第一季促成了宇宙大博主烟波和音乐才子秦威的“威波夫妇”,这一对戏里戏外撒得一手好糖, 因此观众们对第二季的关注度一直很高。 按照节目的调性, 每期节目的三男三女必然是与娱乐圈相关的行业jīng英, 未必是演员,但一定自带话题度。 但这次, 节目组对男嘉宾的名单一直讳莫如深。 相比之下, 对三位女嘉宾的宣传可谓高调—— 第一个公布的是上升势头qiáng劲, 且因为幕后金主问题正广受关注的新晋小花林沫。通过和KI的首度合作崭露头角, 在新锐导演的文艺片《故园山河》中以出色演技吸引目光, 又通过国民偶像剧《庭院深几许》获取大众认知,最最关键的是居然被导演界泰斗冯秦相中,有极大可能成为息影多年的冯导下一任冯女郎。 第二个是已在国际超模舞台拼杀多年的胡叶。当初她从国内出去时名不见经传,没想到居然在北美一众丰rǔ肥臀的模特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再度出现在国内视野之中时, 已是国际众多一线奢品走秀的宠儿,而多年之后的现在,她也不过刚满20岁。 如果说林沫和胡叶,一个是崭露头角,一个是新鲜归国, 都正是需要通过各方途径打开国内知名度的时候, 那第三个人会参加真人秀,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小天后辛燃的照片出现在官博, 一下将节目的关注度和话题度提到了高|cháo。毕竟,谁也没想到以辛燃的咖位, 居然会“屈尊”参加真人秀。 因为辛燃的加入,粉丝们对于男嘉宾的期待更甚——毕竟,女方的阵容放在这里,男方总也要有对等的身价和关注度才是。 一时之间,关于《非常婚途》男嘉宾的猜测霸屏多日。 卉chūn随手翻着新闻,心情并不愉快:“我真不懂公司为什么擅自替你接下这个真人秀。且不说胡叶这种从模特圈里杀出来的人jīng——她还好些,在国内的知名度未必比你高。但居然和辛燃同期……这不是摆明了给人做绿叶嘛?” 林沫并不在意:“辛燃参加不参加,对我来说都一样。反正就当拍偶像剧,左不过是个女配么。只不过……男主角未知,剧本未知,结局未知。”说完她笑笑,“这样说起来,好像有点不安啊。” “配对方面你倒不用担心,”卉chūn说,“虽然节目组那边咬死不松口,但以之前的水准看,起码也得是有几部作品在手的艺人。” 林沫撩开窗帘,看着车外的飞驰而过的风景:“我不担心这个。” 她不担心要跟什么样的人组CP,身为演员,需要随时“入戏”这点自觉她还是有的。只是,要去一个陌生的环境陆续拍摄那么久,而最关键的是,她在出发之前也没来及和小元哥哥见一面,甚至没能亲口告诉他一声自己的行程。 卉chūn说:“元先生那边你也别太担心啦,KIKO说了前几日他们还联系过呢……” “你怎么知道?”林沫抬睫。 卉chūn脸一红,醒醒嗓子,佯装大咧咧地说:“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你好好去录节目吧,元先生方便的时候一定会主动联系你的。” 按照节目组“真实、自然”的要求,嘉宾只许有一个助理随行拍摄。 原本可以让新聘的小助理跟着,可卉chūn不放心,硬是放下了手边工作陪着林沫前往云南。这让林沫安心许多,又不安许多——她的前任、前前任经纪人几乎都是在出外景之后,与她分道扬镳。 这种不安,到丽江机场的时候,终于应验了。 下机之后,卉chūn才接到通知,说是她们的行李被落在了S市,也就是说……如今林沫和卉chūn全身上下只有手机、钱包和随身小包里的零星物件,其他一无所有。 行李要跟着下一个航班运来,而以国内航班的尿性,这个下一航班在哪儿,就真未可知了。 与航空公司jiāo涉未果,卉chūn给节目组去电,没想到对方说“没办法,就等等吧”。 卉chūn恼火:“当初行李是你们帮忙托运的,这会出了问题,你们怎么能不管?好,我跟林沫可以在这里等,那耽误了录制你们自己负责。” 挂断电话,卉chūn刚刚的怒气却散了大半:“沫沫,我在这里等。你先去跟节目组汇合吧。” 林沫知道卉chūn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凶,心里却倍清楚孰轻孰重。 稍微叮嘱了两句,她就自己背着贴身小包,去接机大厅了。可节目组的接机牌没见到,倒是一圈等候接机的路人见了林沫,一阵jiāo头接耳之后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当地少年,眼白儿发亮,一笑满口白牙:“姐姐,给我签个名吧!” 林沫问:“签哪儿?” 少年背过身,身上的长袖白T恤洗得发灰:“这里!” 林沫忍俊不禁,接了他的笔,在T恤背后签了“平安是福”,又问:“你叫什么?” 少年直起身,笑嘻嘻地说:“不用写名字。” 大部队正好赶上来,有人贴近了少年的背一看,念叨着:“……林沫?” 众人一呆,都凑到他背后去看,发现秀气的落款果真是林沫,顿时一起回头朝站在尾巴的胖子嚷嚷:“胖子,你不是说这航班出来的是辛燃嘛?” 被称作胖子的青年满头大汗地拨弄着手机,终于扒拉出了辛燃和林沫的照片,举起来一比对,顿时丧气地说:“……我这不是认错认了吗……何况,辛燃的航班确实到了啊。” 众人顿时嘘了一声,作鸟shòu散。 “啧,辛燃的签名才值钱啊。” “为了让女儿老实去上学,我特意在这里替她蹲……这要搞错人,晚上她得把房顶哭飞了。” “……胖子你这眼神也是够了。” 没几秒,一窝蜂涌来的人就七嘴八舌地走光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唯独剩下林沫,和白T少年站在中央。 少年仰面看向林沫,本想安慰安慰她,没想到这个漂亮姐姐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尴尬,淡定自若地站在那儿,跟刚刚被他索要签名的时候并没什么差别。 他忽然想起一个课本上见过的词,宠rǔ不惊。 见他看自己,林沫低头,目光柔和:“抱歉,你的T恤……” 少年与她目光对视,一张黝黑的小脸瞬间红黑jiāo加。先前匆匆跑来,他都没发现这个漂亮姐姐美得与世隔绝,她看你的时候,温柔慈悲,但并没有高高在上的俯视感,而是随遇而安的淡定,叫人心跳加速,又不敢造次。 “不不,”少年直摆手,“我就是来要你的签名的。”事实上,他天天蹲在机场,就为了跟着这些狂热粉丝,蹭几个签名卖钱补贴家用,即使他压根不认识这些明星。 林沫笑笑,继续在人群中寻找节目组的对接人。 “我叫阿耀。”少年追在她身后,见她回身,腼腆地说,“姐姐,能给我写在T恤上吗?” 林沫莞尔,接过他的笔。 “——辛燃!这次真的是辛燃!”远处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刚刚一窝蜂涌向林沫的人群,再度朝着同一处奔跑。 林沫停下手,轻声问:“你不过去吗?” 阿耀双臂撑着大腿,头也没抬:“不去,有姐姐的签名够了。”他要过那么多次签名,这还是第一个让他想要自己留下珍藏的。 穿着红色风衣,一片式黑色裹胸裙的辛燃,踩着细高跟走入接待大厅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中央遗世独立的两人。 穿着米白色Oversize套头帽衫和黑色前开叉的铅笔裙,露出白皙修长双腿的林沫,站在那个黝黑的当地小孩身旁,整个人白得几乎要发光。尤其是她脸上恬静的笑容,就像被一群粉丝围着的是她,放松又自信。 这一幕落在辛燃眼里格外膈应,虽然,她早就知道林沫会在。虽然,就因为林沫在,自己才特意退掉戏约,来参加这个原本看不上的真人秀……但真正狭路相逢,明明自己才是万众瞩目,却依旧对这个女孩有着莫名的敌意。 被助理和保镖护在中央的辛燃,优雅地朝粉丝们挥手,戴着黑超墨镜的脸上,红唇微弯,亲和而矜持,搁在肩头的波làng卷长发,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起伏,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女人味。 落在镜头里,辛燃无疑是美得惊人。 只有追在身边的粉丝才知道,想突破重围向她索要一纸签名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终于与林沫迎面相遇。 尽管林沫身材高挑,但穿着休闲鞋的她与蹬着细高跟的辛燃身高悬殊份外明显。更何况,辛燃那边保安、助理相护,粉丝如云簇拥……相比之下,林沫和阿耀简直形单影只。 林沫将笔帽盖好,平递给直起身的阿耀:“好了。” 阿耀起身,看向迎面走来的辛燃,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躲在林沫身后——这个姐姐好吓人,隔着墨镜都感觉杀气腾腾的。 林沫歪头,轻松地一笑:“辛燃姐。”如果卉chūn在,一定又想叩她额头。哪有人见着年轻女星叫“姐”的?她当然知道,可是,就是看辛燃……不慡呀。 姐? 如果没有墨镜,众人会发现辛燃双眸在喷火。但当着众人,她还是捺着性子:“好巧啊。怎么一个人?” 林沫微笑:“经纪人去取行李了。” “咱们行李不都是随行的吗?”辛燃佯装惊讶,侧脸问助理,“还是……我记错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助理答:“舱别不同,携带行李数也不同。” “哦……抱歉,”辛燃软声,“我忘了,舱别不同。”同属一家经纪公司,却完全不同的待遇呢。 林沫浅笑不语,并不想和她再做口舌之争。 正当辛燃洋洋得意地打算带领众人扬长而去时,簇拥再侧的人群却忽然一阵嘈杂。 “快看那个——” “哎,这是……林沫?” 顺着众人的目光,辛燃抬首,看向机场中央最大的一块电子屏。 高清保真的屏幕上,林沫毫无瑕疵的一张面孔,带着温柔而无争的笑,穿着KI这一季的主推设计礼服,站在白色的空镜当中,像不染一尘的仙子,遗世独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我想想……前天是大概夜里12点到家,昨天是1点…… 所以不要问我这章更新是啥时候写的,你们不会想知道的QAQ 对,木有错,又是辛燃。 然后,我说后面是发糖时间……所以,男嘉宾什么的,嘿嘿嘿。 ——以上,来自熊猫眼的大心,打着瞌睡献上更新 第37章 他很好(3) 如果说,超大电子屏上林沫的广告, 与犄角旮旯里小广告灯箱上辛燃代言的口红广告, 形成的对比, 还不够让辛燃怒火中烧的话。 那么,下一秒画面一闪, 身穿KI高定西装的元先生与仙气飘飘的林沫的合影几乎让辛燃咬碎银牙。 元先生西装革履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禁欲气质, 目光却温柔地落在低头凝眸的jīng灵女孩身上, 仿佛诉说着被禁锢在钢筋水泥世界中的jīng英对跳脱凡尘的渴望。 辛燃多一眼都不想再看KI的广告画面, 心中只恨当初怎么就没发现元焯与KIKO的私jiāo, 以她和元家的jiāo情,和KIKO搭上关系应当不是难事。心中一思量,更觉得眼前看起来与世无争的林沫根本是打着小白花的旗号,占尽了便宜,对元焯显然是别有所图的。 林沫自然看见了大屏幕上的自己, 却并没有留意辛燃的神情。画面上的元先生勾起了她的相思——片场一聚,至今又半个月没见了。不知道他在西非是不是又黑了,瘦了,跟元氏那群人jīng斗法,一定辛苦的很…… “做过模特?” 忽然, 略带沙哑的女声打破了僵局。 二十来度的天气里, 说话的年轻女人只穿了包臀的短仔裤,露出笔直修长的双腿, 白色T恤极短,露出纤瘦结实的小腹, 外间却罩着宽大的黑色棒球服,更显得纸片人似的单薄高挑。小麦色的肌肤,夸张的几何型耳环衬托出一张极具辨识度的巴掌小脸,一双狭长的东方式的丹凤眼明亮热烈。 见林沫听见她说话回眸,女人慡朗一笑,伸出手来:“你好,胡叶。” 卉chūn曾和林沫说起过,这个叫胡叶的女孩儿年纪比她们都小,经历却比谁都丰富,是个厉害角色。 但乍见之下,林沫对胡叶的印象比对辛燃好得多。她的野心和欲望不掩不藏,明晃晃地挂在眼底、嘴角,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相对于辛燃这种披着端庄外衣的算计,林沫还是更喜欢同胡叶这种直来直往的人相处。 “你好,林沫。” 林沫的手与胡叶相握,一白一黑,对比显著,却同样是纤长手指,手腕细弱。 “那个KI的片子,挺专业的。”胡叶松了手,继续问,“之前你做过模特?” 林沫摇头:“刚出道时候拍过几个杂志,算不上做过。” “这是天赋。那他呢?”胡叶信手指向广告里的元先生,“这是职业模特?” 林沫抿嘴:“不,不是。他是……” “他是元氏二公子,经纪公司一把手,”辛燃插口道,“看来胡小姐真的久未归国了。” 胡叶愣了一下,盯着猩红风衣的辛燃打量了几眼,转头问林沫:“她是谁?” 林沫微笑,没有答。 眼见自家老板快要被同组的女嘉宾气到吐血,辛燃的助理连忙打圆场:“胡小姐,这是我们家辛燃。” “辛燃?”胡叶甚是吃惊的模样,“我事先看过你的照片,怎么不像。” 噗嗤。 人群里,不知谁没憋住,笑出了声。 节目组放出的辛燃的照片,张张清丽无瑕,气质出尘。所以,之前林沫出机场的时候,才会被按图索骥吃瓜群众给错认了。话说回来,辛小姐的工作室嗜好P图,且下手快狠准,这在圈内也都是人尽皆知的。 辛燃优雅地取下黑超,露出妆容jīng致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向胡叶:“这样像了吗?” 胡叶叉着腿,翘皮地一歪头:“还是不像,姐姐。” 又是姐姐! 刚刚被林沫惹的满肚子火无处发,没想到又来个不知好歹的胡叶!如果不是有所图,辛燃简直想当场撂挑子,不拍了。 “都是同辈,叫名字就好。”辛燃保持着微笑,同时超路过端着手机朝这边拍照的粉丝微笑示意。 胡叶瞟了眼辛燃背后的助理保镖一大堆,笑笑没理会她,转头问林沫:“你也一个人?”她自己是习惯了独来独往,别说云南,就是去欧美拍片子,她也能应付得来。 “经纪人也在,这会去拿行李了。”林沫问,“你的行李呢?” 胡叶只背了个硕大的双肩背,耸耸肩:“提前寄给节目组了。所以,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等节目组的接洽人,”林沫不由自主地喜欢上这个年轻小姑娘,尽管,一看就知道她并不乖,“去那边坐会?” 胡叶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一旁假石山水旁的椅凳,二话不说:“走。” 林沫原想和阿耀打声招呼再走,没想到一回头那个黝黑的小少年已经不见踪影,只好做罢,末了没忘了和被人群簇拥的辛燃挥挥手,而胡叶则gān脆头也没回就走了。 被两个同组女嘉宾丢在原地的辛燃,怒不得,笑不出,心念一转gān脆拨开了助理和保安,温和地问跟在不远处的粉丝:“谁要签名?” 登时,辛小姐就被“粉丝”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虽然……他们中的一大部分,都是连她是谁也不认识的“签名huáng牛”。 正当胡叶正在追问林沫知不知道男嘉宾是谁的时候,消失的阿耀却又忽然跑到他们面前,手里拿着几张明信片,红着脸说:“那边的叔叔给我的,说是一人选一张。” 林沫抬头,便看见不远处,果然有扛着摄像机的人,心知,这是录制环节开始了。 接过阿耀的明信片,林沫侧身给胡叶一同看。 三张明信片,三种风格,画得偏偏都是大草原。 一张是线条夸张而色彩斑斓的油画,绿色的草地,蓝色的天,白云与羊群辉映,张扬而热烈,背面手写着圆滚滚的英文:FELLOW ME。 第二张是写意山水,有种漫看云卷云舒的怯意,反面是花体英文:I’m told we would go from here.钢笔字,蓝黑墨水,笔力遒劲,力透纸背。 还没有翻到第三张,胡叶已经拈起头一张油画的放到自己腿上,笑嘻嘻地说:“我要这张,可以吗?林沫。” 林沫却没有回答,因为从第二张明信片的一角滑出了后一张的一隅。她摒住呼吸,取出第三张。是钢笔的速写:远山,草原,牛羊……这些在前两章上也有,唯独角落处,那只红顶的牧人小屋,刻意从黑色墨水换成了红色。 小小的红屋顶,戳中了她内心的记忆。她儿时画画,每一次只要画房子,一定是红色的屋顶,仿佛那才是家。 翻过明信片的时候,林沫感觉手指发抖。终于看见背面的钢笔字,她几乎立刻眉眼舒展,唇边的笑意发自肺腑。 Exclusive Memory。 独家记忆。 林沫将第三张明信片贴在胸前,笑着对阿耀说:“我要这张。” 灿烂的笑容,让阿耀几乎忘记呼吸,愣了好几秒才抓起剩下的一张:“好,好的。” 辛燃拿到阿耀送来的明信片,一直勉qiáng维持的笑容险些挂不住:这是什么规则?别人先选,剩下的给她?再怎么论资排辈,她们俩也排不到她前头吧。 可阿耀并不是节目组的人,任辛燃怎么问,他只咬定“叔叔只说给你们选,又没说要一起选”,bī急了,gān脆一吐舌头闪进人群溜不见了。 辛燃怒火中烧,重新戴上墨镜,唇型不动地吩咐助理:“找导演。”然后也不管签名只签了一半,丢下剩余的“粉丝”,带着保安拐进了VIP休息室。 助理慌慌张张的一通电话,完了回来禀告:“导演说,明信片是男嘉宾自己画的,他们也不知道哪个对应哪个。不过……我还是托了内部人士打听,元先生用的是钢笔。” 话音刚落,一直yīn沉着脸的辛燃,终于面色一霁,看向手中钢笔写的英文花体,一颗心总算落回肚里。 隔着落地玻璃,看向正在jiāo谈的林沫和胡叶,她唇角一弯。 * 终于,节目组工作人员手持着不同的明信片,来与三位女嘉宾“对暗号”,各自带人走。 临分开,胡叶乘着镜头没对着,附耳对林沫说:“我要跟俞沛一组,下个环节……你也别跟我抢。”说完,在林沫微诧的眼神里,胡叶挤眼一笑,一双大长腿快步跟着工作人员走远了。 俞沛?他也来参加了?为什么胡叶会知道男嘉宾?说好的……保密的呢?她可是连小元哥哥会参加也毫不知情啊! 林沫向工作人员提出要在原地等一等卉chūn,对方却说会有工作人员的车辆载卉chūn,让林沫先行前往:“男嘉宾已经在那边等候多时了。” 她又给卉chūn去电话,确定节目组已经和她联络,才上了节目组安排的车。 摄像没有跟上车,车内也没安装摄像头,这让林沫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忙低头与元焯联系。没想到离开机场之后,手机居然一格信号也没了。 林沫问前排的工作人员和司机:“你们的手机有信号吗?” “这边信号弱,时有时无的。你可以留意,有信号格的时候再打电话。” “好,嗯……我们要开多久?” “三个小时左右吧。”工作人员抬头看看窗外天色,“不过刚下过雨,山路不好开,也许还得更久。” 林沫拍了拍司机的椅背:“辛苦了。” 信号时有时无,她断断续续地给元焯发了好几条信息,却始终没有收到回音。 ——真的是你吗? ——为什么没跟我说,是不是剧组要求保密? ——山路好颠簸,我有点晕车,想睡…… 山路崎岖颠簸,林沫久等不到回音,终于握着手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她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远远地,站在雾气缭绕的雪山下向她伸出双臂。她欣喜地跑过去,一脚深一脚浅踩着绵软的积雪,跌跌撞撞地眼看着要扑进他的怀抱。突然,雪山之上白雾腾起,地动山摇,整个梦境陷入一片白茫茫之中…… 林沫猛地惊醒,一脊背的冷汗。 与此同时,车一个急刹,发出尖锐的鸣啸。 她及时地伸手撑住,才没有跌撞。 “路被树给挡了,”她听见司机说,“过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云南~大心只旅游去过两次,加上是路盲,如果地理上有误,还请多多谅解^_^ 将它看成为小顺和元先生设置的乌托邦就行,哈哈,不要太较真唷! 好啦,恢复日更,么么哒! 第38章 他很好(4) 车绕了许久,才从泥泞的小路开到隐在深山中的小村庄。 村落古朴, 甚至让林沫依稀有种进了古装片场的错觉——浅褐色的墙壁、黑色的瓦檐, 矮矮的民宅错落有致。坑洼的路面残留着昨夜的积水, 穿着民族服饰的男男女女好奇地远远张望。 而路边,已经停了一辆商务车, 司机正百无聊赖地靠着车门点烟, 见林沫他们下车来, 狠狠抽了一口迎上前:“这咋整?” 林沫这边的司机大叔抬头看看天:“夜里还得有雨。今晚往那边开本来就不安全, 在这里歇歇脚也好。” “关键是没信号, ”林沫这边的工作人员猛晃着手机,还是一格信号也无,“那边还等着我们消息。” 林沫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虽然现在一格信号也无,但临睡着前发的信息现在显示都是已发出的状态。这样中途消失不见, 元焯大概会担心吧……她想了想,问:“座机的信号会不会稍微好一点?” 对方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说着就上前去找当地土著沟通。 从村落深处忽然传出一阵响亮的口哨,而后欢呼起哄的声音。 先头的司机一吐眼圈,似笑非笑地说:“是胡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沫跟着司机穿过窄窄的巷子,终于看见被围在一群当地少年中间的胡叶。 水泥堆砌的小舞台上, 穿着热裤的胡叶被几个当地少男少女簇拥着, 怀里抱着半身大小的木吉他,小麦色的肌肤在当地少年之中异常和谐。她嘴里叼着一支不知名的草, 长指一拨,一连串的音符就流泻出来。 是林沫也曾很心仪的90年代民谣, 《追风》。 身侧的少年手握着响篾,试了两音追上了她的调子。紧跟着葫芦笙、三弦琴……铓锣渐次跟上完全不是一种风格,却别样的汇聚在一起,热闹又疯狂。 胡叶看见了林沫,一口将草叶唾在地面,大声招呼:“来啊,一起!” 林沫许久未曾有过这种热血在周身沸腾的激动——或许是被天高云远的山林所感染,又或许只是面前这个少女的狂野,她微笑着走到台边。 台上的土著少年弯腰,向她伸出手来,却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间红了脸,躲开她的视线。 借着少年一股蛮力,林沫跃上了小舞台,胡叶冲她一笑,勾脚从地面挑起一只麦,停下手中的弹奏递过来:“会唱吗?” 林沫飞速地回忆了一下:“差不多吧。” 这么多的年年月月,你走着,笑着, 一个人流两个人的泪, 看过了人性的背离, 看过了白云和苍狗, 你始终跟着风的方向,不曾被遗忘。 辛燃踩着高跟鞋从泥泞坑洼的小路走到小广场的时候,耳边回响的就是这首歌。林沫的嗓音带着一点点嗲,一点点柔,和属于她个人的鼻音,将这首曾经红遍大江南的民谣诠释出了自己的味道。 林沫和胡叶,在一群土著少年的围绕下,陶醉其间,甚至未曾发觉辛燃的到来。 而辛燃此刻心情格外复杂——这首歌最后一次听见,是在元氏的一次宴会后,年轻一辈去唱K,沉默了整晚的元焯闭着眼睛唱了这一首。当初她以为那是他的青chūn,所以他投入,可现在却忽然觉得那或许是“他们的”青chūn。 胡叶终于看见了辛燃,却只是笑容划过,并没有招呼她。 林沫闭着眼睛,仿佛回到那个在KTV包房里抱着麦克不松手的时光,背后是他的视线,从未曾远离。直到点滴凉意落在脸颊,她才恍惚睁开眼。 “下雨了。”胡叶说。 可土著少年们对于突如其来的山雨显然习以为常,弹奏的动作一下也没打顿。 林沫与胡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重新合上了节拍。 雨水从淅淅沥沥,到织成细网,地面从微微犯湿,到砖面啪嗒地弹起水花。从《追风》开始,一首接着一首,林沫会的就自己唱,不会的就把麦给土著少女,自己接了对方的手鼓打节拍…… 辛燃坐在小客栈二楼的“雅座”,隔着雨幕看向小广场上恣意的那两人,嘴角一撇,拾起桌上的白茶,轻抿一口,又唾了回去:“这什么茶,这么涩。” 助理连忙说:“这是山里产的,新茶。是这边最好的了。” “穷乡僻壤。”辛燃嘀咕了一句。 * 天渐渐黑了,雨势越来越大。 少年们终于尽兴,将林沫和胡叶迎进广场旁的小客栈。 “你们是明星吗?”其中一个女孩儿眼睛发,“都这么好看。” “她是模特,我是演员。”因为浑身被打湿,又唱又跳得浑身是汗,林沫将长发束在脑后,更显得一张巴掌小脸只余下灵动的一双大眼。 “你都演过哪些戏?”小姑娘追问。 这问题若是放在从前,林沫是要尴尬的,演员最大的底气还是来自于作品,她温和地问:“庭院深几许,你们这边电视台播吗?”她特意没有说《故园山河》,一来山里没有电影院,新片大约是看不到的,二来片子也不是这个年龄小姑娘爱看的。 小姑娘与同伴一对视,眉开眼笑:“放啊!” 辛燃从楼上施施然地走下来,原以为会被围住问长问短,没想到众人只是侧头看了眼就又转回去围着林沫她俩了,仿佛下楼来的不过是个路人甲。 “辛……”助理追在身后,都没能赶上辛小姐的步子。 入夜。 林沫和胡叶被安排在楼上客房,小村落里鲜少有来客。总共不过五六间客房,三个女艺人一人一间,工作人员就只能同性拼房了。 房屋老旧,被褥有种湿漉漉的气息。 林沫辗转反侧,听着窗外雷声隆隆,偶尔闪电霹过,天际乍亮。 她终于叹了口气,披上外套起身出门——之前她在客栈一楼看见过一台固定电话,这会儿夜深人静,应当不会还有人待在那儿吧。 烂熟于胸的手机号码,拨出去。 果不其然……对方暂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语音留言请按1,结束请挂机。 她终于还是不死心,按下了1,轻轻地开口:“那个……山路被倒了地树给挡住了,又下大雨。我们今夜过不去了,只好留在山里的小村庄。这里还挺好的,你别担心,明天见,我……我想你。” 林沫呼了口气,心才刚刚轻松了些,忽然心头一突,猛地回身。 辛燃穿着丝质长睡裙,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林沫一惊,手中的听筒咔哒掉落。 “这么惊慌?”辛燃微笑着扶着台阶慢慢地走过来,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男朋友?情人?还是……金主?” 林沫反身,将听筒放搁稳,再抬脸已经淡定了许多:“辛燃姐走路好轻盈,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 辛燃见她避重就轻,走到她身侧,手指抚上座机:“剧组里的?”她分明听见林沫说明天见。 辛燃难得没有穿高跟鞋,和林沫并肩终于不再能压她一头。 “是谁……好像,是我的私事。”林沫淡淡地裹紧外衣,打算从她身侧擦过。 “卖小白花人设,走被包养路线,现在又来参加恋爱真人秀,”辛燃一笑,“是想这样钓个金guī婿吗?林沫,像你这样红不起来的小姑娘我见多了,比你漂亮有手段的大把都是。不要以为……你有什么特别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沫刚刚踩上楼梯,闻言回身,目光如水:“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不过,我想告诉你,你是演员,我也是。从这一点上,我们没有高低之分。所以……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节目,我也是同样的理由。工作而已,不要把人想得太龌龊。” “没有高低之分?咱们话敞开来说,”辛燃一笑,“如果不是元焯,这个圈里有几个人认识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少在我面前装白莲,我不吃这一套。” 林沫终于笑出来,眉眼一弯,像是听见了笑话:“原来你是为了他。” 辛燃被她的笑容惹恼,细眉一挑:“我和元焯认识这么多年,就连他办公室的密码,也设置的是与我相识的日子——这你也不是没有看见。” 与她相识的日子?林沫微诧的表情,落在辛燃眼中,她总算扳回一成,心情好转了些:“呵,和你说了你也不会懂。当初我发现他的密码竟是那天,也很吃惊。谁会想到,元先生会有这么悉心làng漫的一面?你说……是不是?” 轰隆。 闪电伴随着雷鸣,客栈虚掩的窗被风撞开,老旧的木窗棱来来去去的咯吱作响。 辛燃一惊,朝后退了一步险些将身后的花瓶撞倒。 而林沫的目光却停留在紧闭的客栈门上。 “你看什么?” 林沫没说话,拧着的眉头却一点点地舒展开来。 大门被人哐当退开,扛着摄像机的青年率先冲进室内,一边抱怨:“机器要湿了可就亏大发了,拍不上第一个镜头,回头还得被K——”一句话卡在喉头,他已经看见了室内的两个年轻美人。 而林沫的视线早已越过他,落在了刚刚跨入门槛的元焯。 雨疏风骤,打湿了他的头发和面孔,水珠顺着面颊从下颌滚落,淋湿的眉眼冷峻,却反而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与摄像小哥不同,他从进屋来的那一秒开始,视线从未离开过楼梯上的林沫,紧抿的唇角,在看清她面庞的那一刻终于软化,上挑成一道优雅的弧度。 “你怎么……来了?”林沫小跑到中央,又忽然意识到旁边的摄像机已经亮起了灯,赶紧停下,隔了几步看向他,“路不是被堵住了吗?” 元先生轻轻地醒了下嗓,终于忍住将面前的人揽入怀中的冲动,语气平缓地说:“……树刚刚已经被挪走了。”顿了顿,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我是来接我的‘女朋友’的。” 摄像机上的小红灯一闪一闪。 木头窗楞吱吱呀呀地响着,外面风雨jiāo加。 辛燃还站在一侧,摄像小哥还在屏息。 可林沫只听见对面的他说,他是来接,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密码的误会,会解开的。 这次出来的胡叶,会是本阶段的最佳助攻,喵哈哈。 好啦,乘客到齐,恋爱之旅~启程~ 第39章 梦中人(1) 在林沫微诧的目光中,元焯将长柄伞放在墙角边, 长腿一跨, 几步走到她的面前:“我听说, 是你选了我的明信片。” 透过他的镜片,林沫看见元先生眼底若有似无的笑意, 终于缓过神来——是啊, 他们这是在恋爱真人秀里, 无论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 她仰面, 抿嘴笑:“原来是你……元先生。”林沫特意用了粉丝们对他的称呼, 只是尾声微扬,带了点俏皮。 元先生沉吟了声:“嗯,是你期待的类型吗?” 他问得直接,叫林沫不知道怎么回是很好,只得在他的注视里红了脸一直笑。 “等一等!”出声的是辛燃, 她先朝摄像小哥示意,等他熄灭了摄像机的工作指示灯,才说,“是不是弄错了?元先生的明信片,怎么会在林沫那里?”她的内线明明说了, 元焯用的是钢笔!那封花体英文不是在她手上吗? 摄像小哥一愣:“我听导演吩咐的, 是林沫啊。” 辛燃勉qiáng维持着耐心:“你给导演去电话,问问清楚。” 小哥为难地说“都这个点了……”除了他这苦bī被元大帅哥带出来攒镜头, 还有谁会醒着啊。 辛燃眉一挑:“出了岔子你担得起吗?”话刚出口,她余光瞥了眼元焯, 口气又放缓了,“就说我让你打的,包管你没事。” “不用了。”冷眼旁观的元焯终于出声,“是林沫。机场的视频,我看过了。” “怎么可能呢!”辛燃脱口而出,“钢笔字的明信片难道不是你的?” 元焯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辛燃不说话,狠狠地转看向林沫:“当初你和胡叶选剩下的才给我,这节目设置就有问题!” 林沫温声说:“节目没有剧本全靠发挥,阿耀会先给你还是我们,谁也没法预料。怎么就有问题了?” “对啊……辛小姐,其他男嘉宾也各有安排,你再等等呢。”摄像小哥也安慰。 不说还好,一说辛燃更是怒火中烧。她就是冲着元焯才来参加这劳什子的恋爱真人秀的好吗?为了这个,她动用了多少手段才挤走了原先的女嘉宾。现在跟她说。她得跟莫名其妙地男人在屏幕上谈一个月恋爱?!开什么玩笑! 辛燃又气又急,关键是有苦说不出。更叫她生气的是,元焯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明信片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捡走,甚至看起来颇为满意?这个林沫,到底有什么好,居然能借着一次开幕仪式的小小事故将元先生攥进掌心? “上楼休息吧,”元先生并没有把辛燃的脾气放在眼里,只软声对身前披着外套的林沫说,“大厅串风,小心着凉。” 林沫裹紧衣裳,看着面前被风雨打湿了大半的元先生:“那你怎么办?”客栈没有空房了,几个司机和工作人员都是拼房睡的。 元焯四下打量了一圈,无所谓地说:“就在这里眯一下好了,天亮我们就出发。” 林沫看向简单铺着垫子抱枕的木头长椅,完全无法想象元先生屈尊窝在里面睡一夜。 就连摄像小哥也直摇头:“不然,我回车里打发一晚吧。” “大半夜不睡觉,是有什么好玩儿的上赶着聊?怎么不带上我。”胡叶大约是被他们吵醒了,穿着个小吊带,热裤,人字拖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一眼看见和林沫站在一处的元先生,胡叶哦了声,眼珠一转:“原来是你啊,林沫,眼光不错哦。” 辛燃看见胡叶衣衫不整,冷哼了声:“没见有男士在场?也不披肩衣裳。”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女艺人,一个比一个轻浮。 胡叶大笑:“秀场比这夸张的多了去了,姐姐你这是少见多怪。人家林沫和男士都没吱声,你急眼什么?” 摄像小哥倒还有几分羞赧,元先生看见胡叶却和瞧见辛燃是同样的神色,礼貌而冷淡,目光jiāo汇时点头示意也就到头了。 反倒是林沫将心比心:“不冷啊?” 胡叶摇头:“习惯了。” 正说着,忽然窗外风雨jiāo加之余又多了一阵狂啸,引擎的轰鸣由低入高,震耳欲聋。木质窗棱被气流推搡,激烈地拍打在墙壁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人皆是一惊,林沫刚刚缩了一下肩,就被身旁的元先生习惯性地揽住肩头护在身边。 这一幕,被尽职尽责的摄像小哥神一般地捕捉了,自然也落进辛燃眼底,细长的指甲嵌入掌心——她盯了那么久的猎物,怎么就进了旁人的口? 唯独没看见这一幕的,只有胡叶。她早已经跑到客栈门口,推开门,看向停在小广场中央的直升机。 螺旋桨渐渐停止旋转,先跳下来的两个男人,一个扛着摄像机,一个扛着照明,瞬间将个黑漆漆的小广场折腾出了大片片场的架势。 正主直到这时候才从机舱里走出来,西装革履抱着花束,隔着风雨遥遥看向他们。 林沫疑惑地说:“……余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元先生说:“隔了这么远还认得出,jiāo情不错。” 林沫仰头,见他眼底带笑,忍不住眉眼一弯。 余沛在打光中,撑伞抱花走来。 qiáng光下胡叶的身段高挑,细腻的肌肤几乎反光,狭长的眸子带着笑,双臂环腰倚靠在门框边。 “对不起,我来晚了。”好在余沛够高,站在胡叶面前还算过得去,将花束递给胡叶,他又说,“这里简陋,睡不惯吧?” 胡叶接了花,瞄了眼,百合,便将花束挪到单手,不以为意地答:“睡得惯,这儿挺好的。不然,你也来试试?” 此话一出,不光余沛愣住了,就连围观的林沫他们和摄像小哥也愣住了。 胡叶却慡朗地笑:“gān嘛呀,都是标间,没拼过房啊?” 余沛勉qiáng笑了笑:“总归不大好,走吧,接你回酒店住。” 胡叶想了想:“行,不过,他们呢?” “机上坐不下这么多人。”余沛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林沫,自故园山河杀青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这次听说她是女嘉宾之一,也是他会接下节目的动力之一。只可惜……他看了眼始终站在林沫身后的元先生,内心叹了口气,他没这位的好运啊。 胡叶上楼收拾行李,没两分钟就下来了:“林沫,你睡我屋。你男人睡你之前屋,搞定。”说完,将双肩包径直递给余沛,然后轻车熟路地挽上他的胳膊,“我们走吧。” 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去。目送直升机在风雨中又扬长而去,林沫忽然噗嗤一笑。 元焯低头,看向身前笑起来眼如新月的姑娘:“笑什么?” 林沫掩嘴:“觉得胡叶跟余沛很配。”一样的不按常理出牌,一样的老司机人设。就不知道……胡叶能搞得定余沛吗。 “是吗,”元先生微微低头,靠近了她一点点,“那我们俩呢?” 林沫眼底映着灯光:“你觉得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 哦哦哦——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摄像机后的小哥兴奋地默念。却发现,镜头里的元先生忽然看了过来,然后,便听见元先生礼貌地说:“你不是要去车上睡的吗?” 可怜的摄像小哥收了设备,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去了。 林沫看着他憋屈的背影,轻声说:“你就没想留他跟你拼个屋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想。”斩钉截铁。 “为什么……” 元先生贴近她耳后,轻声说:“那是你睡过的房间,我怎么会让让人进去?” 在林沫的面红耳赤中,元先生心情极佳地调头离开,这才注意到被遗忘多时的辛燃。 “你怎么还不去睡。”元焯也没刻意与辛燃装生疏。 辛燃咬唇,没有浓妆加持,她的自信也弱了不少。“你晚上……睡这里?” “嗯。不是空了间房出来?”虽然其实他不怎么需要就是了。 辛燃蹙眉:“传出去多不好,毕竟那是林沫刚刚住过的。” “有什么不好?”元先生淡定地从她身侧走过,“林沫,是我的女朋友。” 林沫是我的女朋友。 这话听在辛燃耳朵里,几乎要炸开花!好吧,这是节目拍摄期!他拿林沫当女友,骗得了自己,才唬得住观众。她忍。 “你是哪间房?”元先生站在楼梯道上,回身看向林沫问。 “哦,我带你去。”林沫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辛燃站在楼梯下,只听见两人若隐若现的对话声。 “要我帮你收拾吗?” “不用……我很快收好了让给你。” “你们几点到这里的?” “下午三四点吧。” “你知道谁参加节目吗?” “不知道……” 听起来,都是些半生不熟的问题,林沫答得更是毫无情趣。辛燃撇嘴,就凭这小丫头的段位,恐怕节目结束之日,就是她豪门梦断之时了吧。 上楼的时候,听着虚掩的房门里毫无营养的问答,辛燃连多看他们一眼的兴趣也无,径直回了自己房间,越发觉得林沫栓不住元先生的心,压根不值得被当做对手。 然而,一门之隔处。谁又知道,为什么林沫的答话那样乏善可陈—— 除了开口说话的片刻,元先生就未曾离开过她的眉眼鼻唇,几乎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 林沫表示要在元先生的猛烈攻势下,回答出合乎逻辑的答案,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好吗? 终于,她的手指插|入他湿漉漉的头发,才猛地清醒,睁开雾气森森的眸子看向埋首自己身前的某人:“你头发都湿了,快洗一洗吧……” 元先生眼底闪着火,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竞猜,元先生说的是啥米(*/ω\*) 第40章 梦中人(2) 一起吧。 元先生无声地说。 本已无力应付的林沫登时触了电似的从他怀里溜出来,一边整理凌乱的衣衫, 一边微微扬起声音:“……收拾好了, 你早点, 早点休息,我去隔壁了。” “明天见。”元先生慵懒地倚在墙边, 看着眼前小白兔似的惊慌逃窜的姑娘。这老旧的盥洗室, 他自然不舍得约她在此, 逗她玩儿而已。没想到, 果真一逗一个准。 “明天见!”林沫逃也似的替他关了门, 一阵风刮进隔壁胡叶的房间,背靠着门庆幸走道里没有遇见人,否则就算她再有演技,也遮不住这满脸绯红。 雨疏风骤,隔着玻璃窗传进来的雨声却不再像片刻之前那样让她心烦意乱。翻了个身, 她稍稍靠近墙壁了些,一墙之隔的对面就是他的枕边。 “晚安。”尽管他听不见。 他在伸手可触的地方,林沫终于枕着雨声沉沉睡去。 梦里的不可描述,略过不表。 清晨,她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叫醒的, 宁静的山间晨曦, 与昨夜的风大雨狂天壤之别。 因为行李没能带来,林沫换上了客栈老板“接济”的对襟领上衣, 窄窄的包臀长裙。为了配合这一身打扮,她特意编起了发髻。 没想到出门时, 隔壁元焯的房门大敞着,他早已经起chuáng离开了。林沫拾级而下,却在客栈大堂看见正和客栈老板并肩忙碌的某人。 元焯背对着楼梯,没有看见她下来 “可以端下来了,差不多了。”老板说。 “再炖一会吧,她消化不好。”元焯弯下腰,揭开灶上的锅盖看了看,“有冰糖吗?” “这汤不苦。” 元焯淡淡地带过:“她怕苦。” 老板笑眯眯地找来冰糖,又问:“你们这是搞啥呢?蜜月旅行?还自带摄像师?”说着看了眼一直假装自己是空气的摄像小哥。 元焯挑了几颗大小合适的冰糖,丢在盅里:“差不多吧。” “现在这年头,宠女朋友的人多。宠老婆的人少,年轻人不错啊,”老板过来人的姿态拍拍他的肩,“老婆就是用来疼的,你不疼她,小心有人替你疼。” 元焯冷冷地抬眼,一个眼神,叫老板心头一紧,赶紧弥补:“当然你这样的,旁人没那机会,哈哈哈。” 刚好余光看见了现在楼梯上的林沫,老板见了救星似的赶紧转移话题:“林小姐!这身衣裳跟量身定做似的,好看啊,好看。” 元焯慢慢直起身,回过身,便看见晨曦之中,站在楼梯上的姑娘素颜穿着民族的花裙,完完全全是林中仙子的曼妙模样,愣了一秒,才说:“醒了?来喝汤。” 他一时恍惚,手指竟径直碰在滚烫的盅盖上,顿时猛地抽回手。 林沫见状,连忙跑下楼,捉住他的手指在冷水下一冲,见只是有点红并没有起泡,才放下心来,忙松开他的手,不由瞥了眼角落里的摄像小哥,始终还是有点放不开。 小哥忍不住,在设备后嚷了声:“你们随意,当我是空气就行。” 客栈老板拿了抹布裹住锅把手:“你先生担心昨夜你淋雨着凉,特意起了个大早炖参汤。林小姐,好福气哦。”不光特意起早,亲自动手……还买了他店里最好的一支参。 元焯耳根微红,端着盅把,边走边说:“喝喝看,如果还觉得苦,再加几颗糖。” 林沫坐在桌边,看着他悉心地替自己盛汤,抿抿嘴,歪头看着晨光里他温柔的侧脸:“谢谢……元先生。” “你比我小。”元焯将碗递给她,“就学他们称呼我吧。” “什么?”她笑盈盈地明知故问,“小元哥哥吗?” “嗯。”他坐在她对面,取下眼镜擦拭上面的雾气,一边问,“你的朋友怎么称呼你?既然在‘谈恋爱’,我想有必要‘亲近’一点。” 一口汤还没咽下去,林沫抬头看着他微微眯起的眼睛,有狡黠,有温柔,她咽下汤:“小顺,我最亲近的人,管我叫小顺。” “为什么?” “因为他希望我一生平安,顺遂如意。” 元焯戴上眼镜,一笑:“改天介绍我认识认识,这么照顾你的人,得好好谢谢他。” 林沫眉眼一弯:“好。” “苦不苦?” 口中jī汤的香醇,参汤的辣味综合得将将好,尾巴上才是淡淡地甜。 “不苦,”林沫眺了眼汤盅,“你也喝呀。”他也淋雨了啊! 说完,林沫又对“隐身”的摄像小哥招招手:“小哥,你别拍了,喝汤不就这么回事吗?快来喝一点,你们都淋雨了,乘热喝了,压一压,别真感冒。” 她的亲切浑然天成,摄像小哥有种错觉,这个女明星明明美得毫无烟火气,却偏偏又有种平和得仿若家乡妹子的亲切,让人忍不住亲近。 三人围坐,低头喝了好几口的小哥终于忍不住问:“我就私下问一句,你们俩真是节目里才认识的?” 元焯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不像啊,”小哥擦擦嘴角,“说句心里话,你俩就跟相识了几十年似的。” 元焯起身,拍拍他的肩:“有前途。” 小哥迷茫地目送他转身离开,又看向林沫,后者正双手托碗滋滋有味地品尝。 发现他的目光,林沫微笑,朝他眨了眨眼。 所以……他是猜对了? “啊,辛小姐夜起来了,休息得还好吗?”客栈老板殷勤地招呼着下楼来的辛燃。 起chuáng之后,细细上了妆又换了好几身搭配才选定了这套曲线玲珑的运动装,因此耽误了时间,辛燃本以为比起连行李都没有的林沫,自己必然是压倒性的胜利,却不料她居然素颜穿着少数民族的衣裳,就这么大咧咧地bào露在镜头之下? 女明星的妆,不是最扒不得的一层皮吗?这个林沫,不化妆的模样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这种自信是怎么一回事? 辛燃努力将目光从林沫身上移开,笑问:“这是早餐吗?是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沫还没来及说话,她已经婷婷袅袅地坐在对面,之前元焯坐的位置上。 等了片刻,见并没有人替她盛汤,辛燃疑惑地看向客栈老板。后者尴尬地说:“这个不是小店提供的早餐……是元先生特意给元太太做的。” 辛燃眉头一皱,元太太?不要脸…… “燃燃,你起来了啊,”她的助理刚巧拎着塑料袋从外面回来,提高了手中的袋子邀功,“早餐我买回来了,你尝尝哪种合胃口?” 顿时,辛燃感觉无比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自作多情得格外难堪。 盅里还有汤。林沫本可以顺势邀请她一同喝一碗,却偏偏没有开口。她就是不喜欢这个人,就像这个人也不喜欢她。 “小元哥哥,我喝饱了。”林沫嫣然一笑,“可以出去逛一逛吗?” 元焯靠在台边,眼底带了隐约笑意。他是何等眼色,怎么看不出小丫头跟辛燃不对付?她连摄像小哥都不忘招呼喝一碗驱寒,却偏偏对辛燃只字不提。 他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起也知道坚持自己的喜恶了。这很好,他乐见其成。 “走吧。”他又对老板嘱咐了声,“待会其他人起来了,拜托分给大家吧。” 老板连忙应下了,眼看着小美人雀跃地跟在元先生沉稳的脚步后离开客栈,又瞧着摄像小哥端着设备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拍摄,不由感慨了一句:“这年头小情侣蜜月都要全程拍摄了啊,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一口豆浆烫了嘴,辛燃将纸杯往桌上一扔,口气不善地问:“我的男嘉宾呢,人怎么还没出现?到底还拍不拍了,不拍就算了!” “……说是已经在拍摄地等咱们过去呢。”助理小心翼翼地说,“昨夜挡路的树就是他让人给挪走的。”言下之意,虽然这位人没来,但还是尽了心的。 辛燃哼了声,把土饼捧在桌上:“那还墨迹什么,还不快走?” 客栈老板听得头发昏:“拍戏?你们这是在拍啥戏?” “恋爱真人秀,你以为那真是元先生元太太?那是拍戏,节目效果,懂吗?”助理见自家艺人已然不高兴,忙出声解释。 客栈老板挠头:“……不懂。”啥真人?修?拍戏没导演?那他难道也是龙套演员? 助理叹了口气:“你不认识元先生,不认识林沫,总该认识我们辛燃吧,要不是录节目,我们来这儿gān嘛?” 老板打着哈哈:“是,您说的在理。”可事实上,他不认识这位辛燃啊!是大明星吗…… 这边助理还想解释什么,辛燃却已经起身走到门口:“车在哪里?” 助理连忙追着她出去了。 老板摇摇头,一边收拾桌上只吃了几口的早餐,一边嘀咕:“啥明星啊,就冲这素质也红不了几天。” * 清晨的寨子里格外安静,偶尔传来的人声反倒更显空寂,昨夜一场大雨残留的湿气,使得整个山寨被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之中。 偶尔路过的村妇,见了并肩在小路上漫步的元先生和林沫,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然后笑眯眯地擦肩而过。 几次三番之后,林沫终于忍不住问:“她们为什么都在笑?我是不是穿得特别奇怪?” 元焯停下脚步,低头自己打量她,神色一松:“可能是没有见过这么养眼的姑娘。” “噗。”林沫忍不住笑出声,“我说认真的呢。” 元焯一本正经:“我也说认真的,一路走过来,我没见谁比你好看。” 林沫好气又好笑:“那是因为一路上都是出来洗衣裳的阿嬷啊!” “是吗?我没注意,”元焯眼睛都没眨一下,“我只看见你了。” 摄像小哥抖了抖胳膊上的jī皮疙瘩。谁能料到传说中的元冰山说起肉麻话这么溜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飞,”元焯忽然回身,远远地招呼小哥,“这部分的镜头差不多了吧,要不你先回车上歇会吧。” 小哥心领神会,果断关闭电源,打了个哈欠:“刚巧我去补会觉。你们不急回来啊,让我多睡会。”参汤不能白喝,该有的眼头见识还是得有,何况,再跟一会他担心狗粮要给喂饱了! 支走了小哥,林沫的肩头终于一垮,放松了大半。 “你不用那么紧张的,”元焯温声说,“观众就是来看秀恩爱,无论我们做什么,他们都会以为是为了节目效果。” “……那实际呢?”林沫嘟起嘴。 褐墙黑瓦,四下无人,元先生揽过她的颈项,在光洁的额头一吻:“实际比他们看到的更恩爱。” 林沫一弯腰,从他怀里脱开,跑了两步,笑眯眯地问:“你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没为什么。” “没为什么,是什么?” 因为不想看你和别人谈恋爱。就算是假装,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问题让我深深感觉,宝宝们,你们也比元先生要………污一点,哈哈哈哈(*/ω\*) 刚刚给上一章竞猜的妹纸们发“奖品”啦,但是手机登陆网页版也不知道到底发出去没,还有妹纸是盖楼的发不起来。 没收到的,和盖楼的妹子留言一声嘿,我来发奖品,小心意,图个开心而已,嘿嘿^ω^ 第41章 梦中人(3) 为什么会在元氏主导权动dàng的时刻,选择来参加这个无足轻重的真人秀节目? 林沫问了, 可是元先生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缓步走上前, 路过的瞬间顺手牵起她的手。 不同于从前他总爱牵着她的手腕,这一次, 他牵着她的手, 将她的手指尽数包裹在掌心。 林沫低头, 另一只手剥开他的手指, 然后重新将手与他十指jiāo握, 而后抬起脸冲他一笑:“忽然觉得,这个通告不那么讨厌了。” 元焯手指稍微紧了紧,看着她的笑眼,问:“原本很讨厌?” 怎么可能不讨厌呢?只不过,她清楚目前正在积攒人气, 才勉为其难地说服自己就当和陌生男演员拍一部没有剧本的爱情片,曲终人散就让CP过眼云烟而已。 哪曾妄想会在这里遇上他? “嗯,本来觉得这是个大负累,”林沫抿嘴笑看向前路,“现在倒有点感谢公司了。” “卉chūn有没有告诉你, 这个节目是谁替你接下来的?” 林沫摇头:“她问过, 只说是高层安排的。” 元焯垂下眼睫,轻声说:“是老爷子吩咐的。” 元董?林沫诧异地抬眼, 天颐跟元氏的关系之疏远,甚至到了她人在天颐都不知道归属于元氏。元董又怎么会跨越千山万水, 来指派她一个不知名的小演员来接拍真人秀? “小顺,当初沈霆安排你去念书,你走之前有没有跟老爷子当面打过招呼?”元先生牵着她顺着河道的石阶慢慢走到河边,并肩坐下,“还是说,你谁都没有告诉?” 看着他将自己的外套垫在她身下,林沫心中一暖,但他的问题仍旧让她心头旧伤一疼。 当年离开S市,她算得上是落荒而逃。原本想过去和元家长辈打一声招呼,却终究被元尧一句话凉薄地打消了念头:“我爸看到你就想起林叔,你还是别给他添堵了。” 最终,谁也不知道她北上念书,一如后来她被首任经纪人发掘进入娱乐圈,签入天颐,回到S市发展,她都始终不曾去过元家拜访。 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是不受元家待见的人。 “没有……我谁也没有说。” 元焯牵着她的手放在膝头,无奈地轻笑:“看来,当年你是打定主意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林沫稍微朝他靠近了几分:“是想过。”她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媒体上“旁观”他娶妻生子,一生顺遂,却再跟自己没半点关系。 “这么残忍的事,我真没想到你能做得出来。”元先生像是自语,又像自嘲,“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不忍心亲口说再见,才没有到机场送别。” 林沫咬着下唇。他出国那天,刚好是她北飞的同一天——她用这种方式,才让自己能狠得下心不去见最后一面。他说得没错,这么残忍的事,她得用尽全部力气才做得出。 “老爷子一直以为,你和沈霆出国了。而且他跟我一样,以为你跟沈霆结了婚。”他执起她的手,在白皙温润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像是庆幸,又像是叹息曾经的误会,“这次是他差人给你接的这档节目。”当然,目的是让她离元焯远一点。 被他清晨刚刚冒出的胡茬一戳,林沫感觉手背苏苏麻麻,难得见元先生露出这样缱绻的表情,她既是心酸又是无奈:“我不知道怎么会有我和沈叔叔的谣传,北上之后,我拢共也只和他见过三四次。其中一次是他酒醉,在民政局闹事,工作人员在他手机里找到我的电话,让我去接的他。” “民政局?”元焯敏锐地捕捉了关键词,“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二那年的冬天,”林沫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记得跟班主任请假出来的时候积雪都快淹过膝盖了,赶到时那里都快要下班了。” “你穿的白色羽绒服,他穿的红色冲锋衣?”元先生记得倒是分外清楚。 林沫诧异地睁圆了眼:“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可能忘记?那张寄给他,用以佐证“林沫和沈霆结婚了”的照片上,他俩就是这身打扮!当初这张照片让他消沉了多久?再过多少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有人拍了你跟他在民政局的照片寄给我。”照片上沈霆的胳膊架在她肩头,状似亲密,“他当时为了什么事在民政局闹事?” 林沫蹙起眉头,那时候她甚至还没有开始接戏,毫无名气可言,什么人会偷拍她的照片寄给元焯?她犹豫地说:“沈叔叔当时有个未婚妻,听说原本那天是去扯证的。但他未婚妻没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肯说。我也就没问,总之沈叔叔从清晨一直等到傍晚,坐在外面台阶上喝了许多酒,醉了一个人上柜台要求登记结婚,工作人员才无可奈何地联系我接人走。” “未婚妻为什么没来,他也没说过?” “没说,”林沫抬头看看元先生,无奈地说,“但我爸去世之后,元氏终止了跟沈叔叔的公司的贸易往来,那段时间他的周转很成问题,甚至……还跟我借过一笔钱,那会应该是他最难熬的一段时光。当然,后来钱都还给我了,而且现在他的公司做得比当年还要好。”说起沈霆的东山再起,她也与有荣焉。 元焯将她的手背放在鼻尖下,重重地一嗅,半是玩笑:“别人的事,你可以稍微不放在心上一些。” 林沫吐舌:“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毕业之后逢年过节我才给他发发短讯。” “嗯,”元先生老神在在地说,“我知道。” “你又知道!”林沫嗔道。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你跟他联系太少,”元先生一笑,“怎么会不知道他也参加了这期拍摄。” 林沫猛地从台阶上站起身:“沈叔叔也来参加非常婚途?!” 元先生不满地一使劲,将她重新拽得坐在身侧:“有什么可吃惊?我都能来,他有什么不能。”当然,沈霆在男嘉宾之列,也是元先生说什么都要抽空来录这期节目的原因。已经让他家小姑娘的姓名被和“沈霆”两个字被挂在一起过,绝对不能再让往事重演。 “可沈叔叔他……”沈霆他真不像会接拍真人秀的那类人啊! 虽然说起来,作为兼职作曲人,沈霆也算是儒商,确实是非常婚途最喜欢的男嘉宾类型之一。但沈霆其人文艺、重感情,当初未婚妻慡约都能刺激得他失态。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来参加情感类真人秀,和未知的女明星在镜头前谈情说爱? 元焯抬手,温暖的掌心将林沫的眼睛轻轻一覆:“行了,我来都没见你这么惊喜。” 林沫眼前一片黑,反倒听出了元先生口吻中勉qiáng藏起的酸意,噗嗤一笑:“沈叔叔来,我有惊,没喜。你来,我有喜,没惊。” “没惊?”元先生声音沉沉,略带笑意。 “嗯,你的字迹,还有那幅草原上红顶小屋的画,我还能认不出是你吗?” 元焯的手慢慢地从她的眼前挪开,光明一点点的在她面前重现,与之同时而来的,是落在额头的一吻。 啪! 水花作响,惊动了岸边的两人,林沫这才发现远处河堤边,正将衣物丢在河水中拍打清洗的村妇笑吟吟地抬头张望,一边笑一边洗,一边jiāo头接耳。 她登时红着脸,坐直了身子——她倒是被遮了眼睛,又背对着她们,可元先生什么都看得见啊!居然还这么亲昵! 元焯嘴角带了一丝笑,被她拉起身来,微微躬身在她耳边说:“节目播出之后,看到的人比她们还多。” 林沫顿时哭唧唧一张小脸,换来某人不怀好意的朗声大笑。 两人信步而行,绕着河道返程的时候,洗衣的村妇从他俩身后超过,其中一个大婶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朝林沫笑说:“新婚快乐!小丫头美的咧。” 元焯朝对方谦和地笑了笑以示感谢,林沫则一头雾水地看人走远了,才问:“为什么说新婚快乐?” 元先生侧目,云淡风轻地说:“你这身就是这边新嫁娘才穿的衣裳。” “啊?”林沫低头,看着自己花里胡哨的一身,深深感觉自己被客栈老板……给坑了。 “沫沫!” 远远的,有女声穿透了古寨的寂静。 林沫循声望去,终于看见河对岸正朝他们挥手的卉chūn,她身旁还跟着个半大少年。 四人在河面的石桥上终于汇了面,林沫才发现卉chūn身边的居然是机场的土著少年阿耀。 看见林沫,阿耀先是喜出望外,紧接着看见她与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相扣的手,笑容又垮了大半:“姐姐,又见面了!” “还好有阿耀带着我,不然我还真找不着这地方。”卉chūn说,“听说你们拐进这里,我就来接你了。不过……”说着,她狐疑地看向元先生,又看看两人十指jiāo扣的手,“元先生怎么会也在这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沫笑盈盈地说:“他是男嘉宾之一啊。”而且,是她配对的那一个。 卉chūn捂嘴:“这么巧!” 林沫与元先生相视一笑,都没说话。 这哪里是巧合,明明是元先生步步为营好吗? “不过说起来,这次节目男嘉宾可真太给力了,”卉chūn啧啧叹道,“刚刚我们的车刚好跟着另一个男嘉宾的车一起过来的,他也太有范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的事慢慢要浮出水面啦。 以及,元先生一直暗戳戳地想公开,你们感觉到了咩O(∩_∩)O 第42章 梦中人(4) “谁?沈……霆?” 卉chūn眉开眼笑地问:“你也认识?这期节目不爆说不过去啊!还剩一个男嘉宾是谁?想来也不会差吧。” “是俞沛。”林沫忽然觉得额头有点痛,侧目果然见元先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眼底一抹戏谑。 以她的社jiāo关系之贫瘠, 这一期节目居然能汇聚三个跟她有“瓜葛”的男嘉宾, 也真是导演组开了眼了。 “俞小哥?”卉chūn抚掌,“棒极了。沫沫, 没想到歪打正着地捡了个宝, 这次真人秀没白来。”沈霆、俞沛和元先生, 要人气有人气, 要吸引力有吸引力, 这么华丽的阵容还担心上线之后收视率不佳? 几人说笑着往回走,没想到在半路上居然遇见了辛燃。 辛燃背对着他们毫无察觉,只远远地和面前的男人对峙。 清晨雾气森森,辛燃的长发沾了些许水汽,空气刘海微微粘在额头, 一向倨傲的神色竟有些许落寞,抱肘的手指抠紧了衣袖,却将背挺得格外直。 林沫停下脚步,蹙起清秀的眉。 卉chūn附耳轻声说:“只可惜了,居然要和辛燃组CP, 白瞎了这么个风流才子。” 在她看来, 沈霆着实是元先生之外最适合她家林沫的,儒雅、gān净, 像个超脱世俗的文人,据说还曾是兼职作曲人, 简直才色兼备。 “林沫,你也在。” 穿着藏青色翻袖中式褂子的男人,有一张堪称清秀的面孔,不辨年纪。头发不长,gān净清慡,站在辛燃对面比她高出半头,不算高,却给人一种修竹般挺拔的印象。 “沈……”林沫生生地把叔叔两个字吞回肚子里。不远处摄像机的工作指示灯频闪,显然这不是个适合认亲的地方,她只好别别扭扭地直呼其名,“沈霆,原来是你啊。” 沈霆温和地看着向她:“好像长高了?” 林沫满脸黑线,沈叔叔果然还是一秒切换长辈模式。手心隐约感觉被元先生不轻不重地握了一下,她退后半步,将身旁的元先生朝前推了一点:“这是元焯。” 沈霆伸出手:“你好,久仰。” 元焯看着面前与多年前的照片上别无二致的男人,伸手与他相握:“你好。” 沈霆似乎察觉到元先生若有深意的目光,却并未放在心上,松手,随意地问:“你们打算何时走?” 林沫理所当然地说:“听小元哥哥的。”语毕,才觉得作为一个刚刚开始的“昵称”,自己说得似乎太溜了。 果然,就连沈霆也眼含深意地重新打量了一眼元焯。 林沫这才记起,遥远的曾经,自己是对沈霆提起过小元哥哥的,只是他并不认识元焯而已。少女心事忽然无处可藏,她不由自主地gān笑了两声,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好在沈霆并不是毛头小伙,无心在镜头前揭穿,只笑了笑:“也好,我们先走了。” 直到这时辛燃才慢慢地回过身,林沫这才看见她不自然的面部表情,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用来控制面部肌肉,而显得格外僵硬:“原来你们认识。” 沈霆微笑:“故友的女儿,认识得有二十年了。”一句话,gāngān脆脆地将自己和林沫划成了两代人,丝毫未曾在意这是在节目拍摄当中。 元先生看向他的眼神终于稍微温和了一些,原本对他的疑心也轻了些许。 林沫却狐疑地看着面前的沈霆和辛燃,觉得这两人的互动有种诡异的别扭。尽管沈叔叔似乎还是一如往日的淡然,却明显多了分刻意,否则以他的性格不会在镜头前主动说出两家的关系。 辛燃gāngān地笑了下:“林沫人缘可真好,我真自愧不如。” “比不上你,”沈霆语气温和,内容却有些尖锐,“辛小姐才是知jiāo遍布,我来这之前就早有耳闻。” 辛燃猛地被他一刺,化了妆的面孔都白了几分。 沈霆并没有再追击,只是将手臂一弯:“走吧,车在外面等许久了。” 辛燃犹豫了一下,终究挽上了他的胳膊。 简单地和林沫、元焯道别之后,沈霆两人并肩离开了。林沫看着辛燃的背影,隐约觉得走在沈霆身旁的辛燃少了几分妖娆,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还看。”元先生的掌心落在林沫的头顶,一揉。 “啊,”林沫连忙整理自己的头发,“你知不知道这头发我编了多久啊。” “不知道,不过,”元先生眼底带笑,“我还是觉得你披着头发最好看。” 哦哦哦!卉chūn被一口猝不及防的狗粮塞满嘴,低头一看,阿耀果然也是满脸尴尬。 林沫一甩头跑了——这节目就跟解开了元先生的“情话封印”似的,转眼就成jīng了! 元先生不急不忙地跟在她身后,一副成足在胸的模样。果然,林小妞没跑出多远,就静静地站在树下等他了,等他走到身边微微俯身牵起她的手,再恬静地与他并肩而行。 * 回到客栈顿时,沈霆和辛燃已经离开了。 客栈老板见元先生和林沫挽着手回来,赶紧问:“两位今晚还住在这里吗?” “不了,”元先生率先回答,“我们有其他安排。” 老板一脸沮丧:“……那也好,我们这里还是挺好看的。” 卉chūn扑哧一笑:“昨天的路透照一出,老板你还担心以后没生意?赶紧多建几间客房才是正经事。” “路透照?”老板一脸懵。 卉chūn拿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节目的关注度已经赶上上一季的1/2了,安啦。” 林沫微诧:“这么高?”第一集 都还没播出呢。 “就凭这个,就够了。”卉chūn得意洋洋地将短视频调出,“如果不是这边信号不好,如果能现场直播的话,人气还要高。” 视频上,林沫闭着眼正在陶醉地唱,身侧胡叶抱着吉他眼底笑意飞扬,身侧的少男少女个个恣意地挥洒着热情。雨水一滴一滴地打在镜头上,晕出硕大的光圈,镜头里的林沫和胡叶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却如此投入又畅快,那是一种用“表演”无法呈现的自在和飞扬。 弹幕刷屏几乎要盖住林沫和胡叶的面孔,一条接着一条。 ——真是没有想到她们俩这么合拍!我以为林沫就是一朵娇嫩小白花! ——我说不如她俩组个CP吧! ——天呐,原来我沫小宇宙这么qiáng!棒棒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虎爷,虎爷,虎爷本命! 很显然,林沫被胡叶的野性所勾出来的自我,让粉丝们见到了与素日里谨言慎行的她截然不同的模样,而这样的反差萌,反而让她的吸引力倍增。 手机被元先生接了过去,津津有味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林沫想从他手里抢过来,却被他举过头顶。她连蹦带跳也够不着,只好气咻咻地站在一旁,假意嗔怒:“卉卉,你gān嘛要拿出来嘛——” 卉chūn看着在元先生面前活力满满的林沫,简直老怀甚慰:“我觉得挺好的,我想试试给你接个什么跨界歌王之类的节目。” “不要!”林沫斩钉截铁地拒绝,若不是前一日被胡叶感染,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歌,兴许她还会走调呢。她还是更喜欢安安静静地演戏,所有喧闹都是外在的,演戏的时候只要沉浸在角色中就行了。 元先生终于看完了整段视频,顺手转发给自己,才把手机还给卉chūn。 笑闹完了,林沫见阿耀还站在角落,便招呼他:“你怎么跟来了?” 阿耀说:“卉chūn姐带上我的。” 卉chūn说:“刚好需要地导,我瞧他挺机灵的。不如跟着组跑吧,总好过在机场倒买签名。” “倒买签名?”林沫一愣。 阿耀的小黑脸瞬间黑红。 林沫很快反应过来,这才明白为什么阿耀连她和辛燃都不认识,却跑在最前面索要签名的原因。见他尴尬地低头不语,林沫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多大了?” “十五。” “怎么不念书了?” “义务教育结束了,”阿耀说,“该挣钱了。” 林沫垂下眼睫,轻声说:“跟着组里跑的时候,你自己多留意留意对什么感兴趣。跟着学习学习,有门手艺傍身,日后剧组走了你也有谋生的手段。”想了想,她对角落里一直在“隐身”拍摄的小哥说,“飞哥,你要不要助手啊?阿耀很能gān的。” 阿飞从设备后探头,慡气地应了:“成,跟着我学吧。” 阿耀喜不自禁,简直不知怎么感激是好。 林沫又说:“他的路费食宿,我来负责。” “谢谢姐姐……” “是我要谢谢你,”林沫莞尔,“如果没有你,我不一定能拿到那张明信片呢。”以辛燃早就知道元焯会来,一定会先一步抢走的。 阿耀挠挠头,憨笑。 元先生静静地靠在一边,看着他的小姑娘一如从前,像个小仙女一样永远心怀善念。她那么感激阿耀,从没想过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更没有想过,就算没有阿耀,元先生也还有别的法子——无论如何,她最终都会是他的女人。 侧目见元先生唇边有笑意,林沫笑着问:“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有!” 宠溺地看着她,元先生问:“哪儿?” 林沫抿嘴笑:“你画中的小屋。” “好。”元先生答得毫不犹豫,“不过在去那里之前,我还想带你去个地方。” 林沫眸子亮晶晶:“什么地方?” “一个你曾经梦见过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缓一缓,让元先生稍微撒点糖,宠一宠咱们小沫沫。 以及,打算nüè辛燃了,反对的请举手- -# (哈?没人举手?嗯,果然我们都是一派滴) 第43章 梦中人(5) 因为元先生说要去的地方不对公众开放,所以卉chūn他们并没有跟去, 而是约定了集合的地点, 次日碰头。 可车在崎岖山路上盘了许久还没到, 林沫看着元先生冷峻的侧脸,不由担心:“不然靠边停一停, 你休息一会好不好?” 她几次提出换换手, 让他歇会都被拒绝了, 理由是不想跟她在这西部山野里长眠。 林沫bī着他连说几句童言无忌, 才无奈地靠回椅背, 看着环着山腰一路盘上来的狭窄山路。她怎么不知道这山路开起来费神,他是怕她累啊。 “你还记得小时候梦见过的水晶塔吗?”元先生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路,一边问。 林沫起了兴致:“水晶墙壁,水晶穹顶,躺在室内能看见漫天繁星, 听见银河星语……” 见她兴奋,元先生微笑:“你真是个神奇的丫头。” “为什么?” “你梦见这个地方的时候,它还不存在。”元先生打了方向,终于从山路上拐进林中,“所以我发现这里的时候, 简直怀疑你会预言。” 车窗外, 是一座石墙垒起的奇怪建筑,宽敞错落的墙面上既没有门也没有窗, 只有砖石最原始的痕迹。 这个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林间空地上,幕天席地, 如同一个符号,无声地和天地对话。 林沫好奇地抚上墙壁:“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哲人建的,”元先生关上车门,站在她身边,“用来寄放灵魂的地方。” “灵魂……” 在手机地图查询了半晌,林沫疑惑地问:“地图没有这个地方,所有地图上这里都显示是荒林。” “因为不对外,所以地图都没有标记。” “那你怎么找到的?” “偶然结识这里的建造者,他给我看了照片之后,我觉得跟你的梦境一模一样,就想带你来看一看。” “什么时候?”林沫小心地问。 元先生看着她的眼睛,说:“四五年前。” 她杳无音讯地那会,他还惦记着她遥远的一个梦…… “走吧,”元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这一次他直接与她十指相扣,“去看看你的梦。” 绕过石墙,侧面是一处竹制的顶棚,顶棚下乱石纵横,鳞次栉比,完全没有可走的路径。 “这要怎么走?”林沫迟疑地看向杂乱无章地石林。 元焯无声地松开她的手,解开袖扣,稍稍挽起衣袖,露出解释的手臂,回头见她发呆,朝她弯弯手指:“来。” “……这是要爬过去?” “嗯,替我收着。”元先生将眼镜拿下折好,递给她,然后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 “我自己来吧。”他已经开了这么久的山路,现在一定也很疲倦。 元先生瞥了眼她脚上的小靴:“上来。” 林沫只好乖乖地伏在他的背上,双手轻扣在他胸前,惴惴不安地说:“早知道中午少吃一点了。” “再来一个你我也背得动,“元先生单手托着她的大腿后,见她虚靠在自己背上,又说,“你贴紧一点,别待会摔下去。” “哦……” 柔软的身子贴上了他的脊背,隔着单薄的衬衣一阵温热。元先生顿了下,终于什么也没说,将她向上挪了挪,攀上面前的怪石。 石头高高低低,全凭天意。 好在元先生的身体过硬,无论是攀上还是跃下,都稳稳地托住身后的小姑娘,没让她受半点惊吓。 石林不过短短十多米,出了林子便是满眼开阔—— 倚在悬崖边的一片外延的竹制天台,三面悬空,能看见落地玻璃外的古木参差,极目远眺,青山绿水蜿蜒百里。 从刚刚狭窄窒息的环境中脱身,忽然面对日次天然的敞阔,林沫不由深深呼吸,一声惊叹。 她动了动,打算从元先生背上下来。 他却紧了紧手,将她托高了一点。 林沫莫名地偏头看他,却见没戴眼镜的元先生唇边一抹坏笑:“这样背着挺好。” 感觉到自己胸口贴在他结实的背上,林沫脸一红,顺手在他肩头一捶,脱开身来:“你——” 元先生任由她推搡了一下,却俯身低头,将她歪在腰上的小衫拽了拽,挡住腰身:“这边凉。” 山风带着水汽,从玻璃的寸余间隔中穿堂而过,悬挂在顶上的白纱笼随风轻轻摇曳,天色挨晚,夕阳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鸟鸣声被空旷的山野拓出了回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远远的,犬吠声像隔了十万八千里而来。 寂静,空旷,自然,而充满力量。 这样的自在,让林沫忍不住走到玻璃幕墙边,张开双臂,双手在身后jiāo握,打开胸襟,闭上眼深呼吸:“这里真是太棒了!” “嗯,我也觉得。” 元焯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毫不拘束的姿态,不由微笑。从小到大,她所受到的压抑太多,她给自己的束缚太多,这种自由自在的时候太少,不过……好在,如今这样的她似乎渐渐变多了。 林沫原地盘膝而坐,手轻轻搁在腿上,闭上了双眼,耳边有清风阵阵,鸟鸣、山涧、犬吠……各种声音遥遥jiāo错,心越发的平静。 耳边一阵窸窣,元先生在身侧落了坐,不远不近,一肩之隔。 她没有睁眼,反而更加安心。 时光里的故人们,在这份静谧之中往返于脑海,所有她爱过的,怨过的,思念过的,不舍过的一一浮现。 “小元哥哥,”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细微的回音,“我想起爸妈了。” “嗯。” “以前妈隔三差五,就爱到山里住一阵,清清心。” “我记得。” “那会我觉得山里太闷,无趣,很少陪她去。” “每次那时候你就会到我家住几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每次都是在你那儿待着,”林沫闭着眼,记忆里养母徐烨安静的笑脸依稀可见,“现在想想,那会妈妈她应该是觉得生活特别烦闷,才想逃出来吧。” “徐阿姨跟林叔叔不是一类人。”元焯看着远山,轻声说,“她跟你比较像。” 当年养父林海每日应酬、奔走,只恨不能一步登天,跟元正航一样叱咤商海,极少归家。自从发现林沫和元家少爷玩得来,他就千方百计地把她朝元家送,可送了几年之后才发觉,跟林沫玩得来的居然是元焯不是元尧——元焯是什么人?母不详,不受待见的私生子而已,元家家业将来能分到几分还得打个问号。 从林海发现这一点开始,他对林沫更加不咸不淡了。 而养母徐烨则完全相反,在林沫的印象里,从她被带回林家的第一天起,徐烨就视她如亲生,发现她和元焯投缘之后,徐烨也只是叮嘱她小姑娘家自己要长点心眼,千万别吃了亏还不自知。 想起往日点滴,又想起徐烨临终的那一通电话,林沫眼眶微湿,一滴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我常常梦见她,她一直跟我说,让我不要自责。可越是这样梦见她,我越是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 “你说过徐阿姨那天去学校接你之前,见过一个算命的。算命的说你克父克母,可徐阿姨不信,对不对?” “嗯,她在电话里对我只字未提,如果不是我提起话筒还想跟她说些事,也不会听见她跟爸说不要提算命先生的事。” 元先生侧目,看着闭着双眼的临沫,她光洁的侧脸在余晖中有种宁静和悲伤,无声滴落的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喉头微动,忍住了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后来你没有再见过徐阿姨……那,算命先生到底说过些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沫睁开眼,便看见身侧的男人温和而关切的眼神。在她面前,元先生总会不经意间恢复成那个柔软的少年。 “爸妈的遗物里,有那个算命的给我批的八字。”林沫眉眼微垂,“我还留着那张纸。” 元焯问:“是谁给你的?” 林沫一愣:“元尧……他说警方托他转jiāo的。” “果然是他。” 对于这份东西的真假,林沫从未怀疑过。最初,是因为沉浸在失去双亲的痛苦之中,后来是因为时过境迁,她不愿在纠缠于往事。可现在,再说起,就叫她自己都倍觉诡异。 “小元哥哥,”林沫迟疑地蹙起眉,“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嗯,你说。” “每一次的事,好像,都和元尧有关。”林沫说,“包括我之前的经纪人。” “哦?”元先生挑眉,他一直以为以他家小姑娘之天真,永远察觉不到这一点。 “是卉chūn。她觉得我之前一直诸事不顺特别奇怪,又加上许璐自己说她是受人指示的……卉chūn去查了从前几个经纪人的履历和现状。发现他们在离开天颐之后或多或少都跟元尧还有往来。甚至是密切的商务合作。” 元先生终于忍不住,倾过身子,将她瘦削的肩头揽入怀中,轻声说:“你说的没错,卉chūn是你的福将。她查到的信息,是元尧从没想过有人会追查,才疏漏不曾销毁的……” 林沫靠在他的胸前,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猛地抬眼:“你是说——” “当年的那个算命先生,除了林叔和徐阿姨,从头到尾没有第三个人接触过,而且他们出事之后,那人也跟着不见踪影,连生意都不做了。”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渐渐隐没的夕阳,眼神冷冽,“所以,元尧怎么会知道林叔车上的遗物,是算命先生给你批的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奇怪的灵魂塔,灵感源于博涛塔。 唔,一写到独处我就刹不住车……结果这章没有nüè的上“小天后辛燃”。 有宝宝问怎么nüè,信我,nüè心不nüè身,以及不用我们沫沫自己动手_(:з」∠)_ 再唠叨一句,元尧的尾巴早就被小元哥哥揪住了,只不过他以为自己躲在暗处而已●v● 第44章 他的小姑娘(1) 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西沉,仅存霞光。 这样的天色里, 林沫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些许血色, 单薄的唇咬得沁出一丝血点。 她的声音难得的冷:“元尧……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林沫一直都知道元尧不喜欢她, 甚至嫌弃她的来路不明,更生怕自己被她拖累, 所以即使一群人外出, 也总是他走在头, 她走在尾, 素不相gān。可如今将所有事连起来再看, 竟通通与他相关,甚至包括她的北上离家,都是败他凿心所致。 “他从不做无利的买卖,这一点上,我和他都随老爷子。所以……你需要好好地回忆一下, 当年是什么地方碍着他了。” “我能碍着他什么?”林沫自嘲一笑,小虎牙不自觉地嵌入唇瓣,“在他眼里,我不一直都是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吗?” 元先生抬手,不轻不重地分开两瓣唇, 眼看着血丝渐渐渗出来, 浓眉紧蹙,指尖只觉她整个人紧绷着, 只要他松开手她怕是又要咬伤自己。 他叹了口气,松开手指滑至她的腮旁, 单手撑着身子背朝向落地玻璃,单膝跪在她身前,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朝向她沁着血丝的唇吻了下去。 淡淡的血腥气,混合着少女的幽香,元先生怜惜地触碰了一下柔软唇珠上微糙的伤口,听见她吃痛的闷哼,他才松开些许:“……笨蛋。” 林沫微微睁开眼,背景是霞光绚烂,青山绿水,倦鸟归巢……她心爱的男人像手捧珍宝那样既轻又稳地托着她的脸,近在咫尺。 那些曾伤害她的,欺骗她的,盘桓不去的心结,在他如墨的眸子里悄然退却,成了无关痛痒的前尘往事,最重要的是无论经历几多坎坷,他仍旧守在她身边。 林沫抬起手,轻轻地摘掉元焯的眼镜,缓缓地叠在一旁,然后学着他的动作,纤白的手指抚上他的面颊,与他鼻尖相对:“嗯,我是笨蛋,大笨蛋。居然因为莫名其妙的人……离开了你。” 她的掌心柔软、温暖,一如其人。 元焯只觉得每次面对他的小姑娘,自己那些尖锐、世故甚至残忍,满身在海外披上的铠甲,在她面前都dàng然无存。自己像一只剥了尖刺的刺猬,只想也只能用最柔软的一面去包容她。 他贴在林沫的唇边,轻声:“我带你到这里,是希望这儿能让你的心结打开,离开以后能一身轻松。” 林沫稍稍离开地面,腾起身,贴上他的唇瓣,轻轻一咬:“有你在,我会的。” 夕阳落山之后,夜色像是瞬间坠落的布景。 元焯牵起她的手站起身,走到各个角落,一根一根将白烛点燃。 烛光辉映着夜色,被落地玻璃反she出星星点点的光,又透过单薄的白纱笼漫漫铺出满室温馨。 淡淡的熏香,混合着山间cháo湿的泥土气息,弥漫在半封闭的天台里。 元先生倚在玻璃幕墙边,身后是从悬崖蜿蜒而上的古树枝桠,一腿蜷,一腿伸直,将林沫轻轻代入怀里,让她枕在自己腿上,大手在她眼眸上一抚:“睡会吧,晚点我叫你。” 林沫仰面,看着他笔挺的鼻梁和投下深深yīn影的睫毛,纳闷:“不走吗?今夜睡在这里?” “不,再等等。”他说,“时间还没到。” 她侧了个身,面朝着他蜷起身子,轻轻呢喃:“你开了那么久的车,不累吗?要不,我借你腿,让你睡一会……”结果一句话没说完,自己先止不住打了个呵欠。 元先生莞尔,手抚在她肩头:“快睡,养足jīng神。” “那好吧,我就稍微眯一会……” 结果,说着只眯一会的林姑娘,没多一会儿就睡沉了,侧脸死死地压在元先生的腿上。 元焯微微歪过头,就看见她被压得微微张开的嘴,和小时候如出一辙,毫无防备,心无城府。 接连多日奔波,本该倦极的元先生却了无睡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垂落的发丝。 林沫无疑是美的,即使她远离了尘嚣也还是被无形的手拉回了这个圈子。她的美丽不同于他结识的任何一个女人,那是种自然一样的纯粹。她美丽而不造作,安静而不乏热情,身处名利场却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像误入凡尘的jīng灵…… 而元先生,原本是想将这jīng灵护在身侧,不让她单薄的羽翼受半点波折。可他终究选择了尊重她的梦想,一手将她推上高峰……即便,这样毫无防备的尤物难免被人觊觎也在所不惜。 只要……他辛苦一点就好了么。 烛火被夜风撩拨,明明灭灭。 山夜风凉,他无声扯下身旁的白纱覆在她身上:“别怕……一切有我。” * 林沫迷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打横抱着。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她揉着眼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醒了?”他俯身放她下地,理了理她的碎发,“带你和灵魂对话。” 林沫顺着他的视线,只见月光下矗立着一个两米多高玻璃镜面的钢架金字塔。 镜面反she着月光,呈现出无数的光面,每一面都晶莹剔透。 元焯借着台阶,登上高处,拉开隐藏的舱门探身进去,林沫只听见他的声音带着隐约的回音:“小顺,来。” 她站上去,便看见“金字塔”里的元先生仰面朝自己张开双臂。 接住毫不犹豫地跃入怀中的小姑娘,元焯抬手拉起了舱门,整个塔内顿时变成了幽静而密闭的空间。 因为一直处在黑暗之中,林沫的视线很快就适应了塔内的幽暗,而与此同时,漫天星光从塔身各个切面的玻璃反she进来,一化十,十化百。 漫天星斗化作万花筒中光怪陆离的光影,他们足下每动分毫,眼前璀璨夺目的光辉就做一次变幻…… 林沫捂着嘴,仰面看着穹顶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幻境,呼吸都忘了继续,最后只能化作一声低低的惊叹。 “跟你梦里的,像不像?” 几乎密闭的塔内,元先生的声音带着回音。 “像……”林沫像在呓语,“我一直以为这是万花镜里才会看见的景象。” 星光从四面八方将她围绕。 他的声音也一样:“都说每一颗星是一个灵魂,你想跟徐阿姨说什么,就在这里告诉他们吧,总有一颗会替你转达。” 林沫愣了愣,想跟徐烨说的话太多了……她曾经日夜难眠,只想徐烨地下有知能听见她说一句对不起。她承蒙养育之恩,还没来及报答就给养父母带来天大的灾祸。 这种负罪感,使林沫每年在徐烨夫妻的忌日都只敢送一束花,跪坐在墓碑前静静地待一会就走。除了对不起,她觉得徐烨不需要听她其他的任何话。 “妈妈……” 这两个字已经多少年没有被她亲口唤出,可才刚一出口,那种汹涌的情绪立刻将一切覆盖。 她仰望着闪烁不定的星辰,哽咽着,终于说出口:“谢谢你,我想你,还有……我很好,你和爸爸不要担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星光无言,从四面八方将她拥抱,就像徐烨温柔的目光,就像……她身后元先生温暖的胸膛。 离开星塔的时候,林沫的情绪已经恢复了许多,只是因为气不顺的缘故,一直打嗝不止。 元焯一手拍着她的背,引着她绕出建筑群。 “怎么跟孩子似的,一打嗝就停不下来?” “我又不是,嗝,故意的,”林沫泪奔脸,“都怪你惹我……嗝!” 元焯的动作没停,轻描淡写地说:“你要不要补个妆,一会阿飞来了就要录制镜头了。” “没事,”她抹了把脸,泪水都gān透了,“又不是,嗝,大白天。”她懊恼地捶着胸口。 “你确定公开关系后第一次露面,灰头土脸的没有关系?” 林沫微诧:“公开?”他们不是说好只拍节目,不肯定不否认,顺其自然的吗? “嗯,我发了微博广而告之,林沫是我的未婚妻。”元先生停下拍她后背的动作,“省得有人天天觊觎。” 林沫顿时急了:“你明知道元董他对我有有误会,你这样贸然公开,不是把元氏往元尧怀里推吗!” 元焯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静到她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才若无其事地耸肩:“骗你的,不打嗝了,走吧。” 林沫这才意识到嗝停了,两步追上他:“真的是骗我的吧?” 元先生抬手在她头顶一揉:“一半一半。” 这算什么回答!林沫不满地抬头,正撞见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看什么呢……” “没什么。”他撇开眼。他一直想知道是什么让这个百依百顺的小姑娘,抵死不愿同他公开关系。这一激之下,她终于吐出真话——她怕老爷子因为她而放弃他。 “傻瓜。” 若不是要为她铺路,这偌大元氏,他要来又有何用? 滴滴—— 车喇叭的声响穿透了山林。 随着声响,丛林中亮起车灯,卉chūn的身影从qiáng光背后走出来:“可算找到!网上都说这里的主人是个怪人,达官显贵都不让进塔!元先生你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 元焯不以为意地问:“播出了吗?” 林沫一惊,这才想起昨晚是这一季《非常婚途》首播,她之前辗转反侧深怕自己名声不佳拖累了元先生……没想到,被星塔这一通惊喜,居然给忘到了脑后。 “还是元先生厉害,把你拐到这里,也免得你患得患失!”卉chūn笑嘻嘻地站在阿飞身后,“沫沫,还好你没有紧张,不然……真是白死了那么多脑细胞!” “你是说……”林沫小心翼翼地求证。 卉chūn张开双臂将她抱住:“……托元先生的福,开局棒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谢谢大家一路呵护,鼓励^ω^本书周日预计入v啦,会从22章起倒v很多,大家看过了不要买错。 其实故事已经过了大半,我原本都琢磨着gān脆不要入v了,但最终还是希望它被更多人看见,有更多人喜欢我织的这个小白甜的梦,所以还是入v了。 剩下的章节不多了,4月肯定全文完结啦……所以希望宝宝们还能继续亲亲抱抱举高高(*/ω\*) 明天夜半的更新不发,预计周日白天国际惯例发个肥肥的章,但愿能看见你们的小手手。下一章的评论都掉落红包,木有时限。 爱你们,比心! 第45章 他的小姑娘(2) 卉chūn将PAD递给林沫的时候,满脸的与有荣焉。 “如果不是元先生名草有主, 我也要拜倒在他石榴裤下, ”卉chūn满眼冒着粉红泡泡, “我怎么都没想到,高岭之花居然能这么苏的……” 林沫塞着耳机, 靠在保姆车的沙发里, 惴惴不安地点开这一季《非常婚途》第一期。 第一眼, 连节目的LOGO都没看见——弹幕默认开启, 满屏幕被弹幕挡得严严实实。 卉chūn探身过来替她关了弹幕:“啧, 都挡着元先生的脸了。” 林沫顺口笑说:“昨天你不还是沈霆的迷妹吗?” “不不,我现在弃暗投明了。” “你确定跟沈叔叔比起来,小元哥哥是明不是暗吗?”林沫刻意忽视内心的不安,一边看着片头花絮,一边和卉chūn打趣。片头上是一些剪辑的花絮, 有些镜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到的。 比如,她在机场微微屈膝,俯身和阿耀说话、替他签名的样子。 比如,她和胡叶在寨子里,淋着大雨又唱又跳的样子。 比如, 在客栈一楼, 风雨jiāo加的夜里,一阵电闪雷鸣, 元先生自然而然地将她护在身后,又轻轻拍了拍她后背的样子。 然后屏幕一闪, 画面变成了苍茫原野,如黛的远山,薄雾绵绵,三两成群的牛羊摇着尾巴在翠绿的平原上悠闲食草,偶尔,有苍鹰压着云际掠过。 这一片静谧中,林间小屋的火红屋顶格外醒目。 穿着花灰色针织衫,修身仔裤的年轻男人踩着简易的支架,手持着漆刷,一遍一遍地给屋顶上色,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却有条不紊,每一处的浓度都刚刚好。 “元先生,投行你会,画画你也会,就连这种粉刷活你都能做,还有什么你不会做的,还能不能给我们的其他男同胞留点出路~”《非常婚途》的美女主持人嘉嘉娇声笑语。 镜头拉近,灰衫男人神情专注的侧颜是最容易让女人心动的模样,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微敞的领口露出刀削般的锁骨,对于嘉嘉的调笑,他恍若未闻,专注地完成最后一抹。 林沫不自觉地微微弯了唇角,这人呐……冷起来,是真冷。 “你为什么要把屋子漆成红色?” 发问的是沈霆,他穿着白色衬衣针织开衫,负手站在一边。 “她喜欢。” “谁?” 元焯没有说话,把手中的刷子放在一边,检查了一下整个屋顶,爬下扶梯拍拍手,这才开口:“有个人跟我说过,她希望将来住的地方有红色的屋顶,即使站在很远的地方,也一眼就可以看见家的模样,永远都不会迷路。” 沈霆抬头,看着红色屋顶若有所思地说:“你是第二个和我说这样话的人。” “第一个人是谁?” “一个小姑娘,和我说这话的时候泣不成声,”沈霆看着元焯的眼睛,曼声说,“那会她刚刚失去了父母。” 元焯静静地与他对视,两个男人的眼神里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林沫心头一晃,想起她和沈霆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身在北地,收到元正航托人捎来的房款,想到自己从今往后又成了没有家的人,不由潸然泪下,恍惚地脱口而出。 她倒是没有料到沈叔叔还会记得。 而元焯……她对于红顶屋子的想法,最初就来自幼年扮家家的时候,小元哥哥给她搭的乐高小屋,红色的房顶,黑白的斑点狗守在门口。 他说,给她搭的屋子永远都在,只要她来,大门永远为她敞开。 那时候的玩具小屋,居然会成为他给她的暗号…… 卉chūn笑嘻嘻地探头过来,看了看画面上jiāo谈的元先生和沈霆,啧啧叹息:“既生瑜何生亮,这么好的两个男人放在同一期节目,是白瞎了。节目组不懂事,这俩人分明可以各自单独撑一期节目的。” 林沫不由莞尔:“节目组也是无奈的。小元哥哥……本来不在嘉宾名单里。” 卉chūn只愣了两秒,立刻会过意来,惋惜地说:“真是可怜了俞小哥,夹在这么两个成熟男人中间,跟个毛没长齐的小萌物似的。” 林沫笑着睇她:“俞沛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你这话传出去了得被他的粉丝追打出三条街去。” “我喜欢成熟男人。”卉chūn哼了声 ,“俞小哥那种小弟弟,不是我的菜。” “那KIKO呢?”林沫挑眉看着她笑。 卉chūn登时眼珠骨碌碌地转着转移话题:“我是说真的,跟元先生、沈先生比起来,俞小哥简直被虎爷逗得团团转。” “虎爷?” “粉丝送给胡叶的昵称,”卉chūn神秘兮兮地说,“你也有,管你叫‘小沫沫’……哈哈,还有一群人叫着要你跟虎爷组CP。” 林沫满脸黑线,正走神,忽然被视频里元焯与沈霆的对话吸引了注意。 沈霆慵懒地倚在小屋外的藤椅,问:“你知道谁会做你的恋人吗?” “3选1,没什么好猜的。”元焯给自己倒了杯茶,捋起袖口,露出结实的胳膊,遥遥看向远处的山脉,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缘分这东西,都是天注定。” “是吗?”沈霆儒雅温和地一笑。 “不是吗?”元焯目光沉静地反问。 两个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显然节目组的后期人员没能读出这一笑的含义,否则一定会把这段给切了。 林沫却看懂了,元焯分明是动了手段才进组,又暗戳戳地以红屋顶作为暗号给她传递信息……这样还说是上天注定,哼,真是无jian不商。但,沈叔叔为什么心照不宣的模样?她倒是有点想不明白了。 沈霆问:“林沫,辛燃,还有胡叶,三个人,你都认识吗?” “胡叶不认识,其他两个,认识。你呢?” “都认识。”沈霆一笑 ,“但我只是为了其中一个人来。” 镜头里的元先生不动声色地听完,慢慢地抿了一口茶水,气定神闲地说:“可惜,选择权并不在你我手里。” 节目组后期啪地做了个动画,两个男人的视线jiāo汇出火花,打出一行歪七扭八的字: 【情敌相见 分外眼红】 林沫再度黑线,什么嘛…… 沈霆微笑:“你确定?” 元焯挑眉:“天知地知。” 沈霆一笑,拍拍衣衫的尘土:“走了,我那处应该也布置的差不多了。回头聊。” 元焯无声地挥挥手。 人走了,镜头跟着元先生进了小屋,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落入室内,浅色系的装饰完全跟元先生冷硬的理工男做派格格不入。 【这是为谁准备的?】 画面下方弹出辛燃,胡叶和林沫三个人分别的照片。 辛燃喜红,胡叶喜蓝紫深色,唯独林沫……一看就与这小屋分外相合。 元焯在铺着柔软垫子和笨拙靠垫的的沙发上落了座,弯腰拾起茶几上的钢笔,笔走游龙,分分钟在空白的明信片上用寥寥几笔画出草原图,末了,给小屋几笔勾出红色的屋顶。 跟随他进屋来的嘉嘉问:“你猜三个女嘉宾里,谁会选择你?” 元先生淡定地甩了甩手中未gān的明信片:“林沫吧。” 画外音一声响亮的口哨起哄。 嘉嘉追问:“为什么不是辛燃或者胡叶?我们都听说你跟辛燃的关系也挺好的。” 元先生看向镜头,眼镜后的眸子深邃认真:“不要乱说,女朋友听了会不高兴。” “女……朋友?”嘉嘉不确定地重复。是谁会选中他、和他组成CP还未可知,他口中的女朋友难道是真女友? 元焯忽然嘴角一弯,一个温柔宠溺的笑容完完全全颠覆了众人对于他不解风情的工作狂的认知,眼尾微扬,连一贯冷硬的线条都因为这个笑容而柔和度翻倍。 “嗯,谁能住进来,就是我的女友。”上半句柔情蜜意,转眼又恢拐回了元先生的常见画风,“有什么问题吗?”又冷又硬,不解风情。 “可感觉,你特别期待是林沫啊……”大约是为了节目效果,明明碰了一鼻子灰,嘉嘉还是坏笑着继续挖坑,“为什么?难道你们原本就……” 元先生看起来心情极佳,嘴角的弧度瞬间扩大:“因为……我是她的粉丝啊。” “哈哈哈哈哈——” 卉chūn的大笑声盖过了嘉嘉的回话。 林沫正被元先生的“粉丝论”弄得一头雾水,就见卉chūn伸出手来点pad:“你等等,我把弹幕打开,你就懂了。” 随着她的动作,画面突然就被满满当当的粉红色弹幕给当得不见天日,连元先生的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了。 ——我们家元高冷居然是小沫沫的迷弟?! ——别闹,狗粮还没吞下去,我给噎着了…… ——哦不,我本来站虎爷/小沫沫组CP,现在我有点儿想站元先生了,毕竟人设坍塌反差萌什么的……炒jī有爱啊~~~ ——啊啊啊啊,为什么我以前不知道元先生这么苏?我以为,他是不会谈恋爱的!我以为,他脑子里只有金融投行大数据!没想到,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脑子里居然还能装的下明星! ——李涛,我就想知道要是他CP最终不是林沫怎么办? ——回前面的,万一不是林沫,我元肯定会退出节目组吧?既然咱们能看到播出,应该就是林沫了。 ——还有人记得以前林沫跟元先生的“红盖头”合影啦?这是蛛丝马迹啊!! ——不对啦,他们应该是拍KI的那个广告才认识的!那应该是第一次同框吧。 …… 一条接一条,密密麻麻的弹幕,让林沫连节目在放什么都搞不清,只知道她跟元先生在此之前的所有同框都被粉丝们翻了个底朝天,回味了一遍。 跟林沫的预料不同,居然几乎没有看到质疑她的声音,只不过偶尔有人惋惜没有办法看小天后辛燃征服高岭之花了。但更多的人因为看到清冷孤高的金融小王子,放下身段承认自己是个18线小明星的迷弟……而八卦之魂爆棚。 “沫沫,我说……这节目一出,你的情敌估计成百上千,”卉chūn调笑说,“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林沫看向车窗外,元先生的车开在他们前方,他说保姆车里睡起来比较舒服,硬是把她赶到这辆车来,自己则独自开车在前方带路。 “不用,”林沫看着弹幕之后,隐约可见的元先生的轮廓,“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卉chūn却渐渐收了玩笑的神情,歪过头微笑看着她家一直缺乏自信的小白花:“沫沫,你有没有觉得,你慢慢地变了。” 林沫抚着面颊,问:“怎么了?” “我刚刚接手你的时候,你一定会患得患失地问我‘万一粉丝觉得我配不上元先生怎么办,万一以后有很多人跟我竞争怎么办’,”卉chūn模仿着林沫软软的调子,笑着说,“可你现在居然会说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这么霸气的话,不愧是我卉chūn带的艺人,好样的!” 林沫笑笑,没有反驳她。卉chūn说得不全错,比起从前,如今的她对于未来有信心得多,无论是被导演肯定,还是被粉丝喜爱都让她坚信自己有那个能力做个好演员……但更重要的是,对于小元哥哥,她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余光看见镜头已经拍摄到了沈霆,他给恋人准备的住所,是一片湖泊岸边的欧式别墅。 “怎么会……”林沫迟疑地说。 卉chūn看了眼,问:“什么怎么会?” 林沫说:“这种房子……不是沈叔叔的风格。”沈霆分明就是个淡泊名利的人,无论是他风光时,还是落魄时,从来没有见他奢品加身,住的一直是普通的住宅区,开得也一直是低调的国产轿车。 这种夸张的欧式别墅,若说是俞沛的选择,她都信。说是沈霆,她觉得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然而沈霆却怡然自得地坐在别墅的露台,悉心整理着烛台和红酒杯。 “沈叔叔明明不喝红酒,只爱喝白茶。”林沫疑惑地问卉chūn,“他这是不是按剧组给的剧本来的?” 卉chūn耸肩:“都说剧组只提要求,不给解决方案。所以他们做什么选择,完全是自由的吧。” 那就真的奇怪了,她和沈叔叔相识多年,自以为对他的偏好还算是了解的……这么浮夸的风格,反倒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辛燃。 第三个男嘉宾出现在画面里,林沫瞬间笑出声。 旅游度假区的星级酒店。 画面上的俞沛头发揪了个小辫子,正穿着紧身背心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挥汗如雨,主持人乐乐在一旁问:“俞小哥,女朋友就要来了,你这会拼命健身是什么个打算啊?” 俞沛脸色微微泛红,阳光灿烂地冲着镜头笑出八颗白牙:“过几天不是要进山里吗?我得做好准备啊。” “准备什么?” “万一她走不动了,”俞沛倒有三分腼腆,“好背她。” 乐乐故意问:“你说的‘她’是……” “……林,”一个L的音刚刚发出,就生生被俞沛吞回肚子里,眉眼一弯,“三个女嘉宾都是非常棒的女孩儿,哪一个我都OK,会努力去试着相处的。” 乐乐试图进一步挖掘:“那你个人更倾向于哪个呢?” 俞沛扶着跑步机的把手,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下:“辛燃很漂亮,又端庄大方,是大家闺秀风范,相处一起来一定非常愉快。林沫……我们合作过很多次,特别有灵气的女孩儿,做事总是特别替别人着想,如果能有机会在一起,我……嗯,会很高兴。” 乐乐追问:“还有一位,胡叶呢?” 俞沛难得地眉头微蹙:“接触的比较少,胡小姐应该是很有味道的那种女孩儿吧。挺好的,也挺好的……” 画面在此刻切换成3个南嘉宾各占1/3屏。 有人来告诉三人,因为风雨jiāo加,山路被倒下的大树阻隔,他们的“恋人们”被困在一个寨子里,今晚赶不过来了,他们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赶去接应。 紧接着,就看见三人各自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小少爷俞沛很快联系到了附近停机坪的直升机。 沈霆则拨了几个电话,便联系到了当地救援局的头头,对方承诺立刻派员解决路堵问题…… 而与此同时,镜头里的元先生已经开车行驶在风雨jiāo加的山路之上。 窗外电闪雷鸣,元先生刚硬的线条被勾勒得轮廓分明。 节目组特意将元焯的镜头放大了,后期敲上一行字:【为了爱情,行走的荷尔蒙】 直到这时候,跟随各男嘉宾的摄像小哥,才依照导演的要求,将一枚信封jiāo给嘉宾。 下一秒,三位男士面色各异。 第一屏里的俞小哥,坐在轰鸣作响的直升机里,怀中抱着娇嫩的花束,满心期待地翻开了卡片,却在看见照片上小麦色肌肤,笑容如向日葵般绚烂的胡叶时,眉头不经意地一耷。 中间屏,坐落地窗前,膝上盖着毛毯的沈霆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便将卡片合上了。 而正在开车的元先生,接过后排的阿飞递来的信封,眼睛看着前路,单手以唇拆开信封之后,看着照片上正飞身向他扑来的林沫,在KI的广告片中飘逸如jīng灵的模样,嘴角一弯,特意靠在路边停了车,然后细细地将这张照片夹进挡风玻璃后的便签夹上。 节目组做后期的时候,特意给画面上加了一枚粉嫩的爱心。 …… 身为当事人,林沫本没感觉到小元哥哥为她所做的一切居然这么“偶像剧”,直到以旁观者的目光来审视,看着他在风雨jiāo加的深夜里推门而入,然后当雷鸣电闪时理所当然地将她护在身边,用“来到她身边”来让她不再害怕…… 如果说俞沛的从天而降,是童话里的做法,那么元先生则更贴近女孩儿们对恋人的最深的要求:当我需要你的时候,希望你在我抬手可以触碰,抬眼可以看见的地方。 也许正是这个缘故,当第一期的节目以次日清晨,元先生系起围裙向客栈老板请教下厨秘籍作为预告结尾的时候,弹幕再一次爆屏了。 关上PAD,林沫托着腮看向窗外。 卉chūn兴奋:“所以我跟你说,托元先生的福,这一期的反馈简直棒极了。除了俞小哥和胡叶之外,站你跟元先生,和站沈先生和辛燃站的粉丝不相上下……噗,当然,还有站你跟胡叶的。” “胡叶和俞小哥……”林沫沉吟了声,“其实也许没那么糟呢。” 卉chūn大笑:“你是说俞小哥订了烛光晚餐,结果虎爷打包了牛排jī翅,丢下红酒,拖着他去酒店外面大排档拿炭火重新烤着喝啤酒,结果把俞小哥给吃腹泻了……这种事吗?” 林沫被她总结乐了,笑着说:“不,我是说他俩的心性挺像的。”虽然看起来一个是娇生惯养的星二代,一个是在海外独自拼杀的小野猫。但林沫却能在这俩人身上感觉到相同的气息,这种气息让她乐意于和他们接近,甚至成为朋友。 卉chūn托腮:“我是管不了他们好不好了……我只希望,你跟元先生之后的人气能一路保持,最好能压过辛燃和沈先生。” “你这变节变得也忒快了。”林沫打趣。 卉chūn一哼:“虽然沈叔叔又帅又儒雅,但归根到底你才是我的心头肉啊,沫沫。” “啊呀,我的jī皮疙瘩掉满车了——” “沫沫!” * 当那个坐落在旷野当中的红顶小屋出现在车窗外的时候,天色早已经大亮。 开了大半宿车的阿飞早已疲惫不堪,林沫问:“今天可以不拍摄吗?你们开了这么久的车,去补觉好好休息一下吧。” 阿飞说:“今天没拍摄任务,这两天你们都可以随意,有想入镜的镜头提前告诉我跟拍就行。其他时候……我也不想一直跟着,放心,放心。”说着话,打着哈欠上了车,“走了,明天见。” “你不住这里?” 阿飞说:“这里是给你们‘培养感情’的,我得去节目组汇合,明天再来。” 卉chūn拽着副驾驶的门一拉,跳上车:“我要跟导演组确认点儿事,也先走。沫沫,明天见~”说完朝林沫挤了挤眼,“哦,对了,听说沈叔叔和辛燃就在不远处的湖边别墅,俞小哥虎爷的酒店离这边大概半小时车程……所以,你俩不算独处,OK?” 车走了。 偌大草原,突然间一片寂静,只剩下风chuī草响,苍鹰翱翔。 清晨的山风带着bī人的寒气,林沫不由得抱紧胳膊。 “还不进去?”元焯将外套顺手披在她肩头。 她却在坠着竹帘的门口踟蹰。 “怎么了?” 她伸手,抚摸着竹节:“这个是……” “嗯,从前那家店里的,他已经退休了,现在是他儿子在经营,”元焯撩开帘子,推她进去,“你还能认得出?” “嗯,以前你的房间门口挂的就是这个,”林沫说,“每次在家里跑急了,撞上去额头还挺疼痛的……”话说了一半,她一愣,正看见沙发上并排放置的几只方形抱枕,顿时眼眶一红。 与整个屋子的素雅相比,这一组梅兰竹jú的绣花抱枕简直算得上儿戏。但她却认得它们……那还是她上初中那会的杰作,一年一个,亲手一针一线锈出来的。那时候流行这种所谓的十字绣,尽管她手残,最简单的绣法也能因为数错针,而时不时全部推翻重来…… 所以,这几个抱枕的绣花,从松紧不齐,到针脚缜密……肉眼可见的手法参差。 “你居然还都留着?”她上前抱起手艺最烂的一只,“这么丑的梅花,我以为你早就扔了。”当初,她也只在他房间里看见过最后的jú枕而已,她一直以为前面的破烂早就被扔了,毕竟他那么嫌弃地嘲笑她“这种绣法跟苏绣比就是小孩把戏”,谁知道一晃十多年,他居然一个不落的保留得如此完好。 “都留着,”元焯走到她身侧,“你送的每一个东西,我都留着。包括你当初给我的‘jiāo换日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沫一听“jiāo换日记”,脑海中登时一炸。中二时期的产物,她确实曾经要求过跟小元哥哥jiāo换日记,最终留在她手上的那本,在北上离开的时候跟着其他纪念品一起托沈霆收藏了。没想到元焯居然留着,想起当时的中二劲,林沫急匆匆地叮嘱:“那东西,可千万不能拿到镜头前来……” 要是那些心事都被公布与众,她恐怕这辈子都没脸出门见人了。 看着小丫头瞬间急红了脸,元先生嘴角一弯:“那个是我的独家记忆,怎么可能和别人分享?”说着,坐在她身旁的沙发里,顺手将她连着抱枕一起揽入怀中,然后朝后一仰,枕着另一个抱枕睡下了,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累了,陪我睡一会。” 林沫将压在身下的长发挪出来,顺着沙发边缘铺散,然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乖乖地说:“你睡吧。” “你呢?”他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鼻音。 “我就看着你睡。”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近在咫尺的距离,刚好能感觉他的吐息落在她的睫毛,“每次都是你忙,我睡。这次换我来守着你。” 元先生目光愈柔,取下眼镜搁在一旁,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贴近,在她额头一吻:“……好,让我养jīng蓄锐。” 林沫原本没听出他语中深意,脑海中却忽然灵光一现,某人刀削般的锁骨,鲜明的肌肉线条……甚至耸起的肩胛骨的弧度,和因为激情而从额边滴落的汗水……历历在目。 她嘿嘿gān笑了两声,不动声色地朝外挪挪,却立刻被元某人捞了回来,紧紧地箍在身前。 “别乱动,”他声音低沉地警告,然后半睁开眼,目光如墨,“不然……我现在也可以的。” “你睡,你睡!”林沫连忙认怂,生怕他真的不顾倦怠地就地法办。 元先生下巴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揉,这才安安稳稳地闭上了眼,没多久,伴随着窗外突然而至的风雨,他的呼吸声渐渐沉稳。 林沫不敢乱动,生怕惊动了他,侧耳压在他的臂弯。 她听见了两个人心跳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先是一前一后,然后渐渐的变成了同一个频率,节奏一致得让她怀疑那也许只是他俩中的一个人的心跳。 因为是在旷野之中,风雨乍起,带着呼啸的回音。 如果是平日里,林沫是会怕的。可身旁人沉稳的呼吸和心跳,却让她浑然忘了恐惧,仿佛处在风和日丽的安乐园,什么也不担心,什么也不在意,只希望雷声小一点,不要吵醒了她疲倦的小元哥哥。 久久地保持同一个姿势没有动,林沫终于也渐渐地陷入了梦境。 当她的意识处于将醒未醒间时,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抵在腿边,下意识地避了避,却没能躲得开,又抬手去推,刚一碰到,就听见头顶元先生低沉地吸了口气。 她半梦半醒地睁开眼,恰好撞进他按着欲|望的眼底。 元先生已经醒许久了,窗外雨疏风骤,怀里的人却兀自睡得安逸,让他不忍心惊扰她的美梦,也不知道她究竟梦见了些什么,娇软的身躯不住地朝他贴近,小手不安稳地在他身前摩挲,最终居然gān脆碰到他的焦灼。 忍了许久,想让他的小姑娘能多睡一会,这会却没办法再忍了。 在梦境和现实里摇晃分辨不清的林沫,只觉得又是热又是冷,热的是某人滚烫的身子,冷的是带着身体热度的衣衫不知不觉地无影无踪,等她终于清清楚楚地意识到眼前的不是梦境时,元先生温热的汗水已经落在她的肩头。 “小顺……”元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 “嗯?”她攀着他的肩,声如猫吟。 “如果这次真人秀来的不是我,”元先生咬了一下她的鼻尖,“如果其他人用尽方法来追求你,你会怎么办?” “……演戏,”林沫说,“当成一出爱情剧,仅此而已。” “如果是沈霆,如果是俞沛……或者其他人……”他勉力克制着。 林沫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没有如果……小元哥哥,我的世界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如果,只有你……” 说话间,一直被动接受的小姑娘双臂着力,身子朝上一顶,元先生终于缴械投降,再没法“持枪bī问”。 屋外雷声隆隆,可林沫却只听见耳边他的一声低喟。 * 门被敲响的时候,林沫才从梦中幽幽转醒,只觉得肩胛、胯骨隐隐作痛,低头一看,自己居然套着白色睡裙,安然地躺在单人的小chuáng上。 风从窗缝中钻进来,拂动着白色的纱帘。 她一边换衣,一边侧耳倾听外间的动静。 “听说你的屋子在这里,我想着过来拜访一下。”居然是辛燃的声音。 林沫匆匆地束好头发,推开门去。 站在玄关的辛燃被声音惊动,抬头看见竟是披着外套裹着睡裙的林沫,尽管头发已经束起,却明显是一副在“自己家”的放松状态,她生生将目光从林沫身上挪开,重新看向似乎刚刚沐浴过的元先生,将手中餐盒递过去:“这是我手工做的点心,有点多,给你……们送一些。” 元焯没有接,擦着头发问:“沈霆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听见沈霆的名字,辛燃僵了一下,继而笑道:“他去山里散步,我闲着也无聊,才做了些点心。” 元焯侧头看了眼站在卧室门口的林沫,朝她招了招手,见她走近了才问:“你吃吗?” 林沫看了眼辛燃手中jīng致的餐盒,中式风格,jīng致小巧,福至心灵地问:“这是沈叔……沈霆准备的吗?”这是沈霆给你准备的,你却用来做东西送给别的男人? 林沫的话一阵见血,辛燃居然觉得如芒在背,悻悻然地收回餐盒,勉qiáng笑了下:“做得多,顺手拿的。” 元焯顺手擦了一下镜片上的水渍:“让沈霆先吃吧,兴许他胃口好,一个人就能吃光呢。” “说曹操,曹操到。”林沫微笑着看向屋外的来路。 从山道延伸向这里的小径上,穿着宽松布衣的沈霆正独自缓步而来。 “你也在这里,怎么,出来找我的吗?”沈霆温和地问辛燃,又看了眼她略显bào露的衣衫,问,“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仔细受凉。” 辛燃不自然地伸手撩过耳边的卷发,顺手将手中餐盒递给他:“刚出炉的,你尝一尝合不合口味?” 林沫不经意间瞥见了她皓白手腕上的镯子,那是C家新款,因为价高量少而被众多女星趋之若鹜,如果不是曾在剧组里听女星们提起,林沫也未必会认得。 这么昂贵的镯子,辛燃居然会在这荒山野岭,而且没有拍摄计划的日子里佩戴,真是奇怪呢……而且,林沫下意识地看了眼辛小姐的其他配饰,和身上的衣裳,竟都是些有市无价的奢品,比起她从前的奢华有增无减。 沈霆尝了几口糕点,笑道:“手艺进步很大,林沫,阿焯,你们也可以尝一尝。” 林沫笑着摆手:“不了,辛燃特意做给你的,我们吃了多làng费。” 辛燃垂下浓睫,没有接林沫的话,倒是沈霆似乎分外受用:“她说这里荒山野岭的着实无聊,我才给她弄了烘焙的东西过来,没想到倒是给自己造福了。” 说得轻描淡写,从这深山老林里搞一套烘焙的东西,得费多大劲,沈霆不说,林沫也猜得到,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她并不认为辛燃这爱慕虚荣的性子会对了沈叔叔的眼,若说是为了节目效果,这会儿摄像组的人也不在,他又何必逢场作戏呢? “改天录节目的时候,要不要来我们那边?”沈霆问,“我准备了酒会招待。” 林沫下意识地想拒绝,元焯却先一步答应了下来。 等辛燃挽着沈霆的胳膊走远了,林沫才小声问:“为什么答应过去?阿飞不是说,导演组有新指示之前,我们可以自由活动,自选镜头吗?”她觉得沈叔叔简直像是被下了降头,对辛燃百依百顺得可怕不说,甚至有些丢失自我。 “我只是觉得有意思而已,沈霆很反常,不是吗?” 林沫无语地看着玩性大发的某人:“所以呢?” “刚好你对沈先生也挺有兴趣,就带你过去看看呗。” “就这样?”她狐疑地问。 “就这样。”元先生答得坦dàngdàng。他才不会傻到告诉他家小姑娘,自己只不过是想让她亲眼看看沈霆是怎么宠自己女人的,顺道让小姑娘自己认识到“还是小元哥哥对她最好”这种小九九。 * 在去别墅参加酒会之前,阿飞按照元先生的计划,跟着他们进了山林,拍了整个白天的素材,当然,与其说是拍摄,不如说是元先生带着整个节目小组游山玩水。 谁也没料到,似乎一直在商场打滚的元先生,居然还是野外露营的一把好手,在山间巡路登高一路玩得风生水起,看得林沫连连跟在身后惊呼,最后元先生见她当真害怕,gān脆将她拿登山扣跟自己系在一处。 “这下放心了吧?为了不让你受伤,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这句话林沫信,总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穿山越岭,重新回到湖畔别墅的时候,小楼里已经灯火通明。 七八辆大大小小的车停在别墅外的空地上,显然整个节目组的人都收到了邀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沫还没来及更衣,穿着牛仔衣裤,刚刚走进别墅就看见众人都已经换上了酒宴的礼服,不由想回去换身衣裳再来,刚转身,就被人拉住了胳膊。 拉住她的是胡叶,她也穿着日常的T恤和破dòng仔裤,夸张的大耳环晃来晃去,她对林沫一眨眼:“别学他们。在这种大自然里,穿西装晚礼服,不觉得bào殄天物吗?” 果然,离他们不远处,被节目组成员包围着的俞小哥也一样格格不入地穿着套头卫衣和休闲裤板鞋,尽管他一脸的不情不愿,一边和人jiāo谈,一边将委屈的目光投向她们。 “好。”林沫答应得很慡快。 胡叶一把揽上她的肩,带着她朝里走,一面吐槽:“其实我觉得这个酒会就挺莫名其妙,这么好的环境,把人都关在这么狭小的屋子里跳舞喝酒?什么鬼!” 林沫深有同感地清咳了声。 二楼扶梯上忽然传来高跟鞋清脆的响声,众人抬头一看,便看见穿着香槟色抹胸礼服的辛燃宛如天人,jīng致的妆容,璀璨的钻饰,像童话里即将与王子携手的骄傲公主,瞬间将在场的一众女宾比得灰头土脸。 胡叶一笑:“真别扭。” 而接下来出现的沈霆,则让林沫忍不住低声说:“确实别扭。” 一向只爱穿舒适衣衫的沈霆,出人意料地换上了一身丝绒礼服,平素自然的短发也被打理过,根根梳着,这种时尚圈人士热衷的打扮,帅还是帅的,但落在沈先生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才子佳人,辛燃挽着沈霆的臂弯,缓缓拾级而下。 闪光灯和所有摄像机都对着他们俩,辛燃毫无疑问是此刻的焦点,和独一无二的女主角。 当音乐响起,从未在林沫面前展露过社jiāo天赋的沈霆,舞步娴熟地领着辛燃旋转,不光让林沫吃惊,就连辛燃显然也倍感意外,从始至终一双美丽的眼睛都未曾离开过沈霆的脸。 因为林沫的刻意退让,胡叶的不以为然,这一场所谓的联谊酒会,完全成了辛燃的主场。 而且,很显然,她对此非常满意。 送别客人的时候,辛燃已经俨然是女主人的派头。 “改天见,林沫。”胡叶朝林沫挥挥手,“下次在山林里见。” 林沫问:“你们的车呢?” “不用车。”胡叶说。 “你们的酒店离这里不是要半小时车程吗?” 胡叶将身后硕大的登山背包一提,顺便捅了下一旁的俞沛:“我俩打算露营,对吧?” 俞小哥一脸哭笑不得:“……大概是吧。” 眼看着俞沛不情不愿,但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胡叶走远,林沫笑着摸了摸鼻尖,还没来及转身就被某人揽住肩膀代入怀里:“走吧,看了一晚戏,还没看够吗?” 林沫乖乖地朝他胸前一靠:“都不如我们家小元哥哥好看。” “嗯哼。”某人意外地受用。 离开的时候,林沫余光看见站在别墅门口台阶上的沈霆,似乎蹲下身正在替辛燃整理裙摆,又或者是高跟鞋……总之,他的姿态卑微。 “别看了,”元先生将她的脑袋扶正,“人各有命。” 林沫嗯了一声,收回视线,夜风透凉,她却被元先生的外套罩得一丝风也chuī不着。 如果这是她的命,那真是毕生修来的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码完了肥肥肥肥章,差点又没刹住车(*/ω\*) 要是第一章 就被锁,我也忒想哭了。 宝宝们,宝宝们,你们还在吗?在的话吱个声,我好送个红包同喜同喜●v● 给我个机会呗!! 第46章 他的小姑娘(3) 自从出道以来,林沫从没有像近来这么惬意自在。 除了拍摄期偶尔能接到导演组的“指示”之外, 其他时间她觉得自己是跟元先生一起被放养了。 山里没有娱乐, 睡得早醒得也早, 常常晨曦微露的时候,林沫就已经挽着元先生在泥土小道上漫步, 然后回到小屋时小米粥刚刚被高压锅炖好, 热气腾腾地端到屋外享用。 尽管林沫感觉自己拿了酬劳, 住在山里吃喝玩乐受之有愧, 栏目组导演却说, 从粉丝反馈来看,他们就想看俞小哥和胡叶相爱相杀的贵公子改造计划,沈公子和小天后世外桃源的炫富生活,以及高冷的元先生把偶像当成小姑娘宠宠宠的反差萌…… “一切以观众的需求为导向。”导演说的一本正经。 林沫也就安安心心地在元先生搭建的小窝里休养生息。 用卉chūn的话说:“就你看书打瞌睡,元先生把你入画, 开个直播,粉丝都能看一下午。你就别烦神了,就当来度假好了。” 乘着没人,林沫偷偷问元焯:“你这么跟我在山里闲逛,元氏那边怎么办?” 元先生用围裙擦擦手上的面粉, 在她鼻尖一刮:“丢了也就丢了, 若是不继承元氏,你会离开我吗?” 林沫朝前一倒, 环住他的腰:“我能养你,我有积蓄, 还有片酬……” 话还没说完,就被元先生双手支着腰,抱上了案台,四目相对。 “……你说,你要养我?”元焯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微囧的姑娘。 林沫看着左右的食材,眨巴眨巴眼睛:“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他贴近了她的面孔,轻轻贴在她的唇上方,“即使没有元氏,我也能再给你造一座城池。你不用不安,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林沫垂着眼睫,看着他的唇:“我知道你的本事。只是我不想你一个人辛苦。我听见你和许助的电话了,元尧那边动静很大……可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烦心事jiāo给我就好。”元先生说得轻松自在,“我只想你在这里调整好状态,等节目结束回去好好投入冯老的新片里,那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林沫听出他在转移话题,更加确信元尧那边的事情棘手。但他不愿说,她也只有暂时不去问,退一万步说,就算元氏真的落入元尧手机,最多她离开天颐另寻东家好了!怕什么,她有金手指。 “冯老的助手前些天还给我电话了,说是剧本为我做了进一步修改,其他人已经陆续进组,就等我这边杀青之后开拍。”林沫惴惴不安,“冯老厚爱,我真有点怕让他失望。” “谁的眼光我都可以不信,唯独冯老,他选人从没有出过错。你要相信……” 林沫疑惑:“相信什么?” 元先生嘴角一弯:“相信我的眼光——毕竟,你也是我的选择。” 她眉眼一弯,就势抬手勾住他的颈后:“你说得对。” 元先生看着她带笑的眉眼,俯身贴近,唇近了,刚要吻上,却听见厨房窗外有人刻意的一声清嗓。 林沫一慌,险些从台子上跌下来,还好被元焯扶住腰身,站稳了才看清来人居然是近期通过节目与沈叔叔恩爱秀不停的辛燃。 辛燃穿着绸缎碎花的露肩衫,露出璀璨的钻饰,唇色艳丽,chūn风得意。 “虽说摄制组不在,这里到底还有我和霆在,好歹也收敛一点嘛。” 这一次,辛燃的语气里居然没有多少酸意。 林沫自然听出来这种转变,元焯却毫不在意:“男女朋友,什么样不都正常?” 辛燃想起从前与元先生出席商务宴会,他非但从不替她挡酒,甚至有时因故提前离场,将她丢在一群老狐狸中间周旋。她一直以为,元焯是不懂怜香惜玉,不解风情……所以作为唯一一个能近他身的女人,辛燃一直觉得自己有望正名。 但现在,眼看着元先生在林沫面前与从前判若两人,辛燃终于确定,他不是不会爱人,而是不会爱她。 两相比较,她终于意识到沈霆的好。无论曾经对他做过什么,他仍旧心甘情愿为她而来。 辛燃对林沫说:“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嗯?” “霆打算在节目里求婚,”辛燃微笑,眼神带着止不住的骄傲,“听说,你曾经和他传过绯闻,我希望那天的拍摄现场,你不要去。” 说完,辛燃抱歉地笑了笑:“避嫌而已,希望你不要在意。不过,事实上你也能理解,就算你去了,这一集的热点也会在我跟霆身上……所以你也不算损失什么。” 元焯等她说完,才开口:“雪山?” 辛燃微笑:“山顶。你们可以稍微慢两步。” 说完了想说的,辛燃几乎没多寒暄就施施然离开了。 “她说这么失礼的话,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林沫对于元焯的淡定表示不能理解。 元先生云淡风轻地说:“她就是这么个女人,沈霆肯求婚,她当然就不必再挂着我。” 他说的太直接,以至于林小沫瞠目结舌:“你知道她对你心怀鬼胎!” “在你眼里,我是睁眼瞎吗?”元先生挑眉,“辛燃是什么样的人品,我了解的应该比你还早。” “那你还——”那你还放任她在周围绕来绕去,还用她做锦元天地的代言人! 元焯揉了揉她蓬松柔软的长发:“傻瓜,商场上就是互相利用。她有人气,锦元要人气,所以我要用她,这跟她好不好没有关心只跟她有没有用有关。” 林沫心思简单,爱恨分明,这种妥协她不懂。 元焯看她被自己的话打击了,顺手将她揽入怀里,软声安抚:“好了……这些你不懂也没关系。”有他在,只想她的眼睛不必看见丝毫污秽。 “我想不明白,”林沫温顺地贴在他胸口,“为什么沈叔叔会选辛燃……原本我以为是为了节目效果。可是,走到求婚这一步,也太过了!” 元焯挑眉:“你在心疼沈叔叔?” 林沫抬头,撇嘴看他:“你别乱吃醋。” 见她回嘴,元先生反倒心情好转:“哦,那是什么?” 林沫说:“我有个奇怪的想法……” “你说。”他家小姑娘从来没有“奇怪”的想法,每次她这么说,就是第六感又生效了。元焯心里清楚,却故意没有纠正她。 “我觉得辛燃会不会……是沈叔叔那个逃婚的未婚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真相没让林沫等的太久。 雪山拍摄的那一天,辛燃果真盛装出席,带头与沈霆带着摄制组先行拍摄去了。 尽管是雪山,积雪也只在山巅,山脚下依旧有二十多度的气温。 姗姗来迟的胡叶万年不变的清凉打扮,因为紫外线的缘故,看起来比刚来的时候肤色更深。 但更让林沫惊讶的是,俞小哥比节目镜头里看到的更黑……曾经韩式的卷发不知道何时剃成了平定,奶油的肤色也依稀有了小麦色的影子。 “你到底是怎么把俞小哥变成现在的样子的?他……曾经连黑眼圈都耿耿于怀的。”林沫笑问。 胡叶遥遥看了眼余沛,反问:“他现在的样子,不好吗?” “还成。”元先生在旁边,林沫最多也只能评价这两个字了…… 胡叶说:“他原先裹着壳子过得多累,我就是扒了他的面具而已。” 正说着,一顶太阳帽横空飞来,被胡叶单手接住。 余沛远远地喊了声:“你倒是稍微做点防晒,再晒黑一点,等你回北美,得给人家当非洲模特用了!” 胡叶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把帽子反扣在头顶,回敬说:“你还是操心自己回头怎么演奶油小生吧,我看你,大概只能演越南帅哥了。” 余沛走过来,没好气地说:“不都是拜你所赐。”说着把手中的防晒霜递过来,“涂!” 胡叶背过身:“后背够不到,帮个忙。” 林沫抿嘴笑着俞小哥嘴硬心软的被胡叶支使得团团转,忽然听胡叶问:“我们是来晚了,你跟元焯来这么早,gān嘛不跟沈霆他们一起上去?” “唔,我想等你来着。”林沫不打算提沈霆求婚的事。 余沛替胡叶的颈后涂了防晒,见她低头去给大腿涂,顿时一把夺过防晒,顺手从一边扯过丑兮兮的棉裤:“光腿上雪山?你想生病,也别感冒传染我。” 胡叶却一点也没生气,难得顺从地套上宽松的滑雪裤。 林沫与元先生相视一眼,使了个眼色——当初温文儒雅的俞小哥啊,都被虎爷给带坏了! “今天的录制是直播,”胡叶没发现林沫的小眼神,低头问,“这一耽搁,这一集你们也露面不了几分钟了。” “无所谓啊,”林沫笑,“你不也不急吗?” 胡叶朗声笑:“天生我就不是冲着出镜来的。” “对,你是冲着折磨我来的。”俞小哥捂着晒上的脖子嘀咕了一句。 * 尽管故意墨迹了一会,毕竟拍摄任务在身,两对情侣还是各自与工作人员搭乘缆车上雪山去了。 索道很长,一路穿过繁花似锦到寸草不生,又到白雪皑皑,十多分钟时间直接穿越四季。 林沫倒是预先给自己和元先生都准备了防寒的羽绒服,但从缆车玻璃窗向外,她远远地看见了观景平台上,穿着水红色小礼服,光着一双细腿的辛燃,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林沫喃喃地说:“我觉得,沈叔叔不会真求婚的……” “嗯,为什么。”元焯替她将羽绒衣拉链拉到最上面,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如果爱她,怎么舍得让她穿成这样站在雪地里?” 作者有话要说: 嗯,终于要解第一个谜啦! 沫沫的直觉显然……不,会,错。(其实还有机灵的宝宝也猜到了,好吧,我承认,你也是第六感女神,嘿嘿嘿) 第47章 幻灭(1) 观景平台海拔接近4500米,白雪皑皑, 一眼望过去只有零星的嶙峋山石luǒ露在外。 在场的人游客、工作人员, 大多裹着山下店铺里租来的军大衣, 也有些讲究点的自带了冲锋衣、羽绒服……所以,穿着luǒ肩小礼服的辛燃简直亮得扎眼。 虽然不是节假日, 但观景平台上的人却比平日还要多。 小卖部的老板忙得脚不沾地, 一边隔着玻璃看向外面被一群粉丝和摄像机围绕的女明星, 一边问店员:“这小姑娘什么来头?这么多人跟着她来拍拍拍。大明星吗?” 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一面翻着烤肠, 一面心不在焉地说:“是个女演员,演过几部偶像剧,老板你不看偶像剧当然不认识她。” 老板不以为然:“不就个演偶像剧的,靠脸吃饭。我当什么大人物呢,这些记者也是闲得蛋疼, 大老远的跑这雪山上来拍个臭皮囊,啧啧。” 店员嗤笑了声:“你当他们爱来啊?” “这话怎么说?” “刚几个老远赶来的记者过来买咖啡,说话时候我听见了,”店员压低了嗓门八卦,“说是这个女明星, 自己花钱请人家来拍的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要gān嘛?”老板听着都心疼白花花的票子。 店员利索地戳了一根烤肠递给外面的顾客:“听说是要订婚了, 打算搏个头条。” * 然而此刻,据说即将订婚的辛燃却冻得牙关直颤, 这种冷不光来自身体,更来自心理。 为了上镜好看, 她甚至没有披外套,光着胳膊腿就带着摄影团队在冰天雪地里摆POSE,小助理担心她被冻伤,特意拿了姜汤过来,她也没喝——担心唇彩沾杯,影响了路透照的美观。 可照片拍完了,导演组安排的“路人互动”也结束了,按照她和沈霆的约定,现在应当是她打着一把猩红小伞,独自在往雪山漫步的路上,被他跪地求婚,然后“意外地”被媒体捕捉,从而成为当日头条。 裹夹着雪花的风,冰寒刺骨,辛燃的膝盖都僵直地迈不出步子了,还要勉qiáng挺直脊梁保持优雅的姿态,走得慢到不能再慢,终于……远远地,看见西装革履的沈霆,出现在道路的前方。 辛燃一喜,手劲松了些许,红伞居然就被山风chuī飞了,打了几个滚落到了山崖下,将树顶厚重的积雪掸了几掸,终于消失不见。 这下她整个人彻底bào露在风雪之中,下意识地双手抱肘,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了点责问的意思:“你去哪了?这鬼地方……快要冻死人了。” 沈霆站在离她一米开外,没有打伞,雪花飘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霜。 “等很久了?” “早拍完了,一直在等你。”辛燃压抑着不快,催促说,“赶紧开始吧,结束我要回去泡个热水澡……” 沈霆微笑:“那天,也是这么个风雪天。” “你……什么意思?”辛燃察觉到他的异常。 这些日子以来,沈霆对她有求并应,饭菜是空运来的新鲜果蔬,临时配搭服饰缺什么衣裳配件,沈霆一个电话就让人连夜采购,甚至从欧美当地直购,专人送来……这一切,完美得宛如天赐,让她几乎忘了,自己对眼前的男人曾有过的辜负。 “没什么意思。” 沈霆一笑,从衣袋里取出红色丝绒的小首饰盒,轻轻打开,jīng致奢华的钻戒在雪光的反she下更显夺目,他将盒子托在手心,单膝跪在雪地中,仰面看向面露惑色的辛燃。 原本围在四周的记者,几乎在一瞬间长|枪短|pào地围了上来,谁都想捕捉最正的求婚镜头。 辛燃下意识地,想赶走这些人。 然而助理却远远躲在人群里——因为辛小姐吩咐过,要装成路透照,工作人员不要出面。 记者们像见了血的蚂蝗,激动地瞄准辛燃和沈公子,谁也不肯退半步,谁也没在意女主角脸上进退两难的神情。 沈霆的余光瞟了眼四周的记者,温文尔雅的脸上飘过一丝嘲讽的笑,看着辛燃的眼睛:“这么多人……你请来的?” 辛燃没有说话,他嘴角的那丝笑,令她的心也跟身体一样瞬间冰冷。 记者们面面相觑,终于也觉得有哪儿不对——这是应当柔情蜜意的求婚现场吗? 拇指食指捏住盒子里的钻戒,沈霆缓缓地直起身,在众人瞩目之中走向辛燃,低头,看着她在风中瑟瑟发抖,缓声说:“这个戒指,是四年前定做的。” 他语声未毕,辛燃已经变了脸色,一张脸上除了红唇艳丽,再无半点血色,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 如果不是重逢之后沈霆表现得就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恨不得把天上星辰都摘给她,留住芳心,辛燃确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吃这株回头草! 可她怎么也没料得到温和如沈霆,会在这么多镜头前,往事重提。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别无选择,生怕他再多说一句,落了口实。 心念一动,辛燃伸出冻得发白的手,开口才发现因为紧张而声音沙哑:“我……”她想说我愿意。 可是沈霆的手却从她指尖飞快地挪开,那枚戒指被捏在掌心,他说:“当初你没有要,如今我也没打算给。当时我倾家dàng产想为你博一份安稳,你视而不见。现在只不过拿些不值一文的破衣烂衫,你就甘愿下嫁。辛燃,你爱慕虚荣,甘愿为了蝇头小利出卖人格,这样的你……” 他一笑:“我高攀不起。” 语毕,扬手,钻戒自高空划过一道抛物线,坠入树顶的积雪之中。 “那人给了你什么?出道机会?名气?挥金如土的生活?你不就是想要这些,当初的我给不了,辛燃,现在我给得了,可我不想给了。从一开始,我来接下这个节目,就是冲着你来的。我为你做的所有,等的就是今天。” 温柔的嘴说起伤人的话往往刀刀剜心,比如沈霆。 他一直是淡薄谦逊,从第一次出镜起就扮演着公主身边忠实的骑士,有求必应,寸步不离。之前有多温柔,现在就有多冷冽,字字诛心。 “我本想,也就那么三两个媒体和路人,没想到,你居然自作主张招来这么多记者,”沈霆嘲弄地看着她惊惶的神色,“你这样虚荣,还能怪谁?” 四周耳语嗡嗡,如芒在背,辛燃整个人颤抖着,接连朝后退。 人群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地朝后退,谁也没有去接住她,谁也没给她哪怕一丁点的温暖。 也许是在冰天雪地冻了太久,也许是因为为了身段连早餐也没有吃,辛燃的目光涣散,周遭记者们半生不熟的面孔jiāo错混乱,她疑心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看好戏的神色,每个人都在肚子里编纂“小天后辛燃爱慕虚荣,求婚现场惨遭前男友戏弄”的段子,每个曾经被她踩在脚底下的竞争对手在yīn恻恻地暗地嘲笑…… 辛燃越退越后,一张白得不见血色的脸孔只剩下浓妆的眼窝凹陷,嘴唇红得刺目惊心。 突然,脚边的积雪一松,随着雪块砸落树顶的声响,衣着单薄的年轻女明星在众目睽睽之下脚底发软,眼看就朝着山崖下倒去。 沈霆原本冷笑着着她,神情复杂,说不出是复仇的慡快,还是鄙夷,猛地发现她状态有异,再想一步上前拉住她的时候,却已经离得太远。 眼看着,失去控制的辛燃身处险境,忽然一只白皙的小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猛力一带,让辛燃软耷耷地倒向了另一边。 镜头纷纷追随,这才看见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林沫,一手抓着辛燃,被她压倒在地。 元先生几乎同一秒来到林沫身边,双手扶住她的肩,将她从辛燃身下挪过,抬头冷眼看向还忙着拍摄的众人:“救人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才有人回过神来,放下摄像器材过来援手。 远远隐匿在人群中的助理,惊慌失措地跑上前来,一边打急救电话,一边将自己的大衣脱下裹住自家艺人。 人群熙熙攘攘地簇拥着昏厥的辛燃进了内室,一如片刻之前簇拥着她出来。 一场闹剧。 雪地之中顷刻间,只余下林沫、元焯,和面无表情的沈霆。 “你傻吗?如果被她带落悬崖,你要怎么办!”想到一分钟前,林沫从缆车上跳下来,突然拔足奔进人群,毫不犹豫地拉住摇摇欲坠的辛燃,元焯不寒而栗!这小妮子,永远不知道怎么对自己的直觉视而不见。 “不是有你在后面吗,你一定会拉住我的。”林沫一边说,一边从元先生怀里挣脱出来, “沈叔叔……” 她是当年的目击者,明白沈霆深埋多年的愤懑,和发现曾爱过的女人只要金钱和虚情假意就甘愿下嫁的那种不甘。他想让辛燃感同身受,可是……何必把自己的名声给赔进去! 以辛燃的名气,这事一出,前尘往事必定会被扒得一gān二净。沈霆原本因为才情和淡薄而颇有路人缘,如今却裹进这些破烂事里,难免再无清净。 沈霆张了张口,没出声。 元先生起身,走到林沫身后,语气平缓:“当年的事,你知道了?” 沈霆抬眼,看向面色如常的元焯:“……是你传的消息。” 元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以牙还牙,心结解开,你也舒坦了。” 林沫一头雾水:“打什么哑谜?怎么就我不明白!” 元焯将她肩膀一带,转过身去:“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林沫不放心,又回头看沈霆。 雪山为背景,身后旷达一片,见她回望,沈霆冷静的面孔终于慢慢勾起一抹笑,似安慰,更像释然。 * 因为辛燃又是花钱,又是动人脉,找了多家有分量的媒体来曝光这场“雪山之巅的求婚”,所以数年前辛小姐曾经爱慕虚荣、抛弃濒临破产的未婚夫,另攀高枝的新闻当晚就从西部雪山纷纷扬扬地传回了圈中。 辛燃在粉丝眼里素来是白富美人设,可这新闻爆出之后,陆续有“故人/旧友/老同学”蹦出来,把她的过去抖得gāngān净净——工薪家庭,与沈霆恋爱之后,接受沈公子的资助出国镀金,学成归国之后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却因为沈霆投资失败濒临破产而狠心分手。 然而最关键的是,辛小姐跟沈公子分手不足两个月就高调出道,首次出演偶像剧就是女一号,一pào而红。力捧她上位的富商多少年来一直隐在幕后,甚至曾有粉丝怀疑就是沈霆,结果这一次,终于被“知情人士”抖了个水落石出——金主竟是元氏少东家,元尧。 嫌贫爱富,攀龙附凤,爱慕虚荣……种种的恶评就像当年的好评一般如山而来。 导演组在沉默两天之后,终于通知后续的节目录制将由林沫、元焯、胡叶和俞沛4人CP完成,沈霆和辛燃就此退出本季录制。 卉chūn叹息:“辛辛苦苦打拼了这么多年才累积的一点人气,散得比烟还快。” “那是因为她的人气都是假的。”林沫趴在窗台,看向远山,“粉丝喜欢的是她捏造的那个大小姐,不是她。这种名气没什么意思……” “还有更没意思的呢,她才出事,元大公子就避之不及。”卉chūn冷笑了下,“也真是世态炎凉。听说经纪人回天颐求过情,想争取一下,兴许过阵子借剧还能重新活过来。结果董事会下来的意见,让天颐直接弃用,等合约期限到了自动解约。真是……凉薄啊。” “董事会?”林沫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对啊,说是董事会。如今元董几乎不管事,元先生在这里……那还不就是元尧说了算?到底还曾经是她的女人,怎么就见死不救了。” 眼前闪过元尧那双yīn冷的眼睛,林沫不由蹙起眉。 突然,元先生丢在桌边的手机嗡嗡作响,林沫扬声说:“你的电话——” 正在屋外给林小沫的花花草草松土的元先生头也没抬:“谁的?” 她起身,拿起手机一看。 来电显示——辛燃。 第48章 幻灭(2) 元焯翻土的动作停都没停,“哦”了一声, 随意地说:“你接, 看她什么事。” 林沫把手机朝外一推:“人家找你的。” 元焯摊手给她看自己沾了泥巴的手指, 林沫只好勉勉qiángqiáng地答应:“给你开免提。” 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传来隐约的啜泣声。 林沫和卉chūn相视一眼, 元先生倒是小心地扶着林沫种的一株小花, 头也没抬。 对面小声地哭了一会, 见这一边没动静, 才抽噎着问:“……阿焯, 你在听吗?” “在,有什么事?” 听见元先生的声音,辛燃的哭腔更甚:“……你可不可以跟元董说说,不要封杀我。我手头还有三部戏约,明年就要投拍。粉丝都是健忘的, 到时候片子上映了,这些事都会过去的。” 元焯慢条斯理地拿手边的抹布擦拭着叶片上的泥土:“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替你求情?” “……当初天颐的代言那么多女明星来竞争,你却力挺用我,这些我一直都记在心。如果不是沈霆他,”话说得急了, 辛燃又觉得不妥, 顿了下,“如果这次是我和你一起, 就不会是现在的光景了。我知道……你对我……” 林沫撇撇嘴,卉chūn皱皱鼻子。 元先生将手中的铲子放下, 就着一旁的水龙头细细地清理手指上的泥土:“我对你?我对你怎样?” 辛燃的声音哽咽:“我知道你办公室的密码锁,定的是我跟你初次见面的日子,4月11,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一直面色冷淡的元焯,直到这时候才勾出一抹笑:“初次见面,你还记得是在哪里?” 辛燃稍微振奋,顺着他的话说:“在南郊农场,那天下雨……你没有带伞。” 南郊农场? 林沫一愣,那不就是被元氏改造成游乐场的那片旷地?当初是厂区农田的混合区,也是她跟小元哥哥的童年基地。4月11日,她生日的那天,元焯在那里和辛燃初次相逢? 元焯擦gān了手上的水,接过手机,顺便对发愣的林小沫笑了下,靠在窗边,问:“我一直很想知道,那天你去农场,原本是为了做什么?” 辛燃明显愣了一下:“……只是,路过而已。” “那边当时正在整体拆迁,附近的高架尚未修好,车开过来要绕将近两小时。”元先生明知故问,“你是去哪里才路过的?” 辛燃支吾了一下,语焉不详:“过去那么久,我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是谁叫你‘路过’的?如果还记得,现在你还是去求他,或许更有用。” “你——” “辛小姐,既然你对我们的关系有所误会,我想有必要澄清一下。第一,当初锦元选择代言人的时候,你的网络指数比其他几个候选人都高,所以我选择你。如果放在今时今日,你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第二,因为那天是4月11,我去农场是为了纪念对我重要的人,所以我的门禁才是0411,而不是因为……那天遇见了你。” 对面一片寂静。 连卉chūn都可以想见,把元先生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而打电话来的辛燃,此刻得被刺得多么遍地麟伤。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慡,歪,了! “明白了?我挂了。”说完,元先生毫不犹豫地按下挂断。 林沫眨巴眨巴眼:“是元尧让她去农钞‘邂逅’你的?” “你说呢?”元先生把手机递给她,重新蹲下身,认真地打理花草,对待这些青葱的小生命时温和又细致,与方才不留情面的模样判若两人。 “为什么?”不是说,辛燃曾是元尧的女人嘛? “还能为什么?套近乎,拉人情,放在元先生旁边做个jian细,必要的时候拿出来用一用,搞不好还能让人身败名裂。毕竟……你看辛燃这种人,为了名利什么做不出来?” “卉chūn。”元先生淡淡地一声。 这些污糟事,他一个字也不想污了他家小姑娘的耳。 卉chūn捂住嘴,摆摆手:“算了算了,那种人,不值得我们费心。她自己就够作死自己了。” 林沫趴在阳台上,够着看蹲在窗台下忙碌的元先生,高原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他身上,勾勒出金色的边框。眼前的这个男人啊……爱与不爱,还真是切分得一清二楚,完全没有灰色地带。 * 随着网络上层出不穷的爆料,小天后辛燃渐渐成了“爱慕虚荣、忘恩负义”代言词,再加上天颐的无所作为,任由黑料漫天,既不公关也不正面挺自家艺人,更造就了墙倒众人推的势头。 终于,在《非常婚途》临近收官的一期播出当天,有狗仔爆料说辛燃办理了离境手续,出国“疗伤”去了,然而这条爆料下面除了寥寥无几的几声讽刺,再没有引起更大的水花。 人走茶凉。 反倒是许多人对沈公子的下落颇为好奇,有人怪他分手之后没有绅士风度,但更多的人则说何必委曲求全,对辛燃这种趋炎附势、漫无节操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美元洒她一脸,然后踩着脸潇洒离开。 可惜,吃瓜群众没有等来沈公子觅得真爱,潇洒生活的消息。 准确地说,他从此消失在公众视野,就连经营得风生水起的公司也jiāo由副手管理,一个人背着行囊làng迹天涯去了,没有微博,没有Facebook,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回国内。 就连林沫也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收到过一条短讯。 沈叔叔说:“珍惜元焯,那孩子为你付出良多。” 她回:“我会的,也祝你幸福,沈叔叔。” 对方就再也没有回应,自此后那个手机号也停用了,再没消息。 尽管少了一对CP,但沈霆辛燃的事却意外地给节目炒热了话题度,收视一路飙升,俞小哥和虎爷,元先生与小沫沫,一对吵吵闹闹日渐钟情,一对冰山化忠犬,在世外桃源与世无争,各自圈得真爱。 是夜。 刚刚结束拍摄,摄制组浩浩dàngdàng地离开了,林沫和元先生并肩坐在小屋外的藤椅,他手臂扶着椅背,让她的背和椅背的凉气隔开。 “明天就可以回去了,”林沫枕在他手臂,仰面看着如在眼前的星辰,“明明没有多久,我却觉得恍如隔世,小元哥哥,你说,我是不是根本不应该进娱乐圈?如果就在这里住着,种花牧羊,也挺好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悔了?”他笑,“当初是谁说,要飞huáng腾达,还要养我的?” 林沫一笑,眼里星辰闪烁:“我只是觉得这里真好,没有闪光灯,没有狗仔队,一到夜晚就只有天上星星,地上牛羊,我每天都觉得特别安心,你知道吗?我很久没有过那种不安的感觉。” 元先生弯起手臂,漫不经心地玩着她垂落的发丝:“你确定你的安心是因为星星和牛羊,而不是因为……我?” 林沫狡黠地笑:“你猜。” “我倒是挺想回去的。” “哦……也是,元氏那边那么多烦心事,你却陪我在这里làng费时间。”林沫笑着掩饰失落,“是我考虑得不周到。” 话音未落,元先生的手掌已经不轻不重地落在她的头顶。他侧脸,认真地看着她:“小顺,你不用在我面前学着怎么圆滑。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我爱你是因为你是你,你做什么,都不会让我的爱少一点。以及,陪你在这里不是在làng费我的时间,我期待回去也不是为了元氏的股权……” “来这里,是为了把我的女孩追到手,想回去,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我追到了。”一向沉稳的元先生像个骄傲的少年,“你也看到了,我们在一起,粉丝乐见其成。完全没有你所担心的负|面,所以……不如回去就正式订婚吧。” 又,被求婚了。 林沫半是玩笑地站起身,插起腰:“你觉得我是因为担心别人的眼光,才不肯公开。小元哥哥,我有那么肤浅吗?” 元先生悠闲地看着小姑娘炸毛:“你是担心老爷子,怕因为我跟你在一起,他迁怒于我。” 他都知道…… 林沫放下手:“我不想元董也觉得你是在泡小明星。” “我知道。” “我想有一天,他看到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我是个有本事的演员,我对你的事业有帮助,而不是你一直在帮我。” “我知道。” “不会太久的,你相信我,冯老的戏我有信心,故园山河和庭院也都要上映了……就算这些都不行,我还可以拍新的。总有一天我会拿到金凤奖的。” “我知道。” 林沫被他接连的“我知道”闹得没了脾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 “什么?” 元先生抬手一拉,将她代入怀里,双臂一锁箍住了,贴在白皙小巧的耳垂边,轻声问:“我不知道……排除所有外在因素,你到底愿不愿意……” 你到底愿不愿意,嫁我为妻。 旷野之中,夜风徐徐,他的嗓音带着蓄意而为的引诱,像只手轻轻将她的心掬起。 林沫抬起他圈在身前的手,放在唇边,若有似无地亲了下。 我愿意,当然愿意。 她想说。 可是,她才刚说了一句“我”,就听见远处传来了轰鸣。 那声轰鸣从深山之中传来,沉闷,压抑。与此同时,山林之中飞禽乍惊,黑压压地一片扑棱着翅膀冲上云霄。 远处牧栏里的牛羊一阵骚动,高高低低的叫声错落。 啪。 栅栏竟被牛群冲破了。 成群的牛羊,背对着群山,朝向出山的方向一路狂奔,顷刻间地动山摇。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断章在了出事的边缘,但你们知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另外有个好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跟宝宝们分享●v● 这本书签了出版,或许不久的将来会在书店和大家见面^ω^ 大心第一次签出版,特别特别开心!开心到小书标都还没出来,就跑来报喜了(*/ω\*) 滚来滚去,滚来滚去……还好有你们,陪我一路走到现在!继续滚,不要拦我,我要滚到天昏地暗…… 第49章 幻灭(3) 牛羊群从小屋前狂奔而过,整个地面都在震颤。 这种震颤, 让人难以分辨来自何方。 加上夜色昏沉, 山林之中鸟啼shòu吼, 层层叠叠的回音往复回dàng。 这个曾经静谧优雅的地方,在刹那间如同被打开了地狱之门。 从元先生膝上起身的林沫, 惊魂甫定地拉着他的手, 眼看着羊群身后尘土飞扬, 而地面的震颤却并没有因为牲畜的远去而缓和。 “地……震了?” 林沫回过头, 身后的男人正神情凝重地看着她。 “应该是。”元焯的声音在大自然的轰鸣中低不可闻, 他拉住林沫的手,将她从小屋旁边带离。 屋子建在山脚下,面朝开阔的一片草原,他们就站在一片旷野中。 四周空无一物,这看起来是当下最安全的地方。 脚下的震颤令他们依靠相互支撑才能站稳, 而从远山之中传来的越来越沉的轰隆,像时刻bī近的危险巨shòu。 “震级还不算大,”元焯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怕只怕——” 一句话还未说完,由近及远的折断声甚至隐约盖过了地底的轰鸣。 山体滑坡了! 不知是山石还是泥土, 或者两者都有, 在前些时日的bào雨冲刷之下松动,又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中, 从半山腰倾泄而下。 裹夹着断枝、山石的泥土,势如破竹, 转眼间汹涌而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路之上,摧枯拉朽。 崩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山腰处开始。 从缓慢的塌陷,到滚雪球般的汹涌坠落,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 元焯和林沫连一句话也顾不上说,手牵着追着方才牛羊奔袭而去的方向,朝出山小路狂奔。 出山的路,只有这么一条。 两侧是高耸的峭壁——这是人工开凿的一条路径。 路朝上走,顺着山体盘桓而后向下,是躲避滑坡山石的最好选择。 牲畜们凭着直觉,抢占了制高点,拱成一团,四□□替,焦躁不安。 元焯拽着林沫,也朝着那边奔跑。 呼啸的泥石流,似乎还远,又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一切覆灭。 眼看,他们离羊群很近了,林沫却忽然猛地一顿,双手拉住元焯的左臂。 元焯回头,只见黑暗中人她的双眼晶亮,像丛林中穿行度日的jīng灵。 林沫什么也来不及说,反手拉住元焯,朝向之前沈霆和辛燃所住的别墅方向狂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里不算高地。 怎么看都不是首选。 可元焯毫不犹豫地信任她的判断,在明白了她的意图之后,转而跑在她前方,拼尽全力地拉着她奔跑。 突然。 毫无预兆地一阵坍塌。 牛羊的惨叫声瞬间震彻山谷。 出山的那条唯一的路,夹在崖壁之间的那一段,被一侧坍塌的山石,混杂着折断的古木,瞬间淹没。 那群避难的牛羊,一头也没有幸免,转眼间,丧命在从天而降的土石之下。 林沫与元焯相视一眼,她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手指在发抖,心脏的搏动已经超过了极限。 可他们没有时间害怕,元先生将她的手攥得死紧,他从没有对她这样用力。 终于,他停在一块一人高的luǒ石前,半蹲下身背对着林沫。 她一愣,没有动。 “上来。”命令的口吻。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从未对林沫用过这样的口气。 林沫咬唇,一言不发地攀上他的肩。 她身子轻盈,踩着他的背,手指抠住石块,借了他的托力攀上了巨石。 没等坐稳,她就转身朝他伸出手——尽管石面上坐她一个已经满了,再没有其他平坦的位置。 “快啊!”林沫尖声叫。 黑暗中,元焯看见她向来温和无争的双眼闪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就像如果他这一秒拒绝上来,她下一秒就会跳下,和他共存亡。 他听见,身后的轰隆声几乎近在耳畔,终于伸手,与她的手掌jiāo握。 林沫感觉他的手心滚烫,向下的坠力,和他腾跃的力道相冲,她几乎要支持不住,从石面上掉下去—— 他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上来了,单膝跪在她面前,反手将她按得埋下头,双臂支起,把她整个罩在自己怀中。 与此同时,林沫只听见翻涌的轰隆声,裹夹着泥土的腥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什么也看不见,半点也动不了。 在最后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抬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胸襟,恍然想起,她还没走告诉小元哥哥,她是愿意的。 一百万个愿意。 世界陷入黑暗。 那种让人胆战心惊的震颤也渐行渐远,终于,堕进无边无际的平静当中。 面前有光。 是个冬天,因为她面前的小孩子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袄。 林沫看见了还是十来岁少年的元焯。 他在同龄人里看起来苍白羸弱,穿着厚重的棉服,蓬松的帽子衬得那张清秀苍白的面孔格外小,少年单薄的身材和深凹的眼窝令他看起来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小元哥哥!” 林沫回头,便看见穿着正红色中式小袄的丫头片子,顶着羊角辫屁颠颠地跑过来,红着小脸,闪着泪花告状:“尧哥哥他们欺负我,你一定要帮我!” 是当年的林沫,年幼的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元焯毫不在乎地拿自己的衣袖在她脸上一抹:“他们怎么你了?” “他们办家家,让我演尧哥哥的新娘,我不要!他们就把丽丽的胳膊给拽掉了……”小林沫哭哭啼啼地把身后少了条胳膊的玩具娃娃递出来,“小元哥哥,能不能帮我把丽丽的胳膊要回来?我是真的,不想演尧哥哥的新娘子。” 白茫茫,空dàngdàng的背景里,林沫眼看着竹竿似的少年义无反顾地奔进人群,又被推搡出来,再进去,争执,推搡,打作一团…… 当他灰头土脸的回到小林沫面前时,衣服也不知在哪划破了,里面白色的棉絮钻了出来。 他把手中的玩偶胳膊递给她,又把眼镜框取下来检查——镜片碎了。 小林沫接过胳膊,指着地上搭起的乐高积木:“这是给我的吗?” “嗯。”少年将开裂的眼镜重新戴上,“喜欢吗?” 小林沫从旁边拾起几块正红的积木,换掉小屋的房顶:“红色房顶的家,这样不管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啦!” 林沫蹲下身,站在少年少女的中间,细细端详那间红顶小屋——原来,她对红房子的执念,是从这里开始的。 原来她都忘了的起源,元焯都还记得。 “元焯!”男人威严的声音,穿透了空dàngdàng的场景。 是年轻时的元正航,还有同样年轻的养父林海。 元正航怒不可遏地呵斥:“又打架,你跟你妈到底都学了些什么?打架,逞凶,还有什么!” “元叔叔,不关小元哥哥的事,他是想替我要回丽丽的胳膊,是尧哥哥他们欺负他……”小林沫着急解释,却被林海一把夺过手里的玩偶摔在地面,顿时吓得一言不发。 林海说:“还不给元尧道歉?” 元正航说:“算了。” 林海却上前,推搡着林沫的背:“……没有带耳朵吗?” “算了,这孩子太……”元正航欲言又止,最终铁青着脸,走了。 林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林沫一眼,也走了。 她撇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元焯捡起地上的玩偶,拍了拍灰,递给她,她的眼泪才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别哭,”少年轻声说,“将来我带你走,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林沫看着曾经的他们,却突然脊背发凉,回过头,才发现空白的一角,站着的高大少年,衣着光鲜,相貌俊朗,只一双眼睛yīn沉沉的,泛着厌恶的光。 是元尧。 他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玩偶,脚边是jīng巧华丽的乐高城堡。 可是小林沫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只顾对着她的小元哥哥抹眼泪。 少年元尧一脚踹飞了旁边的城堡,就手扯掉玩偶的脑袋,甩在地面,一言不发地离开。 小林沫对此一无所知。 林沫却被少年元尧眼里的厌恶与戾气吓得一激灵。 “沫沫,你终于醒了!” 眼前的白,与刚刚苍茫的白重叠,林沫眼皮开了阖,阖了开,几番之后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手臂上还打着吊瓶,手,脚,似乎动弹都还如意。 “卉卉,小元哥哥呢?”她开口,声音沙哑,鼻腔,咽喉一阵钝痛。 卉chūn慌忙扶住她的肩,让她平躺:“你呼吸道受了损伤,还没消炎,这两天少讲话,养一养。” “小元哥哥呢?”她疼得捂住胸口,然而那里依旧钝痛。 不安,恐惧,失去意识前的一幕反复闪回在她眼前,他替她挡住了第一次的冲击,然后,他们似乎一起被黑暗掩埋。 “幸好,你们在的地方地势高,填埋浅……救援队过去,第一时间就发现你们了。”卉chūn在病chuáng前守了十几个小时,早已面色无华。 林沫追问:“他人呢?” “沫沫,你放轻松……你听我说,”卉chūn试图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点,“元先生跟你一起得救了。” “他现在在哪儿?”林沫抚着胸口,翻身从病chuáng上下来。 “……他在手术室,脊柱受了些伤……”卉chūn一把拉住林沫,“你不要去,元董也在!” 第50章 幻灭(4) 逸安医院。 作为最靠近震源地区的三甲医院,这里接收了大部分从受灾地区送出的伤员。 此刻位于住院楼三层的手术室, 清一色亮着红色的工作灯。 时不时往来进出的家属, 无不忧心忡忡。 而最里间的手术室门口,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显然与旁人不同,他刻着岁月痕迹的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金属边的老花镜后一双苍老的眼古井无波。 唯独, 拿着一只折了的眼镜架的右手, 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才泄露了老人内心的情绪。 “元董, 大夫说应该问题不大……您放宽心……” 元正航的唇抖动了几下,终于发出声音:“我当初,为什么要叫你把林家那丫头给弄到这个鬼地方来?” 助理沉默,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听闻小儿子出事,不顾病体连夜乘飞机赶来的老人。人人都说元正航铁血, 不苟言笑,对两个儿子就像对待下属一样毫不留情。只有他知道,血浓于水,在血缘面前,这个老人依旧是个护犊的父亲。 “这是天灾, 谁也料不到, 您也不要多想,别阿焯康复, 您却病倒了……” 元正航摇头:“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这是林家丫头带来的灾, 她克父克母克亲眷,这是命。” 身后楼梯道沉重的防火门,忽然发出一声闷响,助理回头去看的时候,门正缓缓地合上。 楼梯道里,穿着病号服,带着口罩的林沫苍白着一张脸,双手背撑,靠在楼梯扶手上。 跟在她身后的卉chūn,也听见了元正航的那一句“林家丫头带来的灾,这是命”,说不惊讶是假的。这些流言蜚语,作为经纪人她自然是早有耳闻,但她没料到站在商界制高点上的元家老爷子,居然也有这种念头。 “沫沫,元董那是着急上火说的气话……”卉chūn担心地看着林沫越发惨白的脸色。 林沫摆摆手,呼吸急促,胸口的钝痛夹杂着心疼,她都分不清是生理更疼,还是心理。 突然防火门被推开了,两个护士抱着病历簿边说话边走出来。 “……病人痛苦,对外面的家属也真是折磨。” “对啊,我看那老爷子身体也不大好,在外面坐了有好几小时了吧?” “哪个家属不操心呢……” 话说了一半,小护士终于看见站在楼梯上戴着口罩的病人,噤了声。 “……林沫?” 林沫经常素颜出现在镜头面前,所以此刻的她与电视上差别并不大,即便带着硕大的口罩,那双jīng灵似的眼睛,依旧特征鲜明。 往日里,林沫对待粉丝算是极亲近的,但此刻她只能无力地避开对方探究的眼神。 小护士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由追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沫撇过脸,攥着病服的衣襟,转身就要下楼,没想到眼前一花,一脚踏空,连着滑了几阶台级,跌坐在楼梯上。 小护士惊呼了声,卉chūn慌忙蹲下身扶住她。 沉重的防火门再度被拉开,林沫被扶起身,抬头便看见楼梯最上方,坐在轮椅里的元正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人脸色蜡huáng,一贯齐整的发型略显凌乱,紧紧地抿着唇,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她。 元正航没有说话,林沫昏花的眼中,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沉默里,只有一个字。 滚。 小护士慌忙夹着林沫的肩,才发现这个在镜头上轻盈优雅的女演员竟如此单薄,眼看着林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渐渐有喘不上气的势头,她慌忙吩咐同伴:“联系呼吸科,马上请主任到病房!”说完二话不说,架着林沫朝楼上走。 林沫被护士架着从身边经过的时候,元老爷子的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只是额角青筋bào起,将手中的镜架捏得变了形。 三人走到电梯前,刚巧电梯门开,里间站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笔挺的西装与这兵荒马乱的医院格格不入。 林沫喘得自顾不暇,扶着她的卉chūn却与来人的视线对个正着,那双yīn鸷的眼睛让卉chūn瞬间惶惶不安到了极致。 电梯门关了,卉chūn的呼吸才勉qiáng续上,可是看着虚弱的林沫,她终究没有说出“元尧来了”这句话。 * 主任医师做了检查,重新给林沫挂上点滴:“我知道你们演员搞特殊是习惯了,但是在疾病面前众生平等,你不好好修养,如果落下病根,后悔的日子在后头!” 可chuáng上漂亮的女演员却像只没有生命的布偶一样平躺着,双目无神,只胸脯起伏还显示她活着。 又吩咐了卉chūn几句,主任才离开病房,前脚刚走,后脚就钻进来一个陌生面孔。 卉chūn本以为是护士,没想到一回头,差点被闪光灯闪瞎了眼。 没头没脑的一通拍,直到差点被卉chūn打掉手中的相机,那贼眉数目的记者才讪笑着退了两步:“……我就拍几张,拍得不好的,我到时候给删了。” 卉chūn气不打一处来:“病人能拍的好吗?你躺下我拍你试试?” 那记者一脸jī贼,赔着笑脸,一边试探地问:“元先生人呢?怎么不见他人?” 卉chūn怒极反笑:“你还采访上了?我告诉你,你刚刚拍的照片,没有得到林沫的授权,但凡让我在网上看见一张,定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信不信由你。” “别生气啊,”记者护着自己的相机,“都说林沫跟元先生假戏真做,正在恋爱中。林沫出了这么大事,元先生怎么能不来看望呢?莫非,镜头前面那些恩爱,都是为了节目效果,两个人私底下压根没感情?” “这次地震那么多人受灾,你身为新闻记者,不去采访救援人员,不去关心受灾百姓,反而在这里làng费时间做这些乌七八糟的猜测,你就不觉得问心有愧吗?”卉chūn一通话,冲得对方一个字也不敢回。 直到卉chūn撇过脸不说话了,那记者才鬼祟祟地凑近为林沫的病chuáng,快而短促地问:“你和元焯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话才出口,就被卉chūn拎着后领脱开了,可是临了,他还是看见那个仿佛并没有正眼看过他的女演员,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 * 地震的消息,在事发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就传遍了网络。 粉丝们早早地就为元先生和林沫的安危操起了心,直到三四个小时后,陆续有消息传来说两人都获救了,两人的微博下都布满了祝福。 然而,当日傍晚的时候,在一片为灾区祈福,为林沫和元先生祝福的声音里,突然杀出一条不和谐的声音——林沫和元焯根本只是荧幕CP,做戏而已,元焯也压根不是众人意|yín的痴情男主、富二代忠犬,一切都是剧本,一切都是假象……证据就是,林沫奄奄一息地在病chuáng上梨花带雨,元先生却不知所踪。 事发之后,除了获得援救之外,对于元先生的消息全都被元氏封锁了。 于是,这条发自某娱乐周刊的微博,很快就被盖成了话题高楼。 在众多粉丝的质疑声中,博主终于放了大招——一张元焯在意国期间,与金发碧眼熟女的贴面旧照被贴了出来。 博主声称,这才是元焯的地下情人,并且号称这不是元焯在国外时唯一的“伴侣”。 他用了伴侣这词,而不是女友,耐人寻味。 顿时,评论里炸开了锅。 一面是粉丝坚持不信,一面是水军叫嚣“如果不是真相,元焯为什么不出来辟谣”。 双方僵持不下,越吵越凶,终于,闹到了卉chūn这里。 趴在病chuáng边的卉chūn,接到了线人的消息,让她救火。 挂断电话,卉chūn匆匆翻开微博,这才发现已经闹得沸沸沸扬扬的关于[元焯sex-partner]的话题。 她正蹙眉翻看,手机却忽然被一只苍白的手拿走了。 “沫沫……”看着一直昏昏沉沉的林沫一言不发地看着手机,卉chūn不安地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林沫翻了许久,嘶哑着嗓子开口:“这个博主,你认识吗?” 卉chūn摇头:“营销号,花钱就发消息,不是我们的合作渠道。怪就怪元氏封锁了元先生手术的消息,才让谣言四起。” “谁让封锁的?” “我这边收到的是元尧那条线的指示,”说到这里,卉chūn迟疑地说,“……说起来,元尧刚刚也来了。——沫沫!你要gān嘛?” 眼看着林沫撑坐起身来,抬手要去拔插在手背的输液管,卉chūn急忙阻拦:“你要做什么?医生说了,你必须静养!” 林沫按住卉chūn的手,毫无商量余地地说:“去找元董,我要去见他。” 卉chūn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不由问:“他——”他不想见你。 在林沫诊治期间,卉chūn也曾数次去手术室门口打听消息,却都被元正航的助理软硬兼施地赶了回来。 “卉chūn,”林沫难得地叫了她全名,“我必须去。否则我怕等不到小元哥哥手术出来,元尧的诡计就要得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nüè了一章,先抑后扬,凡事皆是如此。 是林小沫同学站起来,在没有小元哥哥的庇护的情况下,独立去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毕竟,要想王子和公主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总不能让坏人总yīn测测地蹲在暗处吧~ ——来自忙碌的大心的存稿箱 第51章 真相(1) 深夜的医院楼道里,因为伤患太多, 连走廊上都加了chuáng位, 家属们搬了椅子在一旁陪护, 偶尔有端着相机穿梭在人群中的记者和医生匆匆jiāo谈。 卉chūn扶着林沫,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 可她除了唇色惨白之外, 一点也看不出其他异样, 因为是夜晚, 她连口罩也没有戴。 然而手术室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卉chūn连忙找人打听,说是这台手术在大概半个小时前刚刚结束,病人还在麻醉恢复室留观。 两人又匆匆赶过去,没想到刚走到留观室门口,就看见元董的助理正怒不可遏地斥责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我不知道你怀的什么心思, 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跟元董说这些有的没的。但我想你也看到了,他的身体状况不能再受刺激,”跟了元正航几十年的许特助也早已是两鬓花白,此刻气得嘴唇发抖,“带着你那些小道消息走,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出现在元董身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中年男人唯唯诺诺地道歉, 说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实情,怕元董被瞒在鼓里, 才急匆匆地来通风报信。他方言颇重,林沫和卉chūn听得半懂不懂, 但最后一句却是听明白了:“毕竟躺在那里的如果不是元家的骨血,就算真出事了,元董也不用太过伤心。” 一句话惊得卉chūn慌忙去看林沫,可她却出人意料的镇静,白皙的素颜毫无表情。 玻璃自动门开了,元尧从里面走了出来。 许特助忙问:“元董的情况稳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元尧说:“暂时睡着了。” 徐特助这才松了口气,疲倦地朝中年男人挥挥手:“走,快走!” 中年男人连声道歉,佝着背走了,却刚好与林沫迎面相遇,似乎是对她眼熟,明显愣了一下,又疑惑的摇摇头,擦身而过。 但元尧却顺着他的方向,发现了林沫。 “你来gān什么?”元尧的衣衫齐整,丝毫没有刚刚经历过兄弟受难,父亲病发的láng狈。 林沫扶着楼梯把手,仰头看着他:“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来做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元尧闻言,轻笑了声,声音被寂静的楼梯道扩大,回音。 “我确实不想来,奈何老爷子固执,做儿子的,总不能看着老爷子被蒙在鼓里还袖手旁观。”元尧低头,再抬眼,收敛了笑意,“老爷子一直说你是扫把星,我本来还将信将疑,现在倒是彻底信了。我们全家都不想跟你有瓜葛,唯独元焯例外,从前我还觉得挺奇怪的……现在想想,也不足为奇,一丘之貉,臭味相投而已。” 卉chūn愤怒地挺身而出:“元尧,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算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元尧双手插在西装裤兜,冷眼看着她们,“如果还想保住饭碗,我劝你现在打电话给你的组长,马上离开你旁边的扫把星,否则……我保证,你跟她一个也不要想留在天颐。” “留个狗屁!”卉chūn一急,伪装的淑女壳子立刻坍塌,“要是天颐落在你手里,给我一亿美金也别想我在这里留一天!” 元尧朝身旁一勾唇:“我早说了,元焯用的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老爷子还不信。” 许特助沉默地站在一边。 林沫无视趾高气昂的元尧,对助理说:“许叔,我想见元董,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他说。” 许特助没有说话,但肢体语言却是拒绝。 元尧嗤笑:“怎么?元焯还没死呢,你就想换条大腿抱?” 林沫一眼斜瞪过去,竟是杀气满满。 元尧一愣,但很快就不以为意地笑了下:“……死了这条心吧。你在老爷子眼里连扫把星都不如,他就算醒着,也不会想见你。” “许叔,我不知道元尧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把网络上那些关于小元哥哥……关于元焯的丑闻都抖给元董听?”林沫尽可能稳住气息地说出口,然后如她所料,从许特助的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我还想知道,刚刚走的那个人跟元董说了什么,才把老人家气到发作?” 很多年前,在特助还只是无足轻重的小职员时曾经见过林沫,对这个一贯怯生生地躲在小少爷身后的女孩并没有恶意,尤其这些年来,她塑造了一个又一个颇受好评的荧幕角色,他甚至为她感到高兴——这孩子无父无母,能闯出一片天地着实不易。 如今元焯前途未卜,老董事长被接二连三的噩耗气得旧病复发,他现在也心乱如麻。 林沫咬唇,试探问:“刚刚的那个人难道是跟元董说,元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许助头疼欲裂:“胡说八道而已。” “谁又知道?”元尧不冷不热地说,“毕竟那女人来历不明,去向不知,谁知道是货色……有其母必有其子,元焯能在意大利留学时候pào|友成堆,他妈——”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在元大少爷的脸上。 可惜林沫病体未愈,这一掌后劲不足,手臂被元尧攥在掌心,他森然瞪着她的眼睛:“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这一巴掌我是代小元哥哥打的。如果他听见你侮rǔ丽莎阿姨,一定也会这么做。”林沫倔qiáng地仰脸,曾经温柔如水的眸子闪着火苗,“而且,我知道你会打女人,而且你还能做得出比打女人更卑劣的行径。” 元尧眯起眼,终于,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转而一笑:“算了,我不想跟丧家之犬计较。”说完,对许助说,“走吧,老爷子醒了找不到人要着急。” 许助看着小姑娘既虚弱又固执的模样,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许叔!”林沫在身后喊他。 “元董醒了以后,你可不可帮我转告他。” “什么?”许助停下脚步。 林沫一字一句地说:“请他相信小元哥哥的人品,当年,是他把生生地把小元哥哥和丽莎阿姨分开,也是他自己辜负了丽莎阿姨……如果这些往事他还记得的话,应该足以让他答应等我。” “等你?等你什么?” “等我找到办法证明那些所谓丑闻都是子虚乌有,证明小元哥哥是个值得去爱的人,无论对元董,还是对我。” “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元尧冷眼看着她,“元家的事,跟你无关。” “可小元哥哥的事,跟我有关。”林沫终于露出第一个微弱的笑脸,“他是我的未婚夫。” 元尧一愣,继而狂笑,声音被楼道放大显得格外瘆人:“林沫!元焯自己在元家的身份都存疑,你该不是以为他就算死了,你还能落一份遗产——” “够了,”许助头一次以长辈的姿态开口,“话说得太过了。阿焯的身份、安危都还没有定论,你这是对自己弟弟说的话吗?” 元尧冷笑,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可以答应我吗?等等我,我会带着证据回来。”林沫恳求。 “我会的,”许助说,“等元董醒了以后。还有……你注意照顾好自己。” “谢谢……” * 手头偶像剧、大荧幕作品都刚刚面世,崭露头角的新生代小花林沫在录制婚恋类真人秀的过程中遭遇天灾受伤,这消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却突然在事发第三天,登上了微博热搜头条。 原因是,一向极少主动跟媒体打jiāo道的林沫,居然主动在S市召开了发布会,广邀媒体出席,在众人的揣测之中,单方面宣布了与元氏集团二公子元焯的婚约。 然而,现场却没有元先生本尊。 联想起网路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性|丑闻,到场媒体莫不jiāo头接耳,各种揣测层出不穷。 元先生人呢?地震时,他应该也在震区吧,是受伤了,还是另有隐情? 女艺人单方面宣布婚约,现场却一个元家的人也没有,这也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在现场议论纷纷之时,却突然来了意外访客。 坐在发言席上的林沫,不无惊讶地看着穿着灰色西装的KIKO,大步流星地从门口穿过记者的镜头向她走来,走到她旁边,KIKO拾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地披在她肩头:“注意身体,如果生病了,阿焯又要担心。” 林沫眼眶一热,泪盈于睫。 镜头如实的记录下了这一幕——世人皆知,KI的老板兼首席设计师KIKO,是元焯自上学期间一路走来的铁弟兄。他的出现,似乎让女艺人所宣布的婚讯多了一丝可信。 “多的话我也不想说,那都是人家的隐私。”KIKO取过麦克风,看着台下一双双探究的眼睛,“我只想说一件事——大学四年,我跟元焯同一间寝室,有一个女人的照片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chuáng头,所以我尚未回国就已经认识她了。” KIKO一顿,慎重地说:“是的,照片里的女人,哦,那会还是小姑娘,就是林小姐。我只想问一句,一个四年里日夜牵挂着心上人的男人,怎么会做出夜夜笙歌的事来?这是拙劣恶意的中伤,我希望能借各位之口截断谣言,谢谢!” 台下一片哗然,元先生说过自己是林沫的粉丝,但林沫出道才几年?怎么会在他留学期间就成为心头的白月光? 林沫取过话筒,轻声说:“我跟元先生,认识已经快20年了,认识他的时候我刚满七岁……” 女艺人的讲述很平淡,没有一星半点刻意的煽情。 可台下的众人却渐渐地安静下来。 林沫眼底的泪光和唇边的微笑,定格在一个又一个镜头里。 “我有个问题,林小姐,”终于,有个记者忍不住在短暂的沉默里发问,“当初粉丝们都热烈期待你跟元先生能因戏生情,成为真正的情侣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公开?而现在元先生下落不明,你为什么又独自出来宣布婚讯?” 林沫微笑,略显苍白的脸色在qiáng光之下近乎透明:“因为,在他还没有办法为自己解释的时候,我希望大家知道,他很好,很专情,很温柔……很值得去爱。” 泪光闪烁,她却一直在微笑。 这条新闻,这个场景,被微博转发得热火朝天。 且不说相信的人占几成,起码胡叶和俞沛率先转发,并且第一时间表示祝福。 尤其是胡叶。 她发的是一张自己在节目录制时候的偷拍。 照片里林沫和胡叶正在笑闹自拍,而她背后的元先生则费劲力气想让手中的遮阳伞能多为她遮盖一点点,也正因此,元先生毫无平素人前的矜贵模样,只余下对自己女人的深切爱怜。 胡叶说:他爱你,我知道。你爱他,我也知道。祝福你们! 俞沛转发了胡叶的这一条微博。 而后,被转发、点赞无数,然而当事人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事实上,在那天的新闻发布会之后,林沫再没有对任何新闻回应过,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包括天颐娱乐在内。 他们只知道,旗下女艺人林沫跟她的经纪人卉chūn,一起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收尾了,最近没有太回复留言,请宝贝们不要生气…… 一方面是最近的剧情比较紧张,我很怕因为评论而没办法按照自己的原意写下去。 一方面是最近真的很忙很忙,所有的更新都是见缝插针地完成。 但无论如何,感谢你们一路的支持,我会好好的写完这个故事,让小元哥哥和他的小顺过上平安喜乐,没羞没躁的幸福生活=3= 我是亲妈,真的,我也心疼林小沫,所以……下章就会好起来^_^ 第52章 真相(2) 玉山地震事发一周后,公众视线终于从震灾救援上逐渐转移, 开始陆续有人深究为什么事故之后元先生就再没有在公众场合露过面。 无论是网络性|丑闻的爆料, 还是荧幕CP林沫公开了两人的未婚夫妻身份……他始终都不曾公开表态。只有元氏集团的发言人架不住媒体的追问, 说了一句“元先生正在养伤”,仅此而已。 元焯的恢复情况成迷, 但元正航的病情急转直下却是整个金融行业无人不知——因为这牵涉到元氏集团日后将花落谁家, 而这两兄弟截然不同的投资取向和处事风格, 让利益相关的人群不得不密切关注, 这也使得元正航的决定变得牵动人心。 知名律师庄衡在一个雷雨jiāo加的日子, 被元正航单独请到豪宅。 元正航赶走了所有亲眷下属,只留他一个人和律师在室内。 庄衡将文件递给坐在轮椅中,膝上覆着薄毯的老人:“元董,这是十五年前,您立的遗嘱。” 元正航点点头, 接过来,放在面前却眼神昏花看不清字迹,但每一页上他自己的亲笔签字却是认识的。他将文件合上,放在膝头,声音虽低却稳:“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谢谢。”庄衡说, “您电话里说打算修改遗嘱, 是整个推翻,还是部分修订?” 元正航目光黯淡:“推翻。” 庄衡愣了一下, 但还是将笔记本电脑翻开,双手落在键盘, 并打开了录音笔:“您说。” 元正航目光看着房间一角,面无表情:“本人元正航,百年之后,所持全部元氏股份转让给助理陈金,由陈金依照双方约定,以每年分红的九成汇入元氏慈善公益基金会名下,其余一成归陈金自由使用。” 几乎和他话音落下同时,庄衡就打完了,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脑,却没有等到元正航的下文。 “其他呢?”固定资产、银行存款等等。 元正航说:“没了,我已经全部转出了。” 出于职业素养,庄衡没有问为什么,而是合上了笔电,关闭录音笔,站起身:“元董,我下午再来,找您签字。” 元正航沉默,点了点头。 轻轻关闭了卧室的门,庄衡拎着公文包离开,刚刚走到楼梯口,便被人轻声喊住了。 “元总。”庄衡停下脚步。 “借一步说话。”元尧退了半步,让开身后更衣室的门。 庄衡略作犹豫,终于还是低头进了门。 门被元尧反锁了。 “这是更衣室,没有监控设备。明人不说暗话,” 元尧直入主题,“庄律师是明白人,跟元氏也合作这么多年了,想必很清楚老爷子手头的股份价值几何。” 庄衡说:“大陆富商排行榜前十,元董的身价不言自明。” “10%。”元尧说,“帮我拿到股权,我转让你其中的10%。” 庄衡笑了下:“听起来,元总认定了老董事长的遗嘱里,没有把股权留给你。” 元尧哼笑了声,没否认刚刚自己偷听了卧室里的谈话:“我知道他不会留给我,但起码……他也没留给元焯。” “确实没有。” 见庄律师不抵触,元尧乘胜追击:“他的眼睛已经基本看不清东西了,签字的时候文件动一点手脚,他发现不了。” 他。 元尧对于自己病危的父亲,用了毫无感情的代指,他。 庄衡迟疑:“再怎么眼花,关键人名总还是会确认一下的。” “你明天下午再来找他签字。”元尧说。 “为什么?” “……那时候他应该什么也看不见了。”毫无感情的表述,元尧说,“你只要在遗嘱里写上股份留给我,10%的股份年底之前必定到你名下。不能转太快,免得股东怀疑。” “你怎么知道明天下午元董就完全看不见了?我看他今天还能勉qiáng视物,到时候我拿着篡改的文件过去,被发现了怎么办?” 元尧见庄衡胆怯,眸光一沉:“我自有安排,你明天下午早点过来……免得迟了,他就再也签不了了。” 更衣室狭窄,没有窗户,只有空调出风口呼呼的冷风,钻进庄衡的衬衣领口。 做了这么多年律师,这是他感觉最透心凉的一次。 面前年轻英俊的男人,像一条冰冷的蛇,每一个鳞片下都藏着贪婪的毒液。 “好,”庄衡说,“明天下午,我三点到。” 元尧点头:“年底之前,你会拿到你应得的那部分。” 开门,客厅里空空dàngdàng。 庄衡走在前面,元尧没有送他,转身上楼。 对那个年老昏聩的男人,他还有话想说,走到二楼楼梯口,他无意中朝下一看,却发现庄律师正站在敞开的别墅大门口打电话。 庄衡也发现了二楼投来的视线,抬起头,与他对视。 “进来吧,可以了。”庄律师说。 元尧皱起眉头,手紧紧地捏住楼梯扶手。 室外风雨jiāo加,一柄黑伞出现在屋檐下,雨水顺着伞骨滚落,砸在大理石地面,绽成一朵又一朵水花。 黑伞缓缓挪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系着领带,不见一丝一毫的萎靡之色,他将伞递给身后的许鹤,朝庄律师微微颔首,又缓缓地抬起脸来,一双英气的眉眼冷峻,目光如炬,看向二楼的元尧。 元尧脸色煞白:“你不是——” “不是脊柱重伤,昏迷不醒吗?”元焯转动轮椅来到客厅中央,吊顶的水晶灯光华四she,照得他如沐金光,“你得到的消息,是这样吗?” 元尧黑沉着一张脸,不说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抱歉,”元焯勾起唇角,“让你失望了,大哥。” 元尧yīn沉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样,不过……我奉劝你不要瞎折腾,老爷子的jīng神状态经不起折腾,你不要再刺激他。” “是谁在刺激?是谁把网络黑料和莫须有的传闻通过不同的嘴巴灌输给老爷子,又是谁暗地偷换吊瓶,大剂量给老爷子摄入糖分,还有是谁在确认遗嘱要把股份全部捐作慈善,居然动了篡改遗嘱的妄念?” 元焯咄咄bī人,一句接着一句。 他每指控一点,元尧的脸色就沉一分。 “放屁!”元尧怒斥,“要不是你那些龌蹉事把老爷子气倒,何至于要立遗嘱?更何况,篡改遗嘱?你不要以为收买了个狗屁律师就能随意反咬一口!” 庄衡默不作声,从西装衣袋里取出录音笔,按下播放。 先是老爷子和他的对话,而后是漫长的忙音,再然后……是元尧的声音。 ——帮我拿到股权,10%的股份归你。 ——他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文件改几个字发现不了。 ——你明天下午再来找他签字……早点过来,免得迟了,他就签不了了。 元尧本就yīn沉的嗓音,在录音设备里像yīn冷的钩子,带着利诱和冷酷。 “元总,你忘了,”庄衡说,“我是律师,最擅长的……就是保留证据。” 元尧捏紧了扶手,手背青筋凸起:“你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就能继承遗产?别忘了,在法律上你根本不是元家的人!你,还有你那下三滥的妈妈,没有一个配进元家的门。” “配不配,轮不到你说了算。”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元尧身后传出。 元正航坐着轮椅,被许特助推了出来。 看着元尧掩饰不住的惊讶,元正航说:“你想问,家里所有人不是都被我赶走了吗,许金怎么会在?他昨夜就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如果没有他,我恐怕早就耳聋眼瞎,任人摆布了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爸爸!”元尧失措地上前,扑倒在元正航膝前,“你不要被这些外人给蒙骗了,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我怎么会害你!” 元正航摊开手心,掌中赫然躺着一只小心窃听器:“这是什么时候起装在我房间里的?这次?还是很久以前?如果不是林家丫头……我本来也不信你做得出这么有悖人伦的事。” 元尧面色一怔,林沫? “我问你,”尽管qiáng打jīng神,元正航依旧因为情绪起伏而剧烈地咳了一阵,勉qiáng压制住了,才继续说,“当年林海意外身亡,林氏的旧宅房款你给了谁?” 没想到元正航忽然旧事重提,元尧捏紧了拳头,垂着头:“还在我账户里,我一分钱也没动过。只是因为林沫当年离家出走,我遍寻不着,所以代为保管。” “很好,代为保管……”元正航冷眼看着他撒谎,“如果,当年你压根不知道林家丫头的下落,那我问你,她跟沈霆当年在民政局的那出闹剧照片是谁拍的,又是谁不小心错拿给我的?” 元尧脊背一僵,梗着脖子:“爸爸,我不懂你的意思,难道我还能收买沈霆来诬陷林沫?做这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收买的不是沈霆,”一直沉默的元焯冷声开口,“是沈霆当年的未婚妻,辛燃。你以捧她出道为饵,诱她和沈霆约定领证再不告而别。你知道小顺是沈霆当时唯一的朋友,必定会去安慰。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去民政局……所以顺势拍了照片,讹传两人有不伦之恋。” 元尧回头,怒瞪:“你不要含血喷人!” “如果我有辛燃作证呢?”元焯笑了下,眼底全平静无波,“毕竟,你和她是一类人,应该最了解什么叫唯利是图。” “不可能。” 元焯说:“如果沈霆愿意破镜重圆,你觉得辛燃会拿什么作为回报?” “……不可能。” “沈霆不可能愿意破镜重圆?”元焯这次是真笑了,“当然不可能,但兵不厌诈。我以为这道理,你应该也懂。” 元尧眯起眼,看着这个他曾经以为除了会读书之外一无是处的弟弟,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元正航听着两兄弟争执,额头青筋直跳:“我再问你,林家丫头在元氏旗下做艺人,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多久……”元尧说,“锦元天地开业,他找林沫去做特邀嘉宾,我偶遇——才发现。” 元正航怒极反笑:“那些你派去的经纪人,难道都是吃饱了撑着,随手派给天颐艺人的?” 元尧慢慢地,从父亲膝头退开,yīn冷的目光审视着他垂垂老矣的面孔。 “一笔一笔的进出账,”元正航边咳边说,“如果不是许金拿到我面前来,我真不敢相信,我的儿子居然对能对世jiāo的孩子做出这么多的恶毒中伤!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苦心积虑地陷她于灾星的骂名?” “爸爸,你不也讨厌她吗?”事情败露,元尧反倒是冷静下来,冷笑着说,“当年林叔和阿姨去世,你不也说过,都是林沫命中带克,才害死了养父母?你不是也很讨厌林沫?” 元正航气得眉头发抖:“我为什么觉得林沫命中带克?一桩一件,不都是你描述的吗?就算是通过别人的嘴,只怕……也是托你的福。” “爸爸,墙倒众人推,如今我是因为被财富弄昏了头,想过篡改遗嘱,但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所有的坏事往我一个人身上推!林沫就是扫把星,她从小身边的糟糕事还少吗!” “是,不少,”元焯说,“但是,但凡如今还能想起来的,每一件你都牵涉其中。而她真正远离元家,远离你,北上念书的那几年风平làng静,什么厄运也没有。你敢说,她的污名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或许我们可以一桩一件的回溯,看看究竟问题出在小顺身上,还是……你身上?” “元焯你给我闭嘴!你这种来历不明的杂种,跟你那便宜妈一样,在国外鬼混了几年,回来就想装正经人?你就是贱人贱种——” 话没说完,元尧被不明物件砸中了眉心。 监听器掉落在地,碎成几瓣,元正航掷出了东西,气得浑身发抖:“他是你弟弟!他是贱种,你算什么?” “他不是我弟弟!我妈就我一个儿子!”元尧从地上站起身来,眉心一片通红,指着楼下的元焯,终于褪下最后的伪装,“那个女人的孩子,你怎么知道就是你亲生的?她当年走了以后,有回来过一次吗?没有!谁知道她把这野种丢在元家之后,又上哪钓凯子去了——” “丽莎阿姨没有失踪,”清凌凌的女声从室外传来,透明的雨伞下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满身风雨地跨进室内,一双漂亮的眼睛晶亮、坚定,“她一直在西非,以小元哥哥的名义在做慈善,一辈子没有离开过。” 林沫收起手中的透明长柄伞,退了半步,让出了身后的人,那是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看起来已经有三十出头的年纪。 “林家丫头旁边的是谁?”元正航问。 许金说:“是网传跟阿焯有不正当关系的那个美国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几章都会很肥,我自己的目标是在18号(下周二)完结,不知道手速赶不赶得上脑速。 至于甜甜的番外,那个可以放到18号之后=3= 再谢支持●v● 第53章 真相(3) 一周多未曾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林沫,相较于曾经白得发亮的模样, 明显被晒黑了些, 原本清瘦的面孔更是瘦得下巴尖尖, 更显得那双眼睛又大又亮。 与身边金发碧眼的女子比起来,林沫堪称世人眼中东方女人的经典模样, 素净、安然、纤巧、灵活, 神采奕奕却不咄咄bī人。 “元董。”向元正航打招呼的时候, 林沫明显不如之前对元要说话那么自信。 元正航闭上眼, 脑海里光yīn白驹过隙, 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孩还是缺了颗门牙的小女孩的模样,依稀可见。 若不是偏见,他本该在林海夫妇离世之后将小姑娘庇护在元氏翼下,可他没有。他甚至一次次将林氏夫妇的意外归咎于她,又或许, 只是因为这样会叫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 “许多年不见,你成大姑娘了。”元正航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时光如梭,小女孩成了大姑娘,而他也已垂老。终于承认, 即使是他, 也有失误的时候。 林沫站在玄关,并没有继续朝里面走:“我一直在电视上看见元董, 您一直还是老样子,没有变。” 她已经习惯了和元氏保持一定的距离。 “嘁。”元焯一声冷哼, 不轻不重,“你把这女人带到元家来做什么?想让她来澄清自己跟元焯没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以为这样就能让他的声名láng藉因此而逆转?未免太天真了吧……他在国外的时候,可不止这一个pào|友,留学圈子里能作证的人多了去了。” “就算我是不肖子,他也不过半斤八两,不比我好在哪里。”元尧的唇边挂着冷笑,面向元正航,“如果你以为,在我跟他之间,我是坏的选择。那我只能说你真的老了,爸爸。” 元正航像没有听见长子的抢白,问站在林沫身边的年轻女人:“你叫什么?” “我叫莲安,顺便说一句,我不是美国姑娘,如果硬要说国籍,我是塞拉利昂人。”金发女子一口标准的国语,字正腔圆,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有种金色麦田的绚烂,“我的国语是妈妈教的。她对我提起过您,元老先生。” 目光一直停在站在玄关的林小沫脸上的元焯,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莲安是妈离开国内之后收养的义女,她一直跟着妈在塞拉利昂工作。妈去世的那年,是她将遗愿带给我,我们是那时候认识的。” “莲安……”元正航喃喃,仿佛蛰伏在记忆中的什么蠢蠢欲动。 “妈妈说这是元老先生曾经赠与她的中文名,”莲安不无遗憾地笑了下,“但分别以后,大家都称呼她丽莎女士,谁也不记得这个名字了。所以她转送给了我,希望您不要介意。” “莲安她……我是说,丽莎,她后来过得好吗?”元正航苍老的面孔居然有了一丝动容。 而这动容落在元尧眼里,就像刺在脊梁骨的针,使他眼神越发yīn鸷。 莲安说:“她说‘心所安处即吾乡’,我想她把YUAN当成了自己的家,从没有一日离开。” “YUAN是在你们相识的医院遗址上重建的福利院,原先的医院在内|战中毁于一旦。当年你给的‘分手费’,全部被用作YUAN的筹建。”元焯说,“在那里,有无数孩子叫她妈妈。” 莲安点点头,说:“这次林沫来找我,我才知道网络上竟有人拿我,还有姐妹们的照片来诋毁他。我真的不明白,世上有那么多人等待帮助,有那么多美好值得被纪念,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耗费生命去做这些卑劣yīn暗的事。” 林沫轻轻接口:“在丽莎阿姨的旧宅里,我看到了你们一家三口当年在塞拉利昂的合影,她没有一天忘记过小元哥哥,也没有一天忘记过您。” 偌大的豪宅,安静得只能听见窗外风大雨狂。 “是我——”元正航暗哑地说了一半,终于还是将后半句话吞回肚里。是我负了她,在情有独钟和身不由己之间,他选择了身不由己。 突然,伴随着一道惊雷,元尧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狂态毕露。 末了,他眼底闪着泪花,也不知是笑出眼泪,还是气急败坏。 “你们到底还有没有哪一个人脑子正常?搞清楚,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天起,元正航就是人夫,人父!丽莎偷了人家的丈夫在先,她儿子偷了人家的父亲在后……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不过是个窃贼,不过是窃贼的儿子!死有余辜!” 元正航一阵激烈的咳嗽,佝偻的背几乎低垂地贴近膝盖,许金连忙俯身替他顺气,一边怒极反驳:“元董当初是提过离婚的,是你的母亲不同意!” 非但不同意,甚至还以一半股权作为威胁,在元氏摇摇欲坠的初期,年轻的元正航最终选择了屈服,唯一一点,他留下了元焯,他太了解西非的状况,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幼子在那里成长。但作为代价,丽莎承诺这辈子再不入华夏一步。 “那个女人是爱,我妈就不是爱吗?!”元尧眼白发红,bī问着父亲,“你有没有想过,突然有一天,元家多了个二儿子,圈子里的人怎么看她?你有没有想过,突然多了一个弟弟,别人是怎么看我的?当你暗地许诺林海送林沫跟元焯出国留学,代价是等他们学成归国之后,让他死心塌地留在元氏辅佐元焯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我才是你法律上唯一的儿子!”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包括林沫和元焯。 送林沫和元焯出国,换取林海的誓死效忠? 林沫看向元焯,他果然眸光沉沉地也正看过来,尽管他西装革履,胡须也刮得gān净,但眼底的青灰一片还是泄漏了这几日的难熬。 他合了合眼,回应她眼底的忧心。 元正航终于勉qiáng顺过气来:“你总算说出来了,阿尧。” 元尧双眼通红:“我早该说出来了,在你多少年前第一次定遗嘱,把80%股份留给元焯的时候,我就该说出来。我还以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才是那个对的人。” “你不是。”元正航的脸色青灰,“你急躁,冲动,目光狭隘,你看中的东西得不到的就要毁灭。你跟你妈妈一样,将所有东西分为两类:你的,和不是你的。我可以容忍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但元氏不需要这样的人做决策者,你懂吗?” “他就比我好吗?”元尧指着坐在轮椅上的弟弟,“从小他孤僻内向,唯一的同伴就是来路不明的林沫。这种人,就比我适合坐你的位子?” “我原本是不确定的,”元正航疲惫地说,“但现在我确定了,他是比你合适。起码,他知道什么是亲情,什么是感恩,什么是不忘本。” “他知道个狗屁!”元尧从怀中摸出手机,拉出一张电子表格,“你要不要让许特助给你念念?这是你生病以来,你口中知道亲情、感恩、不忘本的好儿子,偷偷从元氏转移走的资金账目。你以为,当我在四处奔走争取董事会支持的时候,他就是乖乖守在你病chuáng前照顾,没有半点其他心思?” “那是元董让阿焯转的,”许金叹了口气,“如果这些资金没有转移,现在应该已经被你挪到自己名下了吧。” “三十二家卫生所将在塞拉利昂建立,以元正航与丽莎之名。”庄衡从文件夹内抽出一叠文书,扬起,“元尧先生,你要不要看一看,每一间卫生所的资金使用明细,都在。” “他跟你的区别,”元正航问,“现在你明白了吗?” 自从元正航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人人都知道元家两子都疲于奔走。元尧一直以为,元焯跟自己一样,正在四处收拢人心,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元焯“私自”转移的资金竟是用来在做这些,尤其是,居然是以元正航的名义。 他输得一败涂地,从金钱,到人心。 元尧走了,在风雨jiāo加的午后,空手扎入连成线的雨幕之中。 与林沫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似乎停了一瞬,又似乎没有,那双泛红的眼里布满了死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剑拔弩张的气息随着元尧的离开而得以缓解。 敞开的大门,终于被关上了,元正航也被许金推着,从室内电梯下到了大厅。 所有人,在宽敞温暖的客厅里,相顾无言。 最终,是作为“外人”的庄衡率先打破寂静:“……抱歉,有些事我还是不太明白。” “庄律师,有什么问题你问吧。”许金给所有人都沏了热茶,“今天的事,还多亏了您。” “如果今天元尧今天不找我,或者说没有‘监听’我和元董的对话而无所作为的话,”庄衡说,“那我就录不到‘关键证据’,那该如何是好?你们到底是怎么料到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才能让我步步踩在点子上?” 之前,在元正航的房间,庄衡和元正航都非常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元尧看在眼里,所以每一字每一句都无懈可击,更不用提特意不曾关闭录音笔。 “是林小姐,”许金微笑地将视线投向林沫,“如果我说,是她猜到的,您会不会觉得不可置信?” 庄衡闻言,忽然眉眼一舒,笑了:“不会,我反倒觉得正常了。” 林沫和莲安并肩,不无拘束地坐在一边沙发,闻言莞尔:“为什么?” “因为阿焯跟我说起过你,”庄衡说,“他说你是‘第六感女神’。” 林沫脸一红,莲安倒是慡朗地大笑出声:“这是焯的话吗?我从不知道,他居然还会夸人?” “阿焯说的也在理,”许金笑了声,“如果不是林小姐机灵,托KIKO居中传话,我们怕是也没办法在元总……元尧的眼皮下把这么多事一一落实,更不用提拿到他的亲口认罪了。” 林沫连连摆手:“我心里也没什么底的……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林沫。”沉默的元正航忽然开口。 “是,元董。”林沫正襟危坐。 元正航眉眼一松:“还是叫元叔吧,像小时候那样。” 林沫微笑:“……元叔。” “这些年,委屈你了。”元正航老了,但眉眼之间与元焯依旧有相似之处,比如,不笑的时候格外冷冽的曲线,会因为一个微笑而软化。 “不……我一直不知道,天颐是元氏旗下,这些年,还承蒙元家庇护呢。” 元正航没有说话。这个从小安静温顺的姑娘,一如他记忆中的谦逊礼貌,这曾在他眼里视为“懦弱”的品质,如今他才觉得弥足珍贵。如果说,元氏的掌门人身边需要一个女人,他相信林沫会做的比他的前妻、元尧的母亲要好得多。 “这次去云南拍摄,是我让许金安排的。”元正航主动开口致歉,“你跟小焯的遭遇,有我的过失。” 林沫的视线飘向元焯身下的轮椅,心头钝痛,却不得不安慰这个满心愧疚的老人:“如果不是去云南拍摄,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勇气和小元哥哥公开,而且,也有意外惊喜。” 惊喜? 元焯闻言,看向她,可她却只是浅笑嫣然地注视着老人家,像是完全没有发现他的目光。 “为什么没有勇气公开?”元正航问,“因为我这个老家伙吗?” 林沫忙说:“不不不,是我……是我还不够好,怕拖累他。” 许金笑笑:“林小姐谦虚了,电视台同时在播你的两部戏,连我家老太婆都在问我你的近况。比知名度,阿焯恐怕都要甘拜下风。” 元正航不疾不徐地说:“元家儿媳妇,还愁没知名度?”。 众人一愣,终于明白老人的意思,许金率先道贺:“恭喜,什么时候吃喜糖?” 庄衡则直接翻看手机日历:“下个月8号是好日子。” 莲安也跟着打趣:“在我回去之前吧,不然飞来飞去,也怪辛苦的。” 林沫闹了个大红脸,不说话了。 最终是元正航吩咐:“小焯,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身体放在这里,不要让我等太久。” …… 漫长的午后。 直到所有人走得走,上楼的上楼,空dàngdàng的客厅里只剩下林沫和元焯两人,隔着玻璃茶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十天不见,恍若隔世。 重逢在“战场上”,她甚至一直没有机会问一句:“疼不疼?” 在泥石流袭来的那一瞬,他躬身护在她的身前,为她阻拦下最初的一击,那一幕从没有一夜离开过她的梦境。尽管最初音讯全无,可她却没有一次怀疑过他的安危,因为每次的梦境总是以团圆收尾,林沫从没有像如今这么感恩自己的直觉。 “过来,”元焯轻声说,“坐那么远gān什么?” 林沫垂下眼睫,依言坐到他身侧的沙发里。 他终于看清她抖动的睫毛,和瘦尖了的下巴,不由伸手抬起她的脸:“去找莲安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吧,晒黑了,又瘦了。” 林沫目光如水:“费了点工夫,但还好,YUAN有许多连锁机构,找着门道之后还是容易的。我是不是丑了?” “不丑,”元焯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看起来比从前成熟了。” “就是老了呗。” “在我面前说老?” 林沫狡黠地眨眨眼:“忘了,你总是比我老一些的。” 插科打诨,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 元焯从不知道他家小姑娘是什么时候培养出这么好的定力,终于,是他先开了口:“你不想问一问我康复得怎么样吗?万一,我从今往后都要坐轮椅了,你还要做元太太吗?” 林沫理所当然地说:“为什么不做?如果我坐轮椅了,你会抛弃我吗?” “不会。”他勾唇,答得毫无动摇。 “那不就行了,”她侧身,在他明显瘦削了的面颊轻轻落下一吻,“我也一样。”她才不会傻到告诉他,自己不问也不担心,是因为梦中的他们还有几十年没羞没躁的日子呢。 眼见着她轻啄一口就要离开,元焯伸手一揽,将她留在自己面前,俯身贴近她的耳旁:“虽然没大碍,但是这几个月怕是都行动不便……虽然,我很想你。” 很想你。三个字带着气声和一点点若有似无的诱惑。 林沫的耳根微微泛红,朝前一口轻轻咬住他的下唇,然后在他唇边,同样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没关系,本来你就只能放十个月的‘假期’,凑一块儿了而已。” 第54章 尾声 大雪纷飞,白了屋顶, 白了树冠, 白了漫山遍野的红花绿叶。 林沫穿着锦缎旗袍, 披着白绒披肩,走在漫天飞雪之中。 雪花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 凝结为霜。 厚厚的积雪, 每一步都印下深深的脚印, 融化的雪水沾湿了了她的裙摆, 她也浑然不觉。 旗袍包裹之下, 腰后曲线玲珑,可高高隆起的腹部,却让她终于有了几分臃肿。 竹林茂盛,此刻青白jiāo加,分外萧索。 终于, 有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竹林深处,缓缓地出现在她面前。 轮椅的车轱辘,在雪地上滑下双层的轮印,悠长延伸, 最终与她的脚印相汇。 坐在轮椅上的, 是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元先生,金属边的眼镜, 朝后梳去的发型,更显得他眉眼冷峻。 林沫悄无声息地跪在雪地之中, 双手扶在他的膝头,慢慢地垂下头,将脸埋在他的腿上。 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元先生的肩头就落了一层积雪,而他和她的头发,都沾满了雪花。 他终于抬手,缓慢地抚着她的头发,直到她抬起脸来。 那张柔弱又灵动的面孔,已经布满了泪水,黑白分明的眼睛通红,嘴角紧紧地绷着,介于柔与刚之间难以界定的那一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给你报仇了。”林沫说,话音刚落,一滴滚圆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落,正滴在元先生的手背上。 ——咔! 场记板,伴随着冯秦的一声指令,同时响起。 坐在轮椅上的元焯已经顺势握住林沫的手,稍一着力就将她从雪地里带站了起来,不等她开口已经双手捂住她的面颊,不轻不重地搓着她的脸取暖,英气的眉拧成了结。 “我没事,”林沫被他揉得话都说不清楚,眉眼一弯,“你的手比我脸还要冷。” 元先生眉一挑:“你怀孕,我又不怀孕!” 林沫一吐舌,伸手摸摸自己安分的肚子:“汤圆儿很乖,一点点都没闹腾。” 说话间,元焯已经站起身,顺势将她按在轮椅上,接过助理递来的羽绒服从身前将她裹住:“你要是感冒了,后面所有通告一个也不许上。” 林沫撇撇嘴:“这还没公开呢,你就不让我这个,不让我那个的。” 元焯伸手,在她鼻尖一刮:“铁板钉钉的事,你还跑得掉吗?” “好了,你们小夫妻有话回头慢慢聊,”冯老穿着冲锋衣,全副武装地迎过来,低头看了眼被安置在轮椅上的林小沫,“怎么样?我说你都这月份了,多歇几天,不碍事。” “那不行,组里这么多人陪着,哪儿能为我一个人耽搁。”林沫一扫镜头里颓然的模样,眼神灵动,顾盼生辉,“我身体底子好,没事的。” “这大概是我有生之年拍的孕妇里最bī真的一个了。”冯秦半开玩笑地说,“念香这个角色算是被你赶上了,你这肚子眼看就在镜头前面一天天大起来了。” 冯秦转而面朝元先生,神采奕奕的眼睛里丝毫不见老态:“路征这个角也是被你给捡着了,说是来客串,我看你就是来帮太太养胎的。” “冯老,我这也算是跨界,”元焯笑了下,自然而然地扶起身怀六甲的林沫,“何况,你们需要坐轮椅的‘残疾角色’,我也算是有经验沉淀的,不是各取所需吗?” 冯秦先是笑,而后忽然话锋一转:“刚刚林沫的表情很到位,不过——你刚刚的深层次表情还不够,我觉得眼神还可以更有深度一点,比如说……” 眼看冯老又切换了超级“魔导”的状态,元焯扶着林沫哭笑不得。 突然,林沫掐住他的手臂,吃痛地哎了一声。 元先生像忽然被接通了电源,顿时转身双手撑住她,低头询问:“哪里不舒服?” 林沫长睫闪动,抬眼,咬着唇:“……小汤圆要来了。” 惊慌失措。 兵荒马乱。 元先生的记忆里,过去的三十年生命中,似乎不管什么事成竹在胸,唯独两次这么手足无措,空有一身蛮劲没处使。 一次是林海夫妇意外去世,在灵堂外看见被孤立的林沫哭成泪人。 还有一次,就是现在,眼看着他家素来笑语嫣然的小姑娘瘦瘦小小地躺在粉红色的病chuáng里,左手攥着卉chūn的手,右手攥着他的,疼得满头满脸都是汗,眼泪直淌,却一直一声不吭,偶尔呓出断断续续的痛吟也很快又憋住了。 巴掌大的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头发都一缕一缕地贴在汗湿的脸上。 反观隔壁待产室里的孕妇,哭爹喊娘,恨不得把作为肇事者的老公千刀万剐的歇斯底里样,元先生觉得他家老婆连分娩都要比旁人更女神一些。 当然,被看做女神的林沫没那闲情逸致,她只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随着一阵阵加qiáng密集的抽搐都纠结在了一块儿,心不是心,肺不是肺的,宫缩记录仪的节奏一加快,她的心就吊在了嗓子眼,然后下一秒就把全身力气都使在了手劲上。 “沫沫别怕,别怕啊,等开指了,就送你进产房,咱的医生是这儿最好的,老有经验了,不知道生了多少娃,一个一个都又白又胖……”卉chūn只想说话分散林沫的注意力,连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都搞不清。 终于,一阵阵痛又熬过去了,林沫一口气缓了过来,眼前才从白茫茫一片,又恢复视野,微微转头,就看见元先生发型凌乱地站在病chuáng边,双手握着她的右手,脸色苍白,好像在忍痛的是他一样。 “小元哥哥,”她的声音有些虚,但还算清楚,“我昨天做了个梦。” “什么梦?”元焯贴近了她的脸,好让她的声音能轻一点。 林沫喘了口气,微微扯起唇角:“我梦见小汤圆长得跟你一模一样,还特不爱说话,总是让我屁颠颠地跟在后面喂饭吃……” 察觉到林沫的手劲松了些,元先生连忙捏紧她的手心:“他要敢让你追着喂饭,我就揍他屁股,让他乖乖坐你面前。” “我还梦见了金凤奖典礼,”她睫毛闪了闪,“梦见你在台下抱着小汤圆,朝我挥手。” 元先生将她白嫩的手背放在唇边,重重地一吻:“……好。” “那个……”林沫忽然睁圆眼睛。 “哪个?” “好像……破水了。” 于是,元先生顺利迎来了人生的第三次不知所措。 * 闻风而来的记者们赶到的时候,元先生的女神小姐已经进了产房,留下还没来及换下戏服中山装的元先生在产房外面的通道里走来,走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不知死活的记者凑上去想采访,垂头数地板的元先生一个眼风扫来,小记者顿时吓得抱紧相机滚回来——不是说好了,跟小沫沫在一起的元先生是温顺大金毛的吗?这明明依旧是头藏獒啊…… 有资深娱记语重心长地说:“那是因为小沫沫现在没陪在身边啊,元先生的好脾气,只为那一个人存在而已。”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点头完了,终于有人一脸懵bī地问:“所以,小沫沫是真的去生孩子了吗?” 众人黑线,不生孩子来产房做什么? “她的肚子,不是为了冯老新戏的道具吗……” “其实……我得到的消息也是这样的。” “我也是……” “……我以为只有我这么以为……” 一圈儿对下来,众娱记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止自己一个被瞒在鼓里,所有的媒体、粉丝都以为一直身在冯秦的片场中矜矜业业拍戏的林沫,是顶着道具肚子! “那么问题来了,”回过神的娱记终于想起了重要问题,“小沫沫和元先生这是先上车后补票吗?”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挨了一记爆栗。 卉chūn拎着塑料袋,瞪着说话的小娱记:“怎么说话呢?你才先上车后补票呢,喏,看见没?” “什么什么?”众娱记一股脑儿围上来,争着看向卉chūn的手机。 手掌见方的屏幕上,林沫穿着天青色的对襟学生裙,元先生穿着藏青色半领中山装,一样一对璧人肩靠着肩,在红色布景前面笑得眉眼弯弯,元先生没有戴眼镜,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比当红小生还要勾人。 小娱记花痴地呆了一下:“这是……元先生?” 卉chūn手一挥,将手机收回掌心:“如假包换的元先生、元太太,看见了吗?” “啥时候领证的啊……” “为什么不公开啊……” “gān嘛都误导大家以为小沫沫的肚子是道具……” 卉chūn挑眉,又想起了自家艺人八个月前的话:“怀孕和结婚的事儿都瞒着吧,我想安安稳稳地拍完冯老的戏。嗯?万一被人知道?不会的……我梦见宝宝出生的那天,要上头条呢。” “去年,进冯老剧组之前扯的证。”卉chūn将塑料袋敞开口,招呼周遭的娱记,“来吃点喝点,沫沫得到10点左右才能出来,特意嘱咐说别把你们饿坏了——” 众人欢呼一声,扑来“分赃”,半天,终于有个声音弱弱地问:“你怎么知道10点才能出来?” 卉chūn左眉一挑,吐吐舌,抱着温热的瓶装咖啡从记者堆里逃了出去。 她才不要告诉别人,她家沫沫“未卜先知”呢。 在元先生已经在众娱记眼中,从生人勿进的藏獒进化成只会绕圈圈的仓鼠的时候,产房的自动隔离门终于徐徐开了。 “元先生,”戴着口罩的护士笑着说,“是个公子,7斤2两,母子平安。” 元焯觉得自己的唇都在颤,只听见耳边卉chūn叽叽喳喳地说:“眉毛眼睛像元先生,鼻子嘴巴像我们小沫沫……” 他沉默了半晌,抬起手,拇指食指捏住男婴红彤彤的小脸蛋,贴近了,轻声说了句什么。 只有站得最近的卉chūn听见了,不由笑出了声。 元先生说的是:“……日后你要敢不听我女人的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医院的钟声敲了整整十下。 产房里终于传来移动病chuáng的车轱辘滑动的声响。 元先生顾不上护士手里的小汤圆,大步流星地迎病chuáng。 粉色被单下,林沫的长发如瀑散开,一张白净得近乎透明的小脸汗水淋淋。 “小元哥哥。”声音柔弱。 “我在。”元焯轻轻地握住她chuáng单下的手,俯身在她眼睑上落下一吻,“辛苦了,睡一会吧。” 一直qiáng打着jīng神圆睁着双眼,生怕自己体力不支晕厥的林小沫,仿佛终于被抽了一根紧绷的弦,在元先生低哑温柔的声音里,缓缓地陷入了软绵绵的梦境。 梦境中,有个男人在耳旁,一声声地低语:“我爱你。” 她太困了,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渐渐睡沉了。 再醒来的时候,室内灯光昏huáng,柔软的灯光里,林沫看见元先生高大挺拔的侧影,正微微弓着腰低声哄着怀里的小家伙。 哇—— 小汤圆的奶哭声震天动地,元先生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连哄带骗地说:“你再等十分钟,不许哭,让你妈妈再睡十分钟……听到没,不许哭,乖啊,不哭,不哭……” 她唇角微微扬起——这些年的流离失所终于宣告结束,这个男人终究给了她崭新的、完整的家。 【终】